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莫昂的不安

黎明时分，是光芒初现之时，此时阳光冲破黑暗，唤醒整片沉睡的大地，它象征穿过苦难，经历黑暗，最终看到的希望，所以，人们都以黎明为希望的象征。

        可每次黎明，莫昂都会从梦中惊醒，满头的大汗表明了梦里的他过得并不惬意，呢喃的梦呓更是说明了他内心的不安，而后莫昂都会走出寨子，看着天上的一抹光辉发愣。

        从那天与沙盈许下誓言之后，本该沉浸于幸福之中的莫昂却是每晚都会在梦中惊醒，他也不知道是什么让自己心惊肉跳，只是好似那次别离，便是永久一般。

        那天分别后，沙盈告诉莫昂，她父亲，也就是狼族族长，安排她去别的地方照顾剩下的幼小妖族，也顺便防止内乱，说这也是一个大功劳，是她爹悄悄为她安排的，算是徇私舞弊，所以她会悄悄的走，让莫昂不要担心。

        莫昂也是个傻脑子，还沉浸在刚才的幸福之中，可能没想那么多，觉着这是好事，便点头说：“好！”

        莫昂傻，可我不傻，我能看出这是一个谎言，当然，孙爷爷给我讲过这个故事，我自然也知道这是个谎言，可只要莫昂不知道，就算全世界的人知道，那又怎样。

        此后，莫昂连着几天都没有再看到沙盈，或许他也不傻，只是被当时的幸福冲昏了头脑，此刻慢慢回想，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于是开始日夜担心，他也去找过狼族族长，可族长却以战事在即为由，将他拒之门外，这就更让他寝食难安。

        莫昂失意，每天黎明便跑到野外，冒着大雪一遍一遍地练习那十八式盘龙刀，仿佛不知时间，不知疲倦，一直到精疲力尽才倒在白茫之中。

        我曾看见他双手紧握着脖子上的平安结，以无比虔诚的姿态，跪在狼嚎山的山顶，一遍一遍低语，祈求沙盈千万不要有事。

        这几天，我没看到莫昂有什么朋友，每天都是孤零零一个人去练功，一个人回到山寨，回到属于自己的小木屋，仿佛除了沙盈，他生命中便没有了其他。

        我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孤立，狼族本就是一个团结群居的种族，却为何单单对他如此，是有什么别的原因，还是仅仅因为他喜欢一个人待着。

        战争越来越近，终于等到开战了，此战，仙妖之战！

        数十万狼族齐聚狼嚎山，动作整齐规划，莫昂也在其列，不过并没有像周围之人一样摩拳擦掌，而是眼里担忧之色愈加浓厚，或许整个妖族乃至整个世界在他眼里，并没有那么值得付出什么，又或许，他也曾经如同周围的同伴一样期盼过，沸腾过，只是沙盈的消失，如同此刻严冬的冰水，将他心中的火把浇灭。

        狼族首领，也就是族长，是一个身穿黑袄略微苍老的男子，凌乱的白发显得有些萧瑟，不过双目绿光闪烁，透出一股嗜血与阴寒。

        “相隔八百万年，第四次仙妖之战，终于要开始了。这八百万年，尔等，可曾过得快乐？此次严冬，尔等族子又有多少丧生？”

        族长威严的双目扫过众人，许多人脸上露出一丝愤慨，兴许是想到了这片南国地域的荒凉，也或许是想到了没能熬这个严冬的族人，一副银牙咬得咯咯作响。

        “等了八百万年，此番我狼族应妖王之号召，倾全族之力，夺取北国地域，让我等妖族子弟，不再守着贫瘠的南国疆土，不再承受着炎夏寒冬，不再因为这稀薄的灵气而遭受病疾瘟疫，也不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族弟撒手离去而饱含无奈！”

        “尔等的利爪，是否磨利？尔等的獠牙，是否养寒？尔等的鲜血，是否沸腾？尔等的心，是否已经准备好杀戮？”

        没有回答，皆是沉默，片刻后，数十万狼族，同时化成原形，仰天一声嘶吼：“嗷！”

        声音响彻云霄，回荡在这片空旷的天地，使人闻之胆寒。确实，数十万至少相当于灵丹境的狼妖，谁人见了不心生畏惧？

        “好！我狼族，没有贪生怕死之辈！哪怕身死，哪怕万劫不复，也会为了我等子孙后代的幸福，去战，去杀，去博一个光明的未来！”

        “嗷！”

        又是一声狼嚎，充满了坚定，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我狼族居于左翼，为突袭部落，目的便是在趁着两军交战之时，迅速突破第五十六到五十八战道，此番，由我与数位长老带领尔等，倾尽全族之力，就算死，也要完成任务！”

        “日落时分，便是出征之时，孩儿们，杀，就要杀个痛快！”

        “嗷！”

