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景琛和景希入座后，殿里几乎不剩什么空位了，只有苏眠旁边的两排座位还空着。林老太君

        刚才已经点过她，这一般是给皇室女眷预留的座位。

        “那我岂不是很倒霉。”苏眠忍不住道。

        林老太君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这可是偌大的荣耀，礼部交上去的

        座次可是要陛下点头的。”

        苏眠呵呵，她怎么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陛下驾到！”

        “荣妃娘娘到！”

        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呼，所有人齐齐行大礼。

        礼毕后，嘉元帝让众人入座。

        很快，宫女鱼贯而入，呈上各色佳肴。苏眠瞪圆了眼，很多菜式都没见过。御膳房做的，味

        道定然不差。和庆正在宣读嘉元帝的贺辞，苏眠难耐地吞了吞口水，手不由自主地摸上放在

        止著上的筷子。

        “哼！”

        苏眠循着哼声望去，瞥见傅与晴坐在自己左后方，长公主坐在她前面，和自己平行。冤家

        路窄！苏眠脑海里无端冒出这个词，一个激灵，往右望去。何老太君带着应琳琅坐在第五排。

        真没意思，苏眠想。

        “开宴！”

        嘉元帝率先执筷，吃过一口之后，殿里的众人才纷纷拿起筷子品尝。

        黑色瓷碟里的煎鱼，白白的一小块，只有些许浅浅的黄色焦痕，搭配嫩绿的葱花，赏心悦目

        至极。苏眠迫不及待的夹起，入口即化，唇齿留香，简直人间珍品。可惜就是太少了，苏眠

        颇有些遗憾。

        宫乐醉人，宫舞多姿，右边曲水流觞，其乐融融，左边衣香鬓影、环佩叮当。

        女眷们边品尝佳肴，边说说笑笑。一派祥和。贵女们都比较矜持，浅尝一下各小碟的食物，

        遇到爱吃的就多吃几口，更多的时候都在聊天玩乐。

        苏眠很饿，又不得不控制食欲，毕竟左右看了一下，自己算吃得多的。看来宫宴果然不好吃。

        她左手撑住额头，张开手掌，挡住双眼，准备闭目养神。谁知，宫乐竟停了，众舞女退去，

        殿中空出一大块地方。

        苏眠猜想，这大概就是林老太君所说的露脸环节了。还不错嘛，吃不饱，看戏也成。

        首先上场的是礼部尚书的小儿子，当场挥洒而就一篇《冬至宴颂》，引得文臣连连喝彩。文

        臣出了风头，武将自然也不甘示弱。东虎将军的儿子王占宝游龙般耍完长戟，轻盈如燕的身

        法连嘉元帝都夸口称赞，宴会的气氛越发热烈起来。

        嘉元帝招呼王占宝到跟前，问他学长戟多久，可上过战场云云。

        王占宝脸一下涨得通红，嗫诺着没回答，肩膀也耷拉下去。

        东虎将军赶紧起身，“请陛下宽恕，小儿学长戟已十年之久，历来长在军中，第一次面圣，

        难免……”

        嘉元帝摆摆手，“小小年纪，如此造诣，原已不凡，不过胆量还是要提上来。”

        东虎将军点头称是，脸上溢满笑容。

        嘉元帝朝和庆点点头，和庆朗声道：“陛下赐玉佩一枚，护膝一对给王占宝。”连礼部尚书的

        儿子也顺带沾了光，赐下一方端砚。

        这下对面的青年才俊都跃跃欲试、摩拳擦掌起来。

        林老太君斜着身子轻声向苏眠道：“其实前两年皇上比较严格。”

        苏眠懂了，林老太君的意思是按往年的标准，这两人应该得不到赏赐。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

        着话，突然瞥见辛忱整整衣衫，迈步跨入堂中，林老太君嘴角含笑，一脸淡然，看来辛国公

        府也要入局了。苏眠吐出一口气，觉得殿里的空气莫名压抑起来。

        虽然不久前两人还一起打过猎，苏眠却觉得今日的辛忱比往日不同，敛下笑意，越发严肃。

        他笔挺地站在场中央，搭箭拉弓一气呵成，三箭齐发，皆命中靶心。

        嘉元帝大悦，“不愧为辛国公、辛国侯的后人。”

        辛忱得的赏赐是所有人中最丰厚的，嘉元帝甚至还当众回忆起辛国公、辛国侯当年的英勇，

        群臣和夫人们看辛忱的神色都变得微妙起来。林老太君不卑不亢地坐着，并没有因为旁人的

        溢美之词而洋洋得意，但看向自家孙子的眼神毫无疑问充满了自豪。

        大殿内的欢乐气氛俨然达到高潮，连舞乐都不再是开场时的舒缓悠扬，而是恢宏壮阔。

        林老太君拍拍苏眠的手，小声道：“你要嫌坐着闷得慌，可以借口出去转转。”

        苏眠一下懂了，朝候在一旁的宫女嘀咕了几句。那宫女心领神会，笑道：“请县主随奴婢这

        边来。”

