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以身作饵,请君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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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乐的目光清明,冷静的坐在床上看着,丝毫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屠杀震慑住。
两个黑衣人闯进门来,远远的看到一动不动安坐在大床当中的女子身影。
夜色弥漫,只能看到一个明确的轮廓,却分辨不出她的表情和神色,但毕竟是这样一击必杀的大场面,两人见她呆坐不动,就只当她是被吓住了,飞快的互相点头交换了一下意见就直扑里面的大床而来。
这是宋灏和明乐在主院的卧房,屋子很大,只就大门到内室之间就有三丈的距离。
两个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轻功更是了得,身形迅猛的直扑过来,几乎转瞬即至。
看似十拿九稳,可是就在两人的身形先后奔至内外两室的交接处,旁边从梁顶流泻下来的幔帐后面突然破空而来由上而下直刺下两柄雪亮的利剑,剑锋冷厉,出手狠辣,以一个最精准的角度直取两人的天灵盖。
凌空两个身姿狡黠如狐的女子,一手抓着垂地的幔帐一手持剑自高处直击下来。
两个黑影大骇,连忙暂缓住趋势试图往旁边避让。
两人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这样紧急的情况之下若是换做旁人必死无疑。
雪雁和雪晴两个在暗处这竭力一击,本来应该万无一失,却竟然生生被避了开去,雪晴的剑法稍快,也只是在其中一个黑影的手臂上戳了一道血口子。
下一刻,两人落地,两个黑影已经各自往旁边飘去,手持钢刀换了进攻的策略扑了上来。
明乐对武功招数并不十分精通,但她却知道方才雪雁和雪晴在暗中那一击已经尽了全力,尽了全力的偷袭都被两人避开了,足见她二人不可能是这两个黑衣人的对手。
这边她的思绪飞转,不过瞬间前面的四个人已经连过了十余招。
不出所料,雪雁和雪晴已然落了下风。
两人也看出了这批黑衣人不好对付,小心谨慎的全力迎敌,然则双方实力相差悬殊,只就又再过了四招,雪晴就被其中一个黑衣人一掌击中肩膀,整个身子滑了出去,轰然撞在旁边一张小桌上。
瞬时间木屑飞溅,一张桌子支离破碎。
雪晴蓦的吐了一口血。
“雪晴!”雪雁低呼一声,然则此时她也是自顾不暇,根本无从分身。
那黑衣人击飞了雪晴,跟前再无阻碍,直接抢着就往里屋的大床方向奔去,二话不说抬手就要去拿明乐。
他的身影迅捷,几乎闪电般瞬间而至。
期间明乐一直没有动作,却在他势在必得手指已然触到她前襟衣衫的同时,床上一直稳坐不动的女子手压在床板上突然用力一按。
一声细微的震裂声入耳。
那黑衣人明显感觉到,心里才道了一声不妙,手下动作却瞬间落空,那大床上竟是裂开一道暗格,明乐的身子猝不及防的坠了下去。
而下一刻又是一声轻响,大床上的木板再度抬上来,一切恢复如常。
这时黑衣人才恍然醒悟,为什么前一刻那女子会是那般泰定自然的神情,却原来是早有准备。
外面正在和雪雁缠斗的黑衣人听闻这边的动静,也再顾不得别的,一招逼退雪雁就跟过来,沉声道:“如何?”
“有密道!”另一个黑衣人道,说话间手掌已经在那床板上飞快的摸索过一遍,却没有发现机关所在。
两人互相对望一眼,都知道这次的差事怕是棘手了,但是两人的应变能力却是极强,几乎不假思索的,其中一人便持刀往那床板上劈去。
木屑飞溅,入耳的却是铿然的一声撞击,火花飞溅。
却原来,这床板底下既然还垫有一层坚硬的石板。
两人互相对望一眼,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而又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测一样,外面的院子里突然喧哗一片,突如其来响起一大片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暂时也再顾不得钻研床下的密道,齐齐扭头看去,却见外面原本漆黑一片的院子里瞬间燃起无数火把,将整个天空照的恍如白昼一般。
屋子里的雪雁和雪晴已经不知所踪。
两人急忙奔至门口。
彼时院子里原本缠斗在一起的刺客和是侍卫已经自觉分开,三面院墙乃至于他们头上的屋顶上都密密麻麻出现了无数的弓箭手,里外足足三层,将整个院子围的水泄不通。
王府里的侍卫们已经齐刷刷的退到大门口,虽然大半数的人都挂了彩,却没有出人命。
而那一批二十几名刺客则是被困死在院子里,聚成一团,神情紧张的严密戒备。
方才一番惨烈的厮杀下来,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人受伤,可是这会儿却是身陷囹圄。
原来——
这只是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码吗?
