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端午（上）

天渐渐地热了起来，田间的早稻开始结穗，晚上开始能听到间歇的蛙声，湖中的渔船也多了起来，田野中到处郁郁葱葱，一片春意盎然。

        云动的外伤已经全都痊愈了，又到宫本浩医生那里检查了一次，宫本医生告诉他，他脑中的淤血的直径小了一些，但还是压制住了关键部位，所以还没有恢复记忆，让他多做运动，争取尽快地康复。

        这些天云动开始经常做梦，梦中的景象即熟悉又陌生，每次醒来之后，总是大汗淋漓，因为他完全不明**中发生了什么，那些晃动的身影是谁，这种陌生感令人心产生无名的恐慌。

        他现在开始帮凉子做一些杂事，还在凉子的陪同下去田间学着干些农活，有一次见凉子烧菜，他也想学，哪知他上手之后，做出来的菜比凉子做的更好吃，把凉子看得目瞪口呆，到了吃的时候，更是赞不绝口，又喊来佳惠子一起吃，等佳惠子吃过以后，就总是找借口不在家中吃饭了，每天到了吃饭的时间就往偏院跑，于是他一不小心，抢了凉子的一项工作，开始做起了业余厨师。

        吃饭的时候佳惠子会说些村里家里发生的事情，最近经常说起的就是她哥哥，这位少流主看来近期碰上了些烦恼的事情，总是莫名其妙地发脾气，成天一副焦躁且愁眉不展的样子，佳惠子也问过，但每次换来的都是一对白眼，于是她就没再问了。

        云动的确身负盖世武功，但是现在的他却几乎没有什么防御能力，因为最难防的不是高强的武功，不是背后射来的子弹，而是人心。他现在几乎没有分辨善恶黑白的能力，于是在柳生新阴流流主的庇佑之下，佳惠子与凉子的守护在侧才能让他躲避那些暗枪冷箭，所以现在他最亲近的人就是他们，最相信的也是他们。他的内心是惶恐的，对身处的这个世界无所知造成了这种惶恐，所以他只能封闭自己，将自己困在一个极小极小的圈子当中，这个圈子里只有那么几个人，透过他们才令云动与这个陌生的世界保持着沟通的渠道。

        一到了闲暇的时候，他就摘下手腕上的那块腕表，仔细的观察着，甚或痴痴发呆，在他的潜意识中他隐约地感到这块表和他的身份来历有着密切的关联，但是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样的联系，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日子过得很快，看着人们开始准备菖蒲、蒿草、艾叶，拿出酿好的菖蒲酒、雄黄酒，包着粽子，就知道一年一度的端午节就要来临了，J国的端午节是从华夏文化盛行时引入的，然后逐渐的发展，也形成了J国独特的传统节日，J国与华夏的端午节的性质却发生了一些变化，他们赋予了这个节日其他的含义，但庆祝方式大同小异。

        佳惠子已经将木下邀请他们全家去参加宴会的事告诉了云动，端午节的前一天木下又派人很正式的送来一份请柬，注明的是柳生康弘全家。但佳惠子告诉凉子，这次宴会她不能去，她要呆在家里，帮着照看留在家中的云动。

        凉子知道姐姐很在意这个云动的安全，并且通过这二十几天的朝夕相处，她对这个神秘的云动充满了好感，平时她接触的人并不多，都是村子里的人，她也已经二十三岁了，是一朵亟待盛开的花蕾，情窦已然全开，一种若即若离的情愫早已萌生，只是她觉得这是姐姐喜欢的人，自己不能参杂其中，那样会破坏了她们姐妹之间的情义。

        她对于去参加什么宴会一点兴趣也没有，她不愿意离开柳生之里，哪里过节都是过节，但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呆在一起自然会更开心一些，虽然自己不能表露出这种喜欢，所以她很愉快地答应下来了，没有一丝的犹豫，心甘情愿的成分却是多一些。

        第二天上午，木下迦南就派了大内雄一带着车子赶到柳生之里，来接柳生一家，柳生的门人弟子及庄客们都各自回家过节去了，家中只剩下凉子，加上一个外人云动。柳生康弘叮嘱了凉子一番，让她好好看家，凉子只愉快的应承着，然后柳生老夫妻、柳生流云夫妇加上佳惠子登上了木下派来的专车，出了村子，离开了柳生之里。