        来到太和殿旁的一个小花园时，苏眠看到好几位出来放风的小姐。她忍不住感慨，皇宫里全

        都是些聪明人啊。

        花园里暗暗的，只有宫女提着几盏孤零零的灯笼陪小姐们吹风。风自然是好风，虽寒冷但清

        爽，对于刚从炭火十足的太和殿偷溜出来的苏眠尤其如此。她随口问跟着自己的宫女多大年

        纪，是哪里人，进宫多久了。

        宫女倒很爽朗地一一回答她的问题，不过很快捂着肚子一脸尴尬地看着苏眠。

        苏眠大方地挥挥手，宫女歉意地笑笑，留下灯笼并叮嘱她不要吹太久，尽早回殿里去。

        “苏眠！”

        是傅与晴的声音，苏眠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明明在安平侯府一起上学堂时还一副温婉十足的

        知心大姐姐模样，怎么现在老是跟自己过不去呢？刚刚也是，自己每一个动作都能引来后面

        轻微的嘲讽声，累不累啊。

        “算了，与晴，外面这么黑，她大概已经回去了。”

        说话的是应琳琅。声响由远及近，苏眠踏出小径，一闪身躲到假山后。

        “嫂嫂，你怎么老是帮她说话！她把家里搞得天翻地覆，自己却安然无恙地当县主，我咽不

        下这口气。”

        应琳琅没说话，她早就发现，整个安平侯府最恨苏眠的恰恰是冯氏和傅与晴母女。

        “灯笼？她刚刚一定躲在这儿偷听我们讲话。苏眠，你这个胆小鬼，出来！”傅与晴扯着嗓

        子喊。

        苏眠懒得和傅与晴碰头，索性由反方向绕过太和殿背后再从正门进入，免得沿原路返回两人

        来个狭路相逢。

        不过，傅与晴过度的反应却令苏眠若有所思。她回过神来时，忽觉自己似乎迷了路。都怪傅

        与晴，灯笼也掉了，只能根据民谚“青泥白石反光水”摸索着走夜路，好在风中飘来若有似

        无的丝竹之声，苏眠心下振奋，循着声音加快脚步。

        乐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道越走越宽，苏眠不由得脚步越来越快，心鼓噪得彷佛要跳出胸

        腔一般。风呼而过，她恍惚听见凄厉的叫声和风吹动衣袍发出的窸窣声。

        心里有个声音高喊着，不要回头，不要回头。苏眠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自己，

        她甚至小跑起来。

        “噌—”

        似乎是刀出鞘的声音，随后一把刀赫然从后架到她脖子上。

        苏眠不用移动头颅，只需一瞥，就能看见冰冷而凌厉的刀锋，在夜里闪着明亮亮的寒光。森

        严的刀气喷到脸颊上，冷冷的，她甚至不敢动弹半分。

        她被带到一个昏暗的小屋，屋内装饰堂皇，嘉元帝靠坐在铺着软垫的躺椅上，满面潮红，剧

        烈地喘着粗气，鼓着两只红眼睛，整个人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手紧紧揪住胸口的位置。

        他有心疾！苏眠垂着眼，心里掀起滔天骇浪，自己和父亲游历时曾夜宿山村遇见过一个同样

        患有心疾的老人。依现在的情况看来，嘉元帝的心疾已经很严重了。偏偏又在这个时候，难

        怪发病都只能躲着，这些人应该都是暗卫吧。

        苏眠真想给自己默哀，这都是什么狗运气。

        苏眠不知自己在地上跪了多久，只觉得沁凉的寒气丝丝钻入膝盖，再顺着血液流遍全身，整

        个人彷佛都泡在冰窖里一般。

        “怎么？你不想向朕求情。”

        嘉元帝揉了揉眉心，只觉头痛欲裂。他的心情不太好，除了长久以来千防万守的秘密被人撞

        破，还有前朝后宫最近都不太安宁。

        苏眠头埋得更低了，这种情况无论说什么都是思路一条吧。

        如果是以前，嘉元帝会毫不犹豫杀掉她，毕竟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只是现在，离赈灾结

        束还没多长时间，哼……苏季威的女儿和他倒像又不像。

        苏眠上半身不由得抖了一下，这声轻哼听来感觉自己不过一只小小的蝼蚁。

        “你读过四书五经？”

        苏眠两手垂放在膝盖上，不敢抬头，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

        “看过史书？”

        苏眠下意识摇摇头。

        嘉元帝嗤笑一声，以眼神示意侍卫将苏眠带出去。黑衣侍卫强硬地半拖着苏眠走到屋外，随

        意往前一推。她险些跌坐在地上，好在和庆搀扶住，笑道：“乐安县主站稳了，下次可不要

        走错路。”

        苏眠只觉得冷汗涔涔，后背已然湿透，但心里却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县主顺着这条路往前就是太和殿了。”

        苏眠顶着和庆的声音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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