两个黑衣人互相对望一眼,都知道事情不妙。
纵使他们个个身手了得,在这样铜墙铁壁的包围圈内也是插翅难逃。
正在迟疑间,大门口严阵以待的侍卫就自动往旁边让出一条路来,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明乐已经穿妥了衣物款步从院外走了进来。
火光的映照下,现出女子艳光逼人的一张脸,脸上表情却是冷漠而镇定的。
“如何?可有损伤?”明乐随口问道。
“回禀王妃,有七名暗卫负伤,不过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及要害!”赵毅回道,臂弯里靠着脸色发白的雪晴。
“雪晴怎么样?”明乐问道。
“没事!”雪晴勉强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不过肩膀这里的骨头裂了,可能需要休养几日了!”
明乐见她说话的底气很足,这才稍稍放心,吩咐道:“周管家,你把受伤的人都带下去好生的安置,给他们疗伤。”
说话间已经移步跨进门槛,站在了大门口的石阶上。
那石阶只有两层,其实并没有高出多少,可是她只就往那里随意一站,凤目微挑眸光冷厉的一扫就给人一种居高临下俯瞰苍生一般倨傲的压迫感。
她的视线先是从站在正房门口的两个黑衣人身上扫过,却未多做停留,紧跟着便移到院里严阵以待的那些黑衣人身上,冷笑一声道:“你们这里谁能做主?还不准备站出来说话吗?”
今日夜袭王府的这些人,的确是以闯进她房间的两人武功最高,但是她却笃定的知道,这两人并不是他们当中的领头羊。
院子里聚拢的黑衣人一共有二十二人,全都是统一的着装,黑巾蒙面,根本就看不出端倪。
但是她的语气笃定,却又叫任何人都不得怀疑。
雪雁帮赵毅一起扶着雪晴站在旁边,都是目光狐疑的在一众黑衣人中间扫来扫去。
本以为不会有人应答的,可是片刻之后竟然真的有一人冷笑一声站了出来道:“摄政王妃的手段果然狠辣,叫人防不胜防,竟然不惜以身作饵来引我们上钩,只就这份胆气和胸襟,就叫奴才佩服不已。”
说话间他已经不再遮掩,一把扯掉脸上蒙面的黑巾。
“陈成?”在场的人,赵毅第一个认出他来,却是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
今夜明乐只是秘密安排了他们配合设局,却没有提前告知他们会来王府凶险的是什么人。
赵毅原还因为会是纪千赫那边的人看到宋灏离开便要趁火打劫,却是万也不曾想到来人竟然会是陈成。
既然身份已经被识破了,陈成也就无所畏惧,走两步站到众人之前和明乐对峙,语气冷厉而又带着浓厚的不甘道:“许久不见,奴才代我家主子问候王妃,王妃别来无恙?”
“托靖海王的洪福,本王妃好的很。”明乐的唇角弯了弯,声音冷淡的回,她的目光再次扫过院子里那些严阵以待的黑衣人,眸光就不觉的深了深,玩味道:“靖海王驭下的手段真是越来越叫人刮目相看了,这些暗卫的身手较之于他当初从盛京带出去密卫又再更胜一筹了。”
“王妃谬赞!”陈成毫不谦虚的挑眉,“不过就算主子训练出来的奴才身手再好,终也敌不过王妃您的谋略高段。”
他说着,突然似是遗憾的感喟着一声叹息,苦笑道,“今日是奴才办差不利,既然落在王妃的手里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成王败寇,要杀要剐,请您悉听尊便吧!”