        整个庭院就只剩下了凉子与云动两人，凉子带着云动从大门开始，沿路在大门、二门、偏门、窗棂上插上菖蒲蒿草，然后回到偏院，她又从厨房里端出一盆洗好糯米和粽叶和麻线，准备包粽子，云动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灵巧的手指上下飞舞，一会儿一颗紧密精巧的粽子就包好了。

        云动赞叹道：“你手真巧。”

        凉子扬起俏脸，甜蜜地笑道：“这些都是该女孩子做的小事，做惯了的，你们男人都是干大事的。”

        云动笑道：“凉子以后一定是个最能干得媳妇，谁能娶了你回家谁就有福了！”

        凉子脸上一阵燥热，羞红的脸像一只熟透的苹果，嗔怒地瞪了云动一眼：“哼，敢笑话我。”举手作势要打，云动假作惊慌，柔若无骨的玉手落在了云动的肩头，不似打，倒是摸了，云动反应很快，手掌一伸，就抓住了那纤纤的柔荑，入手处绵软温顺，心中一荡，怔怔的看着凉子。

        此时凉子突又觉得自己的动作太过亲昵了，现在手又被他捉住，看到他发愣的神情，一股柔情蜜意至心头流过，　脸上腾的一下红做一片，娇羞不已，头也不敢抬了。

        云动呆若木鸡的样子，让凉子感到好笑，心中畅美，腻声细气地嗔怪道：“傻子，还不放手。”

        云动心中一慌，赶紧松开手，也是脸上一红，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凉子抬眼看着他，忽的想起自己的身世，脸色又是一黯，幽幽地一声叹息，埋头无声的又卷起粽叶，包起粽子来。

        云动顿感不解，柔声问道：“凉子，怎么了？”

        凉子摇了摇头，默然无声，云动有些急了：“有什么事要埋在心里，说出来不好吗？”

        凉子见他慌乱地样子，心下有所触动，口打嗨声：“你这傻子，姐姐喜欢你呢，我怎么能与姐姐争。”

        云动一听，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我就是人家的一个养女，受他家的养育之恩，已经是难以报答，还怎么有资格去爱别人，顶多好一个良善人家，安心的过好日子，就已经很知足了，只希望你能好好地待姐姐，给她一个幸福的未来，我就很高兴了。”

        凉子说的悲凉，云动听得心酸。多好的一个姑娘，儿时的不幸给她的人生蒙上了一层阴影，内心的自卑像一座山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对生活不敢提出一点点奢望，无奈地听从这命运的安排。

        “凉子，你不能这样想，你是一个自由的人，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力，佳惠子也一样，你们都该拥有自己的幸福。我不知道我的以前是什么样子，但我希望我能给你幸福。”云动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将自己的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

        凉子还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痛苦地表情：“不，云动君，这些话你言之过早，你现在是一个失忆者，你的以前是什么样子我一点也不知道，你想过没有，你已经有了妻子，已经有了爱人，拥有你该拥有的一切，假使现在我答应了你，到时等你恢复了记忆，我们该怎么相处，是你放弃你曾经的所有，还是默默地离开，回到你从前的世界，其实我看得出来，姐姐也是有着同样的顾虑才没有相你展露她的心扉，她担心的也是这个。”

        凉子非常的冷静，她说出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问题，云动一听，顿时张口结舌，他马上意识到，凉子说的一点没错，假如这些假设是真的，那么到时候痛苦的不单单是一两个人，而是好几个人，现在凉子的拒绝，正是不想到时大家都痛苦，她真的是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孩。

        两人都默然无声了，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相对无语，耳边只有凉子悉悉索索卷着粽叶包裹粽子的声音。

        云动神情落寞地站起身来，看着寂静的院落与墙壁上爬满的蔓藤，心中怅然若失。

        凉子还在继续包裹着粽子，但云动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在了她的眼里，她的心是苦涩的，她知道他伤心了，不是为了自己的拒绝，而是为了遗忘的干干净净地曾经过往。

        最后还剩几张粽叶，马上就要包完的时候，突然云动身子一矮，警惕的目光向凉子这边回头张望，云动冷不丁地动作令凉子吃了一惊，她张口问道;“怎么了？”

        “嘘....”云动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矮着身子蹿回了凉子的身边，伸手一拉她的小手，再她耳边低声说道：“走。”

        凉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惊愕地表情看着云动，任他牵着自己奔回了廊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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