第66章 恶疟肆行

精心准备了多日的斗法，最终却是以一种近乎胡闹的方式而结束。【风雨首发】好在大获全胜的鱼寒并非心性狠毒之辈，没真个把失败者当肉串给烤了，只是让人将那个昔日被奉为上宾的神僧连带其手下象扔破麻袋似的扔出了寨门。

        “大人……”揭穿了招摇撞骗者的真面目，笼罩在小寨上空的乌云却并没有消散反而愈加浓密，以至于柏博望等人到现在为止都没有鱼寒筹办一场隆重的接风宴。踌躇多时，因斗法而聚集起来的各寨长老最终还是决定一起去见见那个新上任的招抚使大人。

        “诸位长者联袖而来，可是有何要事？”正准备尝试一下桑伯等人吹嘘多日的秘制烧烤，却没料到会有这么大帮子人掐在了饭点上门，鱼寒当然不会认为人家是来蹭饭的。

        “大人远来，吾等蛮夷受那妖僧所惑未能竭尽地主之谊，慢待之处还望大人海涵！”扭扭捏捏地不知如何开场，柏博望最终还是选择了先对犯下的错误做出最诚恳的道歉。

        “长者切勿挂怀，朝廷命本官前来正是为了开汝之智解汝之困，若本官未立寸功就先因俗世虚礼而搅得地方不宁，岂非是辜负了官家厚望？”很清楚自己想要在此站住脚跟树立威望就必须依靠眼前这些人，原本就不太喜欢应酬的鱼寒早就在朱熹再三提醒下想好了应对之策，当然就更不会揪着那些毫无意义的小问题大做文章。

        “朝廷大恩，大人高义，吾等蛮夷受之有愧却也只能感恩戴德！”先是按照程序表达了心中谢意，柏博望面露难色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在卜旎等人鼓励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然吾等今有一事，不知大人可否有暇……”

        “长者旦讲无妨！”早就料到赶走法海之后，那什么降妖除魔的重任就得落到自己肩上。只是最近趁着打磨凹面镜的空闲让凌文佑去打探许久，也没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本地这么多的村寨都陷入困境。如今人家既然愿意主动说出来，鱼寒当然也就乐意倾听。

        “此事说来也甚为蹊跷，今年开春伊始各寨陆续遭遇天灾，寨中人等……”屋内座椅有限一下也实在安顿不下这么多人，行事向来不拘泥于小节的鱼寒为了避免厚此薄彼让别人的心中产生不快也就干脆带头席地而坐。却不料正是因为这个不经意的举动，而让柏博望等人倍感亲切，说话之时也少了许多顾虑。

        瘟疫？方圆两百余里内大大小小的村寨同时大规模地爆发了瘟疫，已经有近千人为之丧命，上万人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感染？鱼寒猛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事若是解决不好，他别说是在此地站稳脚跟，能够不赶紧夹着尾巴逃跑就已经算是胆大包天了。

        “既是疫病爆发，汝等为何还不去延请医者前来？”实在按奈不住心中的愤怒，鱼寒说话时也不由自主地加重了语气。有病治病这是常识，虽说后世常有那么些东西指责中医是伪科学，但鱼寒当时就很想问它们一句，在西医被发明之前它们的祖宗有了病靠什么治？跳大神么？

        就因为撞上了那么几个庸医，而全盘否定了有上千年传承连倭寇和某宇宙大国都忍不住要出手抢夺，甚至在某些方面的成就令西方学者都为之钦佩，可谓博大精深的中医学。能够以偏慨全将这事给干得个不亦乐乎的，也就那位顶着座倭岛名山将头蒙在被窝里只留个鼻孔出气，混迹于倭岛数年归国后为了隐藏自己不学无术的真相成天借口救人先救其魂将国人骂了个一无是处，故作愤世嫉俗的正人君子，最终却在国难之时托庇于私交甚厚的敌国间谍，只因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而有幸被捧为了楷模的某文豪。

        但很可惜，鱼寒不是文豪，他只是个混蛋。即便是在临安的时候被牛郎中给折腾掉了半条小命，这个混蛋依旧对中医抱有极大的信心。所以在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派人去和武州请医生前来治病。

        “孽障休得胡言，不识其症如何延请医者？”恨不得一巴掌将那猴急的混蛋给拍翻在地，朱熹可不想再闹出上次那样为了省钱而请个兼职兽医来给人治病的笑话，神色严肃地转头朝着柏博望道：“孽徒年少轻狂，长者勿怪。然适才得闻长者言及此症醒时于常人无异，发作之时却唇指发绀颜面苍白常伴大汗淋漓状。不知可还有何未尽之处，还望细细道来！”

        “这……”在朱熹关注的目光中，柏博望等人努力回忆着寨中病患的所有症状。“患此症者浑身忽冷忽热疼痛不堪，胸中如大石碾压郁结难解……”