        离出征还有个把时辰，所有狼族都在准备着自己的物品，这里丹药缺乏，因为天地灵气稀薄，连带着灵草灵药极少，所以一粒丹药，或许就是他们的第二条生命。狼族之人也很少使用灵器，刀剑虽利，可我看得出，其内无灵，仅仅只是品质不错的凡铁而已，或许他们没有能力制作出灵器来，又或许，他们觉得自己的身体才是最利的武器。

        莫昂没有准备什么，也没有打磨自己的利爪，而是扛着长刀，往族长所在的山顶而去。

        “族长！”

        “何事？”族长没有觉得诧异，仿佛莫昂的到来早在意料之中。

        “族长，沙盈呢？”

        族长眼皮都不抬，冷淡道：“她另有要务。”

        “什么任务？危不危险？”莫昂有些急了，眼里流露一丝担忧。

        “莫昂！”族长猛地睁眼，全身散发一股冰凉的威慑，冷冷地看着他，“大战在即，不是儿女私情之时！她是我沙峰的女儿，就必须对得起她这个身份！”

        面对沙峰这位狼族族长的气势，莫昂虽然浑身发抖，却是咬牙上前，眼皮都未眨得一下，厉声道：“族长，我知道她是您女儿，可她才踏入化丹期百年，连丹纹都还没有凝成半点，这场战争她根本没有自保的手段，您让她参战，是想让她送死吗？”

        “哼！”一声冷哼，沙峰的气势陡然转变，变成一股杀意，直冲莫昂而去！在强大的威压下，莫昂“砰”一声跪倒在地，全身剧烈颤抖，但他单刀杵地，硬生生提起了一只脚，单膝跪地，不屈不挠地盯着沙峰。

        沙峰怒气大盛，死死看着毫不畏缩的莫昂半晌，不无威严道：“我是狼族族长，我的女儿，若经历不过这杀戮的考验，就不配做我沙峰之女！我宁可她死在战场上，也不愿她躲在狼族背后苟活！我们是狼，不杀戮，无血性，你若是真的喜欢她，就让她建立属于自己的功勋，这场战斗，关系着整个妖族，在大义面前，她就必须为自己是妖的身份奉献自己的一切！”

        莫昂满头大汗，可神色没有丝毫畏惧，红着眼一字一顿道：“沙峰，你是自私！”

        “放肆！”

        沙峰猛地站起，怒喝一声，威压瞬间增大了数倍，其身上竟有青烟袅袅，弥散在方圆十丈之内。

        “噗！”

        莫昂吐出一口鲜血，紧握长刀的双手骨节发白，可那毫不屈服的眼神，述说着他心中的愤怒。

        周围早有他人察觉到了此处的动静，但见得沙峰如此盛怒，也不敢上前打扰。

        “族长，算了，莫昂祖辈对我族奉献也不小，饶他一次吧。”一旁一个狼族老者叹息劝解道。

        “哼，莫昂，你有怒气，就发泄到战场上，沙盈是我的女儿，难道我不心疼吗？但我们是妖族，生而为妖，就带着使命！”

        “走吧！”那个老者拉住了莫昂，将满心不甘的他带离了此地。

        “莫昂，沙盈那小丫头，我从小看着长大，此次沙峰是有些严厉过了，但他只是派沙盈作为狼族探子而已，同行的还有很多长辈，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你也知道，沙盈那丫头嗅觉在族里可是出了名的厉害，一旦有事，躲还是能躲的。”老者眼里也有些担心，但还是劝解不断。

        “谷叔，你是长老，你为什么不为她求求情？”

        “我？”老者苦涩一笑，“沙峰是为了妖族，我一介外人，如何能说？”

        “盈......”莫昂苦极，但也只能作罢，只是眼中愈发坚定，“盈，我答应过你，会保护你一辈子，等着我，很快我就来了......”

        或许莫昂也发现了，当初沙盈说她害怕，还说了一些仿佛遗言般的话语，她是一个敏锐之人，或许早就已经感觉到这次的危机，可她逃避不了，因为她了解一个逃兵的惩罚。

        一个逃兵，所能承受的不是身体上的痛苦，而是来自心理的压力，众人的指责，白眼，诅咒，这种感觉，仿佛被所有人抛弃，已经不容纳于这个世界，那时，或许死，才是最好的解脱。

        莫昂擦干了嘴角的血迹，一个人默默擦着刀，他明白，只有紧握这把刀，才能保护好自己心爱的人。

        夕阳落幕，数十万狼群，浩浩荡荡出发了。黑夜，是属于狼的，尤其是一群战意盎然，不畏生死的凶狼！绿油油的目光，在黑色的夜幕里，仿佛九幽一般深邃，摄人心魂，而它们所过之地，百兽皆寂。

        它们此行的目的，是带着杀戮而去，裹着鲜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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