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那不知傅大小姐今日到此是审的什么时？度的什么势？”

        应琳琅循声望去，苏眠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两年多没见，她长高了，身姿挺立，双手环胸，

        眼神发亮，隐隐流露出一股出尘的味道。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应琳琅无奈笑笑，。

        傅与晴嗤笑一声：“何曾想两年过去，你还是这般伶牙俐齿、不知轻重。”

        “彼此彼此。”苏眠示意暖暖上茶。

        暖暖很快端上三杯茶来。

        苏眠喝了一口茶，状似随意般问道：“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应琳琅脸上微微发窘，看向坐在一旁的傅与晴。

        傅与晴暗道不好，自己早晨请安时，听母亲的意思是要替哥哥另寻一门亲事，心里幸灾乐祸，

        而苏眠离开侯府前，两人又撕破脸，这笔帐还没算，因此冲动之下，就想着摸到白云观奚落

        她一番。还好没说漏嘴，母亲可千叮咛万嘱咐自己不可向旁人泄漏半句。

        应琳琅忙打圆场道：“与晴下个月就要出阁了。”

        “哦，是吗？”苏眠挑眉道：“那恭喜表姐了。”

        别以为自己听不出她话里的讽刺意味，傅与晴道：“不知表妹给表姐添妆些什么？”

        “添妆？”苏眠一下笑了，眨着眼道：“表姐难道不知我已经添过了？”

        傅与晴给她一句话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表姐身上这件银红衣衫，用的是江南最富盛名的天润绸缎庄出产的云锦。它家的云锦大量

        使用金线，富丽典雅，如天上彩云般飘逸瑰丽，号称一寸一金。每年都是宫里御用的贡品，

        只有少量流向民间，不知表姐……”

        傅与晴捏着衣角，脸上惨白一片，声音尖利：“你凭什么说这又是你苏家的东西？”

        “表姐真是贵人多忘事，”苏眠微微笑道：“不记得当初翡翠镯子的事了。我说过那套首饰还

        有玉簪、项链、指环和耳坠，现在你的头上不是戴着玉簪，手上不是套着指环吗？”

        闻言，傅与晴忽地昂起头，讥讽道：“我就是拿了、用了你的东西又怎么样？你苏眠还不是

        只能仰仗着安平侯府过活，实话告诉你，母亲可是搬了好几箱东西作为嫁妆让我带到长公主

        府。”

        傅与晴的语气渐渐自满得意起来。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喜欢苏眠了，这个人明明各方面

        都不如自己，偏偏活得那么骄傲，就连现在落魄至此，还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为什么就不

        能唯唯诺诺一点。

        “不问自取便是偷。”

        傅与晴咯咯笑起来：“苏眠，枉董夫子赞你有大智慧，难道你的聪明都用在唇枪舌剑上？取

        如何？偷又如何？我下月便会嫁进长公主府，你还能上门向我讨要？整个安平侯府没人会站

        在你一边，只会嫌你多事。”

        “还有你知不知道你这副云淡风轻的神情有多讨厌！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是汲汲营营、追

        名逐利的俗人，只有你苏眠最清高，最高贵。”

        “其他人不知道，不过肯定比你傅与晴清高和高贵。”

        傅与晴气得跳脚，深深吸气平复下自己，冷哼道：“你还没弄明白自己的处境？你父亲死啦，

        没有安平侯府，你苏眠在外面会给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苏眠沉默了半晌，傅与晴以为她终于有了自知之明，拍拍手站起来，示意应琳琅离开。两

        人刚走到门口，听到里面一字一句传来：“没有安平侯府，我苏眠一样过得好。”

        傅与晴转头，注意到她只坐了椅子的三分之一，背挺得直直的，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虽然两

        人有嫌隙，她也不得不承认，苏眠真的生了一双好眼睛，像深秋夜里点在天空的两颗繁星。

        这人真是冥顽不灵。傅与晴望向院子里，原本浅绿的树梢渐渐转为暗绿，夏天的脚步近了。

        “我拭目以待。”她轻呵一声，淡然道：“苏眠给你一个忠告，凡事总有例外，这世上不是每

        件事都在你预料之中。”

        说完，她便和应琳琅肩并肩走远。

        “小姐，她那话是什么意思？”暖暖讷讷地问。

        苏眠摇摇头，心里却奇怪，傅与晴到底在暗示些什么。

        五月十五，宜婚姻嫁娶，扫舍，修饰垣墙。

        今日盛京城的大喜事便是长公主的儿子秦小侯爷迎娶安平侯嫡长孙女一事。

        安平侯府一大清早就张灯结彩，鞭炮齐鸣，连喜饼都派过了好几轮，门前围满看热闹的人群，

        厅里更是高朋满座，锣鼓喧天。

        冯氏看着傅与晴在凤冠霞帔的映衬下越发秀丽温婉的面庞，用手帕擦擦湿漉的眼角，赞道：

        “我女儿今日可是把京城的一众大家闺秀都比下去了。”