彭修和明乐之间不死不休的立场,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今天他来时虽然信心满满,但同时也做好了杀身成仁的准备。
既然这会儿落在了明乐的手里,也就不抱着指望了。
陈成说着就大有些壮志未酬的叹一口气,直挺挺的往那里一站,闭上了眼。
他的这个视死如归的举动瞬间感染了身后的黑衣人,只是死到临头,那些人却本能的还想挣扎,纷纷用力握紧手中兵刃严防死守。
对于彭修的手下,明乐自然不会心慈手软,当即便是抬手一挥:“放箭!”
话音未落,万箭齐发。
密密麻麻的箭雨从四面八方罩下来一张巨网,带着森冷的杀气席卷了整个院子。
黑衣人纷纷挥舞着兵器阻挡,可是双拳难敌四手,今日明乐是有备而来,院子的围墙外面先是前后两重弓箭手,轮流拉弓放箭,喘气的机会也不给对方留,再后面一重便是柳扬和武冈、梁旭等人亲自带着暗卫多加了一重保障,期间有人仗着轻功卓绝想要趁乱逃窜,都被暗卫毫不容情的打了下来。
一时间院子就只能听见一片呼啸的风声,惨叫连连,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已经是一地残红,二十四具尸首刺猬一样横七竖八的倒在了血泊里。
众人之中,明乐却还是留了陈成。
彼时他大腿中箭,半跪在地上站也站不起来,额角和手臂也都被箭头擦破了,血肉模糊,鲜血糊了满脸。
柳扬跃下墙头,亲自带人检查了一遍尸体,确定没有活口之后才对门口的明乐略一点头。
“雪雁留下,柳扬你安排其他人先下去吧,一会儿记得叫人过来处理这边的尸首。”明乐颔首,也不在意这院子里的血污,移步朝跪在当中的陈成走过去。
“是,王妃!”柳扬领命,打发弓箭手和暗卫们先行撤离了院子。
雪晴受了重创,赵毅不敢耽搁,赶紧抱着她下去让柳扬帮忙看伤。
片刻之后,院子里就只剩下明乐、雪雁和陈成三个人。
陈成被额头伤口溢出来的血水迷了眼,不住的眨着眼睛艰难的仰着脖子看着她朝自己步步走来。
那女子的容颜一如当年初见那般明艳,光彩射人,表情却是冰冷镇定的叫人想要抓狂。
其实他是不怕死的,方才也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可是现在,在亲身经历了这一场鲜血的洗礼之后,就是再怎么无所畏惧,这一刻心里也本能跟着涌出无尽的寒意来。
“你要杀便杀,不要妄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陈成咬着牙怒道。
“我本来也没有准备要放过你,只不过你既然千里迢迢走这一趟,又登了我摄政王府的大门,本王妃也不能叫你白来一趟,总要和你叙叙旧的。”明乐冷嗤一声,脸上表情却很淡泊,没有任何的情绪显露。
“哈!”陈成狐疑的盯着她看了两眼,突然大笑了一声,然后紧跟着他便是目色一寒,神色诡异的盯着明乐道:“说到底王妃你还是忌惮着我家主子的吧?怎么?您这是怕了吗?”
他说着便扭头开始打量起这个院子来,一声接着一声得意的大笑起来,“这一次失手我认栽,可是王妃你应当知道我家主子的脾气,只要是他想要的,就绝对没有得不到的道理。我承认这座摄政王府有如铜墙铁壁,还有王妃您的心思缜密叫人防不胜防,可是就算你摄政王府的守卫再周到又能如何?今天还是被我轻轻松松的闯进来了?既然我能进来,我家主子更是不在话下。所以王妃,哪怕今日你将我们尽数斩杀,心里也还是不能安稳的吧?”