        “谵妄抽搐，眼角偶有出血，且头疼欲裂口吐腥恶之物！”卜旎长老迅速做出了补充，看来他那寨中的情形也是非常严重甚至还有至亲患病，否则不可能观察得如此仔细。

        “嘶”倒吸了一口凉气，从未见过朱熹脸上露出过这样惊恐的表情，却听得他喃喃念道：“若某所忆不差，此症恰应了前朝昌黎先生诗中所云之‘乘秋作寒热，翁妪所骂讥。求食欧泄间，不知臭秽非……’”

        “元晦先生您可别忙着显摆学问了，有啥发现就赶紧给大伙说道说道。”对于朱熹的学问，鱼寒当然不敢轻视，但对于这榆木脑袋不顾时宜地臭显摆却极为不屑。

        首次没有因为鱼寒的指责而发表长篇大论，依旧显得有些惶惶不安的朱熹兀自嘀咕着：“若……若真是此症，恐……恐非寻常医者所能及！”

        “元晦先生！”忍不住加大了嗓门，鱼寒也着实被朱熹的话给吓了一跳。寻常的医生都治不了？难道这些寨子里爆发的是宋代绝症，想要解决就得去后世搬座综合性三甲医院来？“俺求您了成不？赶紧给说说这到底是啥病啊？”

        “疟疾！”很简单的两个字，却让鱼寒等人忍不住浑身颤抖。

        “啥？”不敢相信亲耳听到的答案，好歹还算些医学常识记得疟疾是靠蚊蝇传播，而眼下罗殿地区才刚进入春季，他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也没受到过蚊虫叮咬。怎么就会这么离谱地爆发了疟疾？孤陋寡闻的鱼寒却忍不住开始质疑起朱熹的判断。“元晦先生，您博学多才却于医书少有涉猎，不会搞错了吧？”

        “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朱某之学岂是汝这孽障可窥？”没法用那个吃糠喝稀在冬季患病只因运气好撞上个洋和尚才得以保住性命的金人余孽做参照，朱熹却拿出了一个历史更为悠久的实例。“建安二十二年，疠气流行。应德琏等建安五子皆卒于此，朱某又岂能记错？”

        “这……这可如何是好？”柏博望等人显然是听说过疟疾的恐怖，一心想要融入汉家王朝熟读儒家经典的他们更清楚应是什么人，如今听闻大名鼎鼎的建安七子都有五个因此而丧命，顿时也就被吓得彻底没了主意。

        “昌黎先生诗中亦曾有云‘医师加百毒，灸师施艾炷，诅师毒口牙，符师弄刀笔。’或可一试？”要朱熹引经据典的还行，但想要他拿出具体的治疗方案还确实指望不上。完全没有任何的把握，此时就连这位当世大儒也只能是用一种商量的语气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元晦先生，您这法子可真不靠谱！”请医生来配药扎针灸成功治愈的几率有多大，鱼寒不保证，但这绝对是最正确的方案。可谁让那榆木脑袋居然连泼妇骂街、神棍烧符，这些个跳大神的手段都给说了出来？

        “汝这孽障又能有何良策？”朱熹当然也知道自己的建议有那么些荒谬，但在这个连感冒都可能要命的时代，又地处西南边陲，他除了循古人故智背上两段书以外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可用？

        “医生肯定是要请的，另外……”当初还在埋怨朱熹做事不地道，他那两位红颜知己赶来汇合的时候居然拉了一整车的典籍上路，却没想到眼下正好派上了用场。“元晦先生你这次所带的那些书籍里应该有《神农本草经》、《金匮要略》、《千金要方》这些医书吧？”

        “断然不缺！”也还真是凑巧了，朱熹这次还真就有鱼寒点名要的这几本医学著作，当然了他可不是想要学当什么名医，带着纯粹也就是为了打发无聊时间而已。

        “那就行，那咱这些人也都别闲着干等，但凡识字的都忙活起来，试试看能不能从中找出治疗此症的方子来！”暗自下定了决心，以后一定要让身边的人多读书，哪怕是死记硬背都行，也省得事到临头身边连能喘气的百科全书都没有。而鱼寒提出这个建议也还有一层意思在里面，在庸医遍地走的宋代，只有他们自己多掌握一分医学常识才能够多避免遭受些愚弄。

        “大人……”眼看着朱熹带人回屋子里翻箱倒柜寻找医书去了，柏博望等人彷徨许久才决定还是将另一个难处给说出来。“草民等不敢欺瞒大人，吾等蛮夷小寨刀耕火种产出实在有限，故而……”

        “没钱是吧？本官有啊，你们没瞧见那几大车财帛么？”鱼寒吝啬不假，但如果能够用钱就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也绝不会小气。当即也不等柏博望等人表达感激之情，径直对翟崇俭吩咐道：“翟大哥，怕是还得麻烦您带几个兄弟跑一趟！取上千贯之资立刻赶回和武州延请医者，告诉他们若是不够，等来了俺再给他们补上！”

        “行，没问题！俺现在就带人连夜出发！”同样是个急性子，对于这种治病救人的事翟崇俭没有半分犹豫，只是这憨货出门前却也没忘说上一句自认为能让人安心的话。“鱼兄弟你就放心，那些个家伙若是敢絮叨，俺就带兄弟们把他们给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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