        傅与晴正由着喜娘往脸上扑粉，闻言嗔道：“娘也拿女儿取笑。”

        喜娘上妆完毕，冯氏挥手让她下去，随后才拉着女儿的手感慨道：“你有了好归宿，娘也放

        心。娘把能给的都给你了，你在长公主府也不用像娘这样，软着腰子做人。”

        “多谢娘。”

        傅与晴依偎着冯氏，冯氏拍拍她的手道：“你的问题是解决了，你哥哥还没着落呢？”

        傅与晴笑道：“以哥哥如今的条件，城内不知多少贵女想嫁呢。”

        冯氏叹气：“你不懂，高门嫁女，低门娶媳，真要娶一个门第特别高的，你祖父祖母在还好，

        要是他们去世，我和你爹不见得能压制得住。”

        傅与晴若有所思道：“母亲为何不看看父亲的同僚家中是否有合适婚配的女孩子，特别是以

        科举入仕的平常人家。这种人家的当家人或许身上没有爵位，但毕竟还会在朝为官多年，成

        为父亲和哥哥的臂膀，两家都可从中得益。再者，出生于这些家庭的女孩子不会有城中贵女

        的傲气，反而更加知情识趣。”

        冯氏喜上眉梢，拍了下手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等你的事忙完后我再仔细搜寻搜寻。”

        “这事母亲还是先给哥哥透个底，免得到时候……”

        冯氏微微皱眉：“婚姻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就不信，他这个状元郎敢公然忤逆母亲。”

        傅与晴微微一笑。

        “再说，连老太爷都是默许的态度，”冯氏神神秘秘道：“现在啊，就老太太还蒙在鼓里呢。”

        傅与晴有些惊讶，没想到连祖父都不认同这门婚事，那现在府里还有谁支持苏眠呢。真是可

        怜啊。

        “那娘和父亲打算怎样安置阿眠妹妹？”

        冯氏脸色红红的，“我打量与时好像挺喜欢这丫头的，他成亲后，我们也不拦着他纳了阿眠。”

        傅与晴惊叫出声：“做妾？！”

        冯氏扁扁嘴，“做妾怎么了，是安平侯府嫡长孙，今科状元郎的妾。苏眠她一届孤女，要不

        是和府里沾亲带故，她还攀不上。”

        傅与晴打了个冷颤，心里又隐隐透着爽快。

        “苏眠恐怕不会愿意……”

        冯氏讥诮道：“她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啪啪啪……”

        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新郎接亲来了。”冯氏一把将红盖头给傅与晴盖上，让她端坐在椅子上。

        傅与晴盘算着母亲的话，发现苏眠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但愿做妾之后，清高的苏大小姐能

        低下她高贵的头颅，才华毕竟不能当饭吃。

        她从盖头的底端看出去，望见有人蹲在自己面前，应该是傅与时。傅与晴慢慢趴在哥哥身上，

        感到他一步一步迈得很稳。她心里忽地涌起一股莫名的怜惜，幽幽道：“哥哥，你喜欢阿眠

        什么？”

        傅与时笑道：“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今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你还是想秦小侯爷比较好。”

        “以后尽有时间可以想他。人家就想知道这个嘛。”

        傅与时愣了一下，他已经好久没听过妹妹们跟自己撒娇了。

        “阿眠……很特别……”

        嘈杂的鞭炮声和人声如海浪般涌来，傅与晴没有听清，“特别什么？”

        “就是特别。”

        傅与晴能想象自家哥哥说话时，嘴角一定含着浅笑。他这副模样，从小到大不知迷倒多少女

        孩子。算了，在这个大喜的日子，就不要告诉他难受的事了。

        傅与时再见到苏眠时，她正在西山山顶吹风。

        五月落霞满天，缠绕着远山，晚风呼啸着扫光白天的燥热，傅与时只觉得神清气爽，爬山的

        疲惫消失殆尽。

        他走到苏眠身边，感慨道：“难怪阿眠妹妹喜欢爬山，山上果然风景独好。”

        “恭喜公子表哥高中状元。”

        许多人跟傅与时说过恭喜的话，但不知为何，唯独阿眠话里只有恭喜，没有其他的意味。

        两人到石桌旁坐下，苏眠给他倒了杯茶。

        “这什么茶？闻着有一股隐隐的清香。”

        “去年山里采的野菊花，加冰糖一起熬的。”

        傅与时一饮而尽，笑道：“阿眠妹妹好心情。”

        “我又没什么正事，打发时间而已。”

        “我可就惨了，这两年为了备考一刻不敢松懈，好在付出总有回报。不过我即将入朝，想来

        以后除了修沐，大概难有如此清闲的时刻。”

        傅与时话里的抱怨意味让苏眠有些许惊讶。她突然问道：“表哥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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