其实为了防备着彭修的神来之笔,明乐是有意让王府外围的守卫放了漏洞出来,因为她很清楚彭修的手段和实力,如果他真的敢擅闯摄政王府来拿人,那么势必就是有万全的打算,那些守卫要与他硬碰硬,不是说就一定拦不住他,可是却也一定会损失惨重。所以她便干脆叫人放松警惕,直接放了陈成这些人进来,请君入瓮,最后只在自己的院子里布下天罗地网将对方一网打尽。
陈成算是个聪明人,到了这一步,应该也能看出来她是有意为之,只是这一刻死到临头徒逞口舌之快罢了。
明乐看着他眼中怨恨不甘的神色不过莞尔一笑,点头道,“是啊!陈成你倒是能知道我的心思,可见这些年跟在靖海王身边,也是长进不少的。”
她这话,听着有些怪异,但那表情却是十足十的赞美。
陈成脸上表情一僵,突然就止了笑声,戒备的看着她。
此时院子里的大部分火把都已经撤了,只留了廊下的灯笼随风摇曳。
他的眼前又被血水浸染的一片朦胧,根本没有办法完全看到眼前女子眼底真实的情绪。
明乐看他一眼,便在院子里对着远处通透的月色走了两步,道:“陈成你说的对,只要有他彭子楚所在的一日,我的心里便一日都不能安稳。以前他人在盛京的时候,我处心积虑,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如何除掉他,最好是拆骨扒皮也不为过。而这段时间他退居到了海域之地,我就更是夜不能寐,朝思暮想,想着何时才能有机会再见到他,好一次性把前情旧账都清算了。”
明乐娓娓道来,她的语气轻缓而平静,在这夜色中更显出一种怅惘若失的清灵通透的意味来。
陈成一直都知道她和彭修之间不对盘,却是从不曾想她的心思竟是如此,听着她的话,浑身上下忍不住的一抖。
明乐稍稍侧目看了眼他突然就变的铁青的脸色,再次笑了笑道:“现在——你应该是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替她走这一趟了吧?”
陈成一个机灵,抬头对上她眼睛里灿烂的笑容,冷不丁就又打了个寒战。
彭修对明乐的心思他是知道的,哪怕是曾经几次三番想要置她于死,但是现在已经全然转变,就算是心里还存有芥蒂,可是如今他要的就只是她的人。
所以这一次,知道宋灏会前去大兴替纪千胥贺寿彭修便暗中派他带人过来伺机绑人。
在陈成的印象里,明乐虽然是有些手段,但到底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既然彭修喜欢,留在身边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可是如今听了明乐的这番话,他却是从脚底下开始往上冒寒气。
这么个包藏祸心的女人,若是一心一意想要他主子的性命,那么要是真的将她带到主子跟前去,那岂不是送羊入虎口,随时都要把彭修的脑袋悬于利剑之下吗?
想想就让人遍体生凉,后怕不已。
陈成的脸色瞬间变了数变,最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镇定心神抬头重新对上明乐的视线,道:“我家主子势在必得,王妃你若是足够聪明的话,就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是啊!”明乐深有同感的点头,“所谓盛情难却,其实本王妃也曾想过,既然靖海王如此的看重本王妃,不远万里还要差遣你带人过来请本王妃过去海域做客,我是否应该给他个面子,就纡尊降贵的随你走一趟的。只不过你们来的匆忙,一时间我还不曾拿定主意,现在想想,似乎这个机会也不错的。”
她说着,便是略有深意的看了陈成一眼。
陈成冷冷的看着她,咬牙切齿道:“你想借机对我家主子不利?”
“我只是觉得机会难得。”明乐耸耸肩,算是默认。
陈成的脑子里千般思绪翻转,这一刻当真是痛悔的厉害。
都说是红颜祸水,这话果然是不假的。
如果他早就想通了这一重关系,那么今天前来就不该留一手,而应该直接下杀手,将这个总是乱主子心性的罪魁祸首给杀了,杀人可远比掳人来的容易的多。
可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明显的,彭修的心思不会改。
而他——
也是没有机会活着回去谏言了。
“刚刚,我应该直接让他们杀了你!”最后,陈成道,一个字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明乐闻言,不过冷笑一声。
随即她便敛了神色,重新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好了,废话说了这么多也够了。你放心好了,纵使我和彭子楚之间的仇怨再深,只要他不主动来招惹我,我也不屑于用那样下三滥的手段去对付他。现在咱们言归正传,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陈成冷哼一声,往旁边别过头去。
横竖就是一个死,他又何必让这个女人如愿?
