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千语

狼狈而走，九霄带着剩下的数十万仙族子弟不断奔逃，数百万仙人而去，如今在这第十七战道就损失了十之八九，这场战，算是彻底大败。

        防线被破，怕被前后夹击，九霄等人便带着众仙兵转向达蒙国第十二战道，在此地坚守的也是一个仙将，叫什么蒙飞，面对的是妖鸟一族，堪堪守住，不过似乎和九霄熟识，便安顿好了众人，一起防守此地。

        在此地待了数月，战斗还在持续，而在此期间，陆剑清却也逐渐明白了这场战斗的进行方式。

        仙妖之战，多是妖族来攻，但也不知什么原因是这持续了如此之久的战斗的缘由，仙族面对妖族的进攻，也不可能完全被动，也有攻有守，九霄等人便属于在中途拦截进攻的一方。

        进攻者，多是在战线之前进行埋伏，形成第一道防线，中途打击妖族，若是胜则好，败也并不怎么影响大局，大不了就是撤离。防守者，则是在北国边缘建立极高的城楼，虽然妖族也有飞天遁地之能，但城墙都有阵法禁制，倒是并不怎么畏惧，只是一味的被动，再坚固的城楼也有失守的一天，到了那一天，就真的是妖族长驱直入的时候了。

        正因为如此，九霄打了败仗，却并非很是气馁，转而来到十二战道防守一方，帮助抵抗妖鸟的进攻。期间也有遭到过几波猛烈的进攻，陆剑清等人也都浴血奋战，剩下的数十万仙兵又少了将近一半，当初与他共同经过升仙殿、洗仙池的那些人，也都寥寥无几。

        突然有一天，传来了一个惊天消息，说仙帝与妖族大能之间的战斗，仙帝胜了，意思很明确，这场战斗，其实已经没有多大悬念了，仙帝虽然因为一些原因不能直接插手战斗，但仙帝胜利的消息传开，妖族必然大乱，反之仙族则是人心鼓舞，捷报频频而来，没过多久，九霄便带着陆剑清等人回去了，因为战斗，已经没必要进行了。

        九霄等人走得算是比较晚的了，因为他们在第十二战道守城之后，也负责帮忙清理战场，这场战斗，无论仙妖，死伤皆是难以计数，而尸体，却无功无名，葬在了熊熊烈焰之中。

        然而当他们回去的时候，九霄取出仙将令牌，却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仙界之中，不仅是他们，负责善后的一些仙将也都与仙界失去了联系，都心中慌乱，不知所措。

        九霄好歹也是个仙将，当即取出传音符，联系几个同是罗东仙界的仙将与那古尧仙君，却都没什么回应，又待了两年，仙界和众人依旧音信全无，无奈之下便遣散了众人，独自寻找仙界消失之谜。

        九霄走前，告诉陆剑清，让他好好待在家族，若有一天他回来，他会去找他的，而陆剑清心中郁郁，只是点了点头，看来这场战争对他的影响也是极大，九霄看在眼里，却只是摇头叹气而去。

        回到神羽国的陆剑清，虽然在家族之中地位甚高，但终日过得并不高兴，夜里打坐之时时常惊醒，汗流浃背，也不知看到了怎样可怖的画面，因此他也将时间寄托在修炼之中，这一闭关，便是许久。

        既为仙，时间便如同流云，只是一个概念而已，生机之长久，性命之悠远，远非常人所能想象，但同样，哪怕时间再久，有些境界上的桎梏也无从所解，陆剑清虽为天才，却也一样遇到了瓶颈。

        陆剑清虽为剑修，然而他的道，却并非杀戮，而是清心。或许是在陆家所遭受的冷暖太多，他竟然以剑练清心之道，心中清明，无欲无求，由不得心魔乱生，鬼佛绊言，然而修炼时间的短暂不再成为他的骄傲，而是羁绊，意志不坚，道心不稳，在一场极致的杀戮之后，出现了破绽，因此数百年过去，他的修为依旧没有寸进，致使他的地位在陆家也渐渐出现了摇动。

        许多年之后，陆剑清选择走出了陆家，前往达蒙国，来到昔日的仙妖战场，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眺望着远方，眼里出现一抹追忆，还有一丝悲凉。

        日出日落，陆剑清就伫立在这城楼，任凭风吹雨打，纹丝不动。这城楼也是奇怪，上面刻满了阵法禁制，但却并未发动，只是坚固异常，也不知是否是因为仙界仙帝消失的缘故，没有任何守卫不说，明明是用来抵御妖族入侵之用，现在却并不阻拦任何人通过，时不时便有人族修士出去，隔了数月甚至数年乃至数十年才回归，只是回来时已经没了当初的稚嫩，双目之中多了坚定与杀气，甚至还有一缕沧桑，他们是前往百万黑山猎杀妖兽作为历练，或许在古战场中感受杀意，寻找异宝。也有妖族之人，神色匆匆而过，不知到底作何身份，竟然往返两族。

        “时间匆匆，过去的已经成为了记忆，只留下一地苍凉，你是在凭吊么？”

        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不知何时来到陆剑清的身旁，轻声出言，其声如莺啼，婉转悦耳，其目如明月，清亮皎洁，虽带着一层极薄的面纱，却是难以掩饰那出尘的气质与缥缈的仙意，竟然比欧阳沅真实容貌在气质上还要略胜一筹。

        “我不是凭吊，只是感叹而已。”

        “为何感叹？”

        “为心而叹。”

        “杀戮蒙心，可还能叹？”

        陆剑清轻轻转头，看到如此绝艳的女子，虽然眼中惊异闪过，却并未有任何迷恋之色，仿佛眼前之人只是比普通人好看一点而已，并没有什么差别。

        “杀戮非自本意，怎可蒙心？既非真心，如何不能叹？”

        “若是没有蒙心，怎的千万年来，修为竟半点不得进？若你真的能叹，如何伫此春秋之日还不得所明？你所谓的感叹，多是沉浸，多是愧疚。”

        陆剑清浑身一颤，抬眼时，双目已然蒙上了泪水，他骗不了自己，正如那女子所说，他的心一直被拴在当初那场战争之中，其实他的愧疚并非是因为他将防线被破的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战斗结束时他心中的悲凉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的愧疚，是因为这场战争中，有他的参与，他愧疚的，是整个战场中死亡的生命。

        没有参加过战争，便心怀忐忑与期待，然而真正经历过后，便只有痛苦与悔恨，陆剑清的心里，承受着这种罪恶。

        女子已经远去，飘然的身影就要消失。

        “你也是仙人吗？你叫什么名字？我们还能再见吗？”

        回眸一笑，轻纱掩饰不住那惊世的美艳。

        “我叫千语......”

        “千语？”陆剑清沉思了片刻，嘴角也勾勒出一抹笑容，“我会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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