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替罪羔羊

“老夫人，家法完毕。”

        王四的一句话好似给所有人吃了定心丸，姚氏也松了口气，对书香喊道：“好了，咱们走，书香，把少爷背回去。”

        不等顾连昭再反对，书香飞奔过来，和明香合力将顾连昭背到身上，大步地朝外走。

        这时，善林媳妇也看不下去，跟顾老夫人行了礼。顾老夫人点点头，知道自己这次下了狠心，也没再阻拦她们，只让雨燕扶她回屋。

        善林媳妇一等顾老夫人答应，立即冲上去，扶住摇摇欲坠的苒苒：“娘子，您没事吧。”

        “妙灵，扶着我，我怕我站不稳。”苒苒颤抖地伸出手，口里血水含糊地喊了一句，却没想到前来扶她的是善林媳妇：“徐妈妈……”

        苒苒根本没力气自己走下来，善林媳妇立刻喊来一个仆妇，将她苒苒背了下来，还不忘吩咐：“妙灵，去跟雨燕拿些药膏来。”

        “是。”妙灵得了令，眼泪也没擦干净就跑开了。

        等妙灵拿了药膏回来，又听说雨燕去请大夫了，苒苒这一腿伤，显然不是药膏就能解决的，怕落了腿疾，又怕她病糊涂会发烧，便外出去请大夫。

        善林媳妇一听，才安下心来安慰苒苒，看着她纤细的小腿没一块好皮肉，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小心用温水洗干净血迹，才看到小腿伤的伤痕，她忍着难受，替苒苒上药。药膏一碰到伤口，顿时疼得苒苒直抽冷气，善林媳妇终于忍不住出声：“痛你就哭出来！”

        “没、没事，我能忍。”苒苒虚弱地回答了一声，泪水却无声地落了下来，让善林媳妇倍感心疼，等她想再说第二句，苒苒已经痛晕过去了。

        她不敢再碰她伤口，只好和妙灵合力替她擦干被汗水浸透的衣服，又换上干净的衣裳。这才发现，除了腿伤，苒苒的膝盖被瓷碎扎了好几个伤口，还有几片嵌在肉里，手臂上也布满了她为了提神又挠破的指甲痕。

        捣腾了好一阵子，终于换洗干净，大夫也看过伤势，开了药，苒苒才悠然转醒。

        善林媳妇看着面无血色的苒苒，完全说不出的心疼，只好叹息道：“苒苒娘子，我记得我告诉过您，别把自己当顾家少夫人，您只是个童养媳。少爷闹事，你怎么都该拦下来，怎么能跟着一块起哄。结果你也瞧着了，老夫人再怎么护着你，犯了错还不是你吃亏。”

        苒苒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舔到伤口，痛得直发笑，可一笑，身子轻颤，却又抽痛了小腿的伤势，令她顿时哭笑不能。

        她轻声轻到自己都快听不见：“徐妈妈，我错了。”

        善林媳妇用湿手绢替她擦掉额头上的汗水，嘴上却把情况分析给苒苒听：“老夫人是看着少爷护着你，才打你重，为的是让少爷收心。以少爷那脾性，打再多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就委屈点，替少爷受着吧。”

        因为顾连昭护她，所以才打得重？

        虽然这个理由她也曾想过，可从别人嘴里听到时却感到十分的可笑和讽刺。

        然而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当初她自愿进来当童养媳，虽然就算她不答应，结果可能也一样，可既然自己决定了，那一切后果她都无怨无悔。只不过这一回被拿来杀鸡儆猴，苒苒只觉得好笑又可悲。

        笑了半天，她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知道了。”说完，她没力气也没心情再和善林媳妇交谈，便默默地闭上眼，把脸转向一边。

        善林媳妇叹了口气，替苒苒掖好被子，吩咐了妙灵几句后才转身离开。

        到了顾老夫人屋里，顾老夫人早守着等善林媳妇的消息，可是这一等就是半天，连大夫都走了，也不见善林媳妇回来，顾老夫人也有些不安。可这个时候她是不能拉下面子去看她的，只好让雨燕一次又一次去门口守着，看善林媳妇什么时候从苒苒屋里出来，好汇报给她。

        “怎么样了？”顾老夫人声音里不掩饰担心和紧张。

        善林媳妇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就流了两滴泪，一声都没哭。”

        顾老夫人皱起眉，有些惊讶：“没哭？”她自己听着都快难过得哭出来，苒苒居然没哭，这可不大对劲，别是闷出病来了。

        善林媳妇料得顾老夫人心里难受，也不敢把实际情况全然告知她，只是淡淡地一笔带过：“恩，我瞧见她嘴唇都咬破了，就是不肯哭出声。反倒是少爷，那几下多重谁都知道，叫得比谁都大声。”

        “呵，还不是他娘惯着的。”不消善林媳妇说，顾老夫人也知道自己对苒苒太狠了些，可到底也是为了顾连昭着想，她只能选择委屈苒苒：“这几日你多去看着点，别落下残疾了。，我也是为了他们好。”

        善林媳妇忙安慰道：“老夫人的苦心，苒苒娘子是知道的，所以才一声不吭。”

        “这个傻丫头。”顾老夫人苦笑了一声，没有应善林媳妇的话，只轻轻叹息一声：“等她伤好了，接她兄姐过来看看她。”

        善林媳妇知道这是顾老夫人内心愧疚的弥补方式，便低声应诺。

        但是内心愧疚的不只有顾老夫人一个，顾连昭恨不得那个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人是自己。虽说他对苒苒说不上喜欢，或者在乎，可是看她因自己而无辜受罚，内心谴责比打在他身上还难受。

        姚氏使人去唤大夫，结果明路还没出大门，就看到雨燕带着大夫赶过来。

        “不用去看苒苒娘子先吗？”她明明听说苒苒伤得比顾连昭还严重，怎么请了大夫却跑这边来了。

        雨燕轻轻吐了一口气，摇头道：“是老夫人让大夫先过来这边的，妙灵已经拿药膏过去了，晚一点也没什么事。”原本对苒苒还心存芥蒂，可刚刚看着她一声不吭就这么忍了四十下板子，不知为何，心也跟着揪疼。

        她最初反感苒苒是因为她一个没根底没身份的丫头，忽然一跃身成了顾家童养媳，未来的少夫人。她是在为她的好姐妹不值，明明顾连昭喜欢的是菁菁，可一想到菁菁回来要面对这种事，雨燕就恨不得能把苒苒赶出去。

        然而，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又觉得苒苒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讨厌，甚至发现顾连昭和苒苒在一起时，比和菁菁站在一起还要开心。就是这一发现，让她原本对苒苒逐渐放下的偏见又一次被愤怒掩盖了，但这一次，她气的不是苒苒，而是顾连昭。

        想到菁菁没少跟她躲在被窝里说顾连昭对她的各种好，她一直都觉得菁菁将来会是顾家少夫人，至少会是顾连昭的宠妾，但现在的情况让她完全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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