“我家王妃在跟你说话呢!”雪雁不悦的一个箭步上前,抬手就给了他两个耳光。
方才雪晴受伤已经叫她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这会再见这狗奴才对明乐不敬,便再也忍不住了。
她下手很重,陈成眼冒金星的,扑倒在地连着吐了好几口夹杂着牙齿的血水。
他身上本来就受了多出的外伤,这会儿趴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只是愤恨的扭头瞪着雪雁。
雪雁走过去,一脚将他踢翻过来,抬脚就踩在他的胸口道,“说,这一次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除了今天闯进王府的这些人,还有没有同党?其他人都在哪里?”
有一句话陈成还是说对了,他们既然能做一次,就自然也能做第二次。
很明显,现如今彭修手下的这些人都已经远胜于当年,若是留着这么一群祸害随时随地的在盛京周边晃荡,这对明乐来说会是个极大的威胁。
也得亏是明乐早有防备,白天把两个小世子留在了宫里,否则真要被这些人闯进来寻了可趁之机,那么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一想到这些,雪雁的心里就怒气沸腾。
一脚下去,陈成又咳了两口血出来,却是疯癫了一般大笑着仰头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你——”雪雁恼羞成怒,见他这样的硬脾气一时间却也无计可施,只能扭头看向明乐道,“王妃,我看他是不会开口的,不如去九城兵马司调派人手巡城搜查吧,万一靖海王他人在京城,还是要赶紧把他揪出来,否则——后患无穷啊!”
陈成闻言,唇角就又牵出一丝得意的冷笑。
明乐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立刻便明白了他的心思,对雪雁莞尔一笑道:“不必那么麻烦了,他不在这里!”
她说的笃定,而没有一丝的迟疑。
不仅雪晴诧异,就连陈成也愕然的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明乐斜睨他一眼,然后语气冰冷的慢慢说道,“彭子楚的心机深沉,如果他人在盛京,就不会有今天晚上的这一出了。一大早我去城外送阿灏的时候,他一定会注意到柳扬和武冈等人都不在钦差仪仗之内,届时他就会明白,我这里早有准备布下了天罗地网在等着他了。既然明知道是陷阱,他又何必冒险自己损兵折将?所以,他人一定不在这里。”
平日里,只要不是有十分要紧的差事需要他亲自去办,柳扬一般都不会离宋灏左右,这一次明知道宋灏此去大兴路途凶险,哪怕是宋灏不放心家里,明乐也一定不会准许柳扬离开他身边,更何况还有武冈和梁旭这几个最得力的干将竟然一个也不在他身边,这本身就是不合乎常理的。
陈成明显是忽视了这一点的,但如果是彭修的话,却一定不会,他一定会马上想到,是宋灏和明乐里应外合设了局在等他。
陈成闻言,心头剧烈一震。
当时他是混迹在百姓中间亲眼看着宋灏的仪仗出城的,并且叫探子尾随,确定他一路南下并没有丝毫停留或者折返的迹象,这才放心大胆的闯了王府。
却没有想到百密一疏,竟然——
只是他们夫妻里应外合演的一出里诱敌深入的戏码。
“呵——”陈成突然想笑,可是胸口被雪雁踩着,呼吸都困难,这一笑之下就脸色涨红,险些背过气去。
不过这一刻,他却是真的承认他不是明乐的对手,栽在她手上一点也不冤枉。
“摄政王妃心思缜密,果然名不虚传,是我疏忽了,这一次,我认栽了!”陈成敛了神色,突然扭头看向她,正色道:“王妃你是想问我家主子和大兴方面是否有所牵连是吧?”
明乐一声不响的看着他,算是默认。
陈成的目光微微一动,并没有马上回答,过了好一会儿,他脸上突然呈现出剧烈的悲戚情绪来,最后,苍凉一笑道:“不管主子做什么,但我可以保证,今时今日他是再没有半分害你之心的,王妃你——”
“不可能!”明乐未等他说完已经不耐烦的出声打断。
她和彭修之间,已经没有任何的余地,必须是不死不休的。
更何况现在那人还鬼迷心窍,居然还想着把她绑在他身边,正当她还是当年那个傻女人,会任由他摆布吗?
