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疑是青梅

别了善林媳妇，苒苒一进门就看到顾老夫人表情严肃，目光垂落在桌子上，似乎在思考什么为难题。

        苒苒轻声打断顾老夫人的思绪，捧着甜甜的笑脸行了礼，然后熟稔地蹭过去，“祖母万福，今日看着精神头真好，像年轻了十岁一样。”

        顾老夫人这辈子没生过孩子，儿子也只有顾世昌一个，还是个老来的庶子，别说亲近，不嫌弃已属难得。而顾世昌也是没有子息命，姚氏过门那么多年，反反复复流了几次，最后才保住顾连昭，所以顾家上下把他捧着怕摔，含着怕化，只要不是杀人放火这些伤天害理的，所有人也都睁只眼闭只眼。

        虽然贴身的丫鬟不少，可到底主仆之分，大了就要许人，过了就要翻天。前有丫鬟齐氏，然后生了顾世昌，顾老夫人心里是寂寞，也是害怕。

        但苒苒的身份不同，对她好是长辈对小辈，长大了不会厉害，熟悉了还更亲近，关键她能对顾连昭好。顾老夫人把这些年对子孙的渴望和感情都寄托给了苒苒，饶她不出大岔子，顾老夫人也都愿意护着她。

        当然，这些话她自不会对苒苒说，只是微笑包容她的顽皮，“你这小丫头，才来几日，都学会油嘴滑舌了。”

        苒苒多少也猜得出顾老夫人对她态度，所以只要不触碰到顾连昭这张底牌，她不介意和顾老夫人多亲近一些。在顾老夫人的示意下，她挨着身边坐了下来，顺手就给顾老夫人按摩手掌，嘴上不忘灌迷汤：“那是祖母给我肉吃，所以嘴巴就滑滑的。”

        顾老夫人被捏得舒服，斜眯着眼道：“呵呵呵，你舅舅家没肉吃吗？”

        苒苒抬起头，一本正经地伸出手掌比划，“有，两指的肉剁成糜，煮了汤，把沉底地都捞走了，上面漂着的就是我们的。”

        顾老夫人含笑道：“那以后沉底的都给你。”

        苒苒垮下小脸，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祖母，能不剁碎吗？我怕我牙齿漏风，肉糜都跑掉了。”

        一下子就把顾老夫人给乐开了，“你这个坏丫头，笑得我肚子都痛了。”

        和苒苒谈了会儿笑，善林媳妇就回来了，顾老夫人这才收起心情，抿了一口上好的龙井，忽然问道：“今儿早，昭儿又来了？”

        苒苒心道，果然还是被盯着，好在她早有警觉，所以不慌不忙地回答：“是的，我让他回去了，不过少爷好像很不高兴。”

        顾老夫人轻挑眉头，斜了她一眼，“怎么说。”只见苒苒小嘴撅得老高，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我让他别来了，他就摔书。”

        她没撒谎，顾连昭确实摔书出门，这点妙灵也可以作证。

        跟着顾老夫人的时间越长，苒苒就越发现，只要不和顾连昭扯上关系，顾老夫人都很随和。若是和顾连昭扯上关系，那就要主动表明所发生的一切事，一旦有任何隐瞒，顾老夫人都会翻脸。

        相反的，若是先把事情交代了，顾老夫人衡量着和她所知道的无差，那就算犯错，她也会选择性地敷衍过去。

        就像现在，苒苒知道顾老夫人一定清楚顾连昭来找她，至于说了什么话，她虽不确定顾老夫人知道了多少，但把大概意思一说，她也就释然。但凡有一点和她接收到的信息有出入，顾老夫人都会翻脸不认人。

        苒苒的话通过了顾老夫人的审查，便叹了口气，幽幽道：“他是缺少了个伴读的。”

        危机解除，苒苒松了一口气，“不是听说有两个书童吗？”

        顾老夫人又恢复了平易近人的和蔼笑脸，拉着苒苒的小手，轻声道：“书童只是给他磨墨背书，又不认识多少字，昭儿也大了，要找个合适的人也不容易。”

        有钱人就是不同，伴读和书童都有区分。苒苒立刻想到那个把她护在手心的小男孩，曾拍胸说要学文习武，好保护她不受人欺负。想到这里，苒苒的心顿时就软了，声音软软地感叹：“可惜我哥哥不在，哥哥识字，和少爷年纪也差不多。要是有人陪着少爷，他读书也不会这么苦闷了。”

        顾老夫人脸上笑容淡淡，眼神却另富深意，轻轻拍她的手背，温声道：“你有这份心，祖母也就知足了。”

        随后善林媳妇又考了她一些功课，见苒苒女红还是不长进，就让她在顾老夫人的堂屋里继续练，直到午饭后，顾老夫人起了盹意，才被善林媳妇赶回来。

        心里无比怨恨手中的绣花针，光一个早上她就被扎了六七回，还不能让善林媳妇看到，否则又该遭念叨。回到自己的屋子，她立刻跟接到烫手山芋似的，把绣品丢开，直接扑到床上去。

        妙灵无奈地跟在后面替她收拾，忽然听到苒苒发问：“妙灵，菁菁是谁？”

        方才她在屋外听到菁菁这个人名时，心里忽然有种微妙异样，能到顾老夫人跟前求情的人，定然不同于府里其他丫鬟。而且穆林媳妇似乎和善林媳妇也很亲近，这样看来，这丫鬟的身份就更有来头。

        可别是顾连昭的前任童养媳就好了。

        “谁？您说谁？”妙灵愣了一下，才反应到苒苒问的人是谁，“哦，菁菁啊！原是老夫人屋里的大丫鬟，听说是老夫人一手带大的，从六岁就跟着老夫人，都七八年了。”

        果然！苒苒心里一个大石沉了下去，被顾老夫人带在身边七八年，那么不就是和顾连昭青梅竹马了？

        菁菁？苒苒？

        不知为何，她有点哭笑不得，难怪她觉得菁菁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不跟她的名字很相似嘛，满府上下也就她们两人是用叠字取名的。

        “那怎么不见她？”她装作随意地问。

        妙灵也没在意，便道：“听说是生病了，老夫人让她回去休养，我进来的时候只见她一次，后来就没再看到她了。不过我听说菁菁和家里其他丫鬟不同。”

        “有什么不同？”她有些紧张，或许这个不同就是让她潜意识感到危机感的由来。

        妙灵皱着眉，想了好久，才回答：“顾家是六年前才搬到这里来的，房子也是那时才建的，除了带好几车的家具，总共就带了几个人。徐妈妈和菁菁都是那时候一起来的，所以老夫人亲近一些。”

        对于顾家在云落村居住年份竟然是这么短，苒苒感到十分吃惊，她还以为顾家要不是在附近发迹的富贵人家，就是从月城里搬到乡下颐养，毕竟云落村周遭环境得天独厚。说是村落，其实其规模和人口堪称一个小镇，和一座山之隔的云路村完全是天壤之别。

        苒苒又问：“雨燕也不是？”

        妙灵摇摇头，这些话她也是听别人说的，“不是，好多人都不是，也不是村里的，是后来才进来的。据说是庄上来的，可我们不知道庄子在哪，大概是名下的田产吧。听说京里的有钱人都喜欢到外地买庄子，所以大家都说顾家是京里来的有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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