陈成看到她的目光突然转厉,心里就知道无望,同时也更加笃定了不能留着这个女人的决心。
心思一定,他便不再迟疑,眸光骤然收冷的同时一直被压在腰下的右手突然一扬,甩出两枚幽蓝的五叶飞刀。
“找死!”雪雁低喝一声,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将他踢出去四五丈远,砰地一声撞在后面的尸体堆上。
而陈成本身已经因为重伤力竭,这暗器若是放在往常肯定杀伤力惊人,这会儿虽然准头不减,但那力道明显已经弱了大半。
雪雁一脚将他踢出去的同时,动作迅猛的脱下自己的外衫往外一甩,然后手腕翻转往回一收便将那两枚暗器尽数揽住,撤手的同时再一变化角度,堪堪好又把两枚飞刀朝瘫软在地的陈成甩去。
陈成被她刚才的一脚踹的已经裂了心肺,这会儿别说闪避,就连挪动一下的力气也没有,直接就被两枚暗器甩了个正着。
那飞刀上面啐了剧毒,打在身上不消片刻他已经双目圆瞪七窍流血的断了气。
陈成是彭修的心腹,其实明乐也早就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见状也不过是惋惜的叹一口气。
雪雁怕他这副死相惊到明乐,就直接把手里脏了的外衫扔过去罩住他的脑袋,然后转身对明乐道:“奴婢看着这些黑衣人都是以他马首是瞻的,现在他死在这里,就算城里还有他们的人埋伏,应该也不会再擅自有所行动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王府内外的守卫还是不能松懈,奴婢回头就去安排。”
明乐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深沉的盯着某个未知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雪雁见状,也不敢打扰,就在旁边安静的等着她的回答。
又过了好一会儿明乐才突然回过神来,沉吟一声道:“柳扬他们一行什么时候动身去追阿灏的队伍?”
“王爷的仪仗随行人数众多,赶路应该也走不太快,柳扬那边还要安排善后府里的事情,应该会等到天明以后再启程吧。”雪雁思忖着回道,“王妃可是需要他传递口信给王爷?奴婢这就去叫他过来?”
雪雁说着就要往院子外头走。
“不!”明乐却抬手将她拦下,面无表情的淡淡说道,“你去跟他说,让他不必着急,可以妥善安排府里的事情,再等三日,等到三日之后我和他一起走。”
“什么?”雪雁一愣,不禁有些慌乱,道:“可是王爷不是说了不准王妃跟着的吗?”
“这一次,我不跟也要跟了。”明乐的唇角牵起一抹微凉的笑意,扭头看一眼陈成等人的尸体,“我不仅要和阿灏同往大兴,还要把声势做大,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会和他一起去。”
雪雁越发的困惑不解,焦急之余连连跺脚:“可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照的话去做,阿灏那里,到时候我会亲自和他解释。”明乐说道,已经从远处收回目光,大步往院子外头走去,“叫人过来把这里清理干净,你去备马,陪我出府一趟,我要去找镇国将军帮个忙。”
雪雁一头雾水,连忙叫住她:“王妃,您是不是想要做什么?”
“总好过什么都不做。”明乐道,侧目看她一眼,眼中有幽暗而冰凉的光芒闪过:“不管彭子楚和大兴方面有没有牵连,这一次大兴皇帝的寿宴都是个机会。”
“王妃你说要做大了声势前往,难道是想要以身作饵,引靖海王去大兴吗?”雪雁冷不丁打了个寒战,脱口道:“你是想要在那里对他下手?”
“他擅长水战,现在又扬长避短退到了海岛上自成一国,哪怕是卢远晟的队伍能一路披荆斩棘把沿海地区之内他所占的城池尽数收回来,真的想要近他的身却是不能的。”明乐说道,语气冰凉而不带一丝的温度,“所以要对他下手,就只能走捷径。既然我们没有办法接近他,那么就让他主动现身好了。”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借着这次彭修派人来劫持她的机会假装中计去接近他,然后伺机动手。
但是彭修那人的手段她太清楚了,一旦让陈成得手,那就意味着她必须得要孤身一人被他们带往海域,到时候势单力薄,一切又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下,她必定会被束缚住手脚。
到时候自身难保,以她的一己之力想要和彭修硬碰硬是不可能的,哪怕是想要同归于尽都不可能。
更何况,她也不想浪费自己这条宝贵的性命和那人同归于尽,彭修是该死,可她还要留着性命看着自己的儿子们长大成人,还要和宋灏一起再去白水河边看十五月圆的花灯,怎么也不会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和彭修赌命。
所以现在,退而求其次,既然彭修对她势在必得,那么这也不失为一个值得利用的契机。
他不是想要找她吗?既然现在他对盛京这里已经存了戒备之意不肯亲自前来,可是大兴却是不同。
在那里,宋灏和他一样都是客人,并且彭修似乎也知道宋灏和那边有所过节,到时候如果他会过去,那么没准就可以顺手牵羊把和他之间的一切恩怨也都顺带着了结掉,也省的每逢想起来都要闹心了。
“可是——王妃觉得他一定会去吗?”雪雁却是不抱希望。
彭修是何等睿智深沉的一人,如何参透不了自家王妃的用意?哪怕是再有把握,也犯不着以身犯险吧?
今天晚上这一场厮杀已经让她提心吊胆,若是再去了别人的地盘上,真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就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扛得住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这也是我目前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明乐道,看着远处的天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吧,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等回头大兴方面的事情完了再另外想办法。”
靖海王一直都对自家王妃图谋不轨,那人的存在的确是像一个随时都可有爆炸的火药包一样让人防不胜防。
雪雁的心里也十分清楚这一点,又见明乐如此坚决,便知道多说无益,应了声就去办了。
消息传到柳扬那里,柳扬也是大为震惊,知道明乐要连夜出府,马上就去大门口将她拦下。
“王妃,不是属下不肯听命于您,而是王爷事先有过交代,他这一趟出京,不能让您同去。”柳扬道,那张万年不动的冰块脸上竟然难得的有了表情,眉头深深皱起。
这么久了,他当然知道明乐说一不二的个性。
哪怕是宋灏的话她都未必肯听,更别说是他了,可是他却不得不劝。
明乐被他阻了去路,也是不愠不火,只就神色平静的看着他。
柳扬被她这样子盯着也着实是无计可施——
哪怕是有宋灏的嘱咐在前,他也不能强行动手将明乐绑在府上。
而明乐自然也是拿捏住了这一点,一句话也不多说,就那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柳扬被她盯的浑身不自在,却又不能轻易让步,没一会儿就憋得满面通红,几乎能煮熟了鸡蛋,他是觉得他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这样的难受过,整个脸上的表情仿佛就要绷不住了,几次预备开口都被明乐眼中毫无起伏的眼波镇着又把话给噎回了喉咙里。
场面僵持,雪雁在旁边看着也不敢劝,双方这样对峙之下不知不觉竟然足足站了一个时辰。
“王妃——”眼见着黎明将至,雪雁终于忍不住开口,刚要说什么,巷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间或的有铃铛轻响,车辙碾过巷子外面的石板路的声音声声入耳。
众人不由的一阵警觉,柳扬和雪雁各自上前一步挡在明乐前面,全神戒备。
不多时那马车就如意料中的一样驶进巷子,车驾并不华丽也毫无特色,一个年级不大的小厮驾着车飞快的迎到门前。
“是什么人?”雪雁扬声问道,手已经按在了腰间软剑上。
“吁——”那小厮拉住缰绳,却未言语,而是动作轻巧灵活的跳下车。
柳扬和雪雁互相对望一眼,他们都看的出来,这小厮的年纪不大,而且看着身子十分的单薄,但却是个有功夫底子的,别的还不好说,单就轻功一项那应该绝对是一等一的好。
“我家主子要和摄政王妃说话!”那小厮却似乎并无恶意,下车之后就动作娴熟的先对着明乐的方向行了个礼。
柳扬和雪雁戒备至深,他也不以为意,转身回去打开了车门,小心翼翼的扶着车上的人下来,“主子小心些!”
那人穿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帽檐压的很低,柳扬和雪雁都在试着窥测那帽子下面真容的时候明乐已经从她的身形上找到了答案,只是太过意外,一时之间同样也忘了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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