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灯火阑珊处

　　白芨端着粥去房里，伸手想试探一下弋衡前额的温度，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手，发生的一幕幕，仿佛隔着一道缝隙，冷冷地在俩人之间划过一段距离。

　　最后她还是放下了心中的激动。

　　只是如此平静地看着他，他看起来好像睡着了，白芨犹豫了半晌，终于放弃了刚才心中冒出的念头。还是给彼此多一些可能吧！

　　双手接住了弋衡身侧的指尖，冰凉地划过手背。

　　白芨走了一会儿神，想要不要叫醒他吃点儿东西。抬起头来，发现弋衡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疲惫，但却掩饰不了那种与生俱来的肃穆和威严，静静地望着她。

　　哦，醒来了吗？什么时候！！

　　与他对视片刻，整个人被看透了的感觉在白芨心里升起，仿佛那目光能穿透一切，使人毫无保留。

　　她站起来，拿起粥来，借机避开这一眼，道：“吃点吧。”

　　他闭上眼睛，缓缓摇头。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没有食欲，但不吃体力活是无法恢复的，对伤病也没好处。“白芨又劝说：“吃过药以后，药性才好，那样子药效更好，也不伤胃。”

　　原以为面对没有食欲的病人要再费点口舌才行，但这人只是稍作停顿，又安静地闭了一会眼睛，便毫无异议道：“好的。”

　　他扶他半躺在床上，试探着粥的温度，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那人却不吃，淡淡地说：“你吃了吗？”声音中带着一种自然而然命令的语气，不容置疑。

　　“呃……？“拿着一碗粥，呆呆地呆在那里。那是变相的关心自己？

　　看到她没有反应，弋衡停了下来，话语中有些尴尬：“我怕你下毒!!!”

　　尽管面色苍白，但依然露出了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因为那份因伤不见血色，显得略微苍白，清峻而淡定。

　　这一瞬间的恍惚，让她仿佛沉沦梦境中的时间流转，又一次落入了无尽的轮回。

　　脑中平白冒出这样一句话，傻瓜，白芨马上给自己下了一个定义。

　　突然间嘴角上扬，向他露出一个非常漂亮的笑容，至少自认很漂亮，而且温柔无害，伸手到他的前额，在心里称赞了自己转换情绪的能力。

　　弋衡似乎有点躲闪，却又任她的手落在额头。

　　就像当年在白府邸，自己生病时爹爹对自己说的那样，白芨全然视他为自己的病人，一边喂他粥，一边问：“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如此伤势如此情况下，恐怕发烧是不可避免的，最怕引起其他并发症，那就难办了。

　　“没有。”不带波澜的回答，明明是精神不济的人，目光却还是可以一直看到人的眼底心底。

　　“好吧，“白芨不再说话，抬起睫毛，又迅速避开，目光仅限于他鼻子下面，不敢继续抬高。

　　屋内顿时非常安静，可是一旦安静下来，就没有人打破这种气氛，白芨觉得和它在一起说话好像都是多余的，只是默默地给它喂食。只是吃了半碗粥，喝了些药，没多久他就睡着了。

　　窗户外如流水的月光，透过窗棂明明暗暗地洒进一些花影，弋渲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白芨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自来到这时空，便忙得不可开交，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机会。此刻只有自己醒着，这样静静地站在这里，又有那样心神不宁的心情陡然生起。她用梳子把铜镜理了理头发，镜子里隐约有自己的样子，还是觉得很陌生，还是恍惚起来，就像梦里没有醒来一样。

　　抬头看了看窗外，想找出苍穹中所描绘的一个个可能性，心中忽然感到闷闷，鼻子也忽然有一种酸涩的感觉。

　　她想把弋渲叫起来，跟自己说说话，免得一个人想个没完没了，但当她回到这里，看到他趴在桌上沉沉的睡着，再也不忍心叫醒他，便找了件东西搭在他的肩膀上。

　　即使惊醒了弋渲，你还能说什么呢？难道还告诉他，她想重新来过，改变悲剧的历史？那弋渲可能会认为是她发烧了。

　　弋衡睡在床上一直不太安稳，白芨放轻脚步走了过去，伸手在他的前额摸了一下。

　　他没有像前几次白芨这样做的时侯一样睁开眼睛，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本来苍白的脸上有着不正常的红晕。就感觉前额发烫，让人担心。

　　到外边去打了一盆清水过来，夏日井水透心凉，却正好派上用场，她用布毛巾蘸湿敷在他额上，过一会儿再换。没有多余的退烧药和消炎药，只能用这种方法来降温。

　　但这种作用看起来并不十分明显，白芨看着他昏昏沉沉的，心里有些害怕，不知道他是否能活下去。忽然想了一个办法，到厨房去把弋渲找到的那坛酒倒出来，小心地用这高的酒杯为他擦身，又在颈后和腋下垫上浸凉的布巾，希望能帮他降温。

　　自小被人捧在手心里，从来不如此照顾病人，一时还有点手足无措，白芨怕他不知觉的翻身压到伤口，伸手按住他的手。触碰到他那修长的手指时，却被他抓住不放。

　　白芨试着抽了一口，觉得他握得很紧，好像在隐忍着怎样的痛苦，心里一软，便用手指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随着手心的温度，他的手也慢慢地暖了一点。

　　这样折腾了一夜，天色微明时侯，白芨终于撑不住趴在床边。

　　醒过来时，发现晨光淡淡的洒满四面，披在弋渲身上的薄薄的被已经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自己的手反而被那人宽大的手掌盖住，有种被保护的感觉，好像小时候自己生病了，被父亲牵着小手，给人一种抚慰。

　　白芨抬起头，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发现睫毛上湿得像泪痕一样。已忘了短暂的睡眠中曾梦见过什麽，也不知道今天面对什麽。

　　看了看弋衡瘦削的脸，把手轻轻地抽了出来，又把手放进被子里。它看上去已经退烧了，睡得很沉，白芨几乎是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它的前额，发现它真的退烧了，心里一阵高兴，两手合在一起，轻声说：“好极了。”

　　“什么好极了？”突然，弋渲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白芨吓了一跳，瞪着他说：“吓死人！为什么会神出鬼没的，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弋渲倒没有马上反驳，而是笑着说：“辛苦了一夜，对不起。”

　　白芨知道他连日疲惫不堪，昨晚也睡不着觉，便说：“记着你欠我一个人情好。”

　　弋渲把手抱在胸前，笑着说：“怎么还呢？”

　　“我还没有想好，想好了再让你先欠我的.“白芨道。

　　“好吧，当欠你的时候，”弋渲伸出一个指头，摇了摇，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可不要随便使用啊，你七爷我是轻易不会答应别人的要求的。

　　白芨耸耸鼻子，面无表情地说：“也不脸红。”

　　弋渲哈哈大笑，道：“我刚去河边看过，去捉鱼条回来烧了吃怎么样？”

　　白芨拍了拍他的手说：“我也去了！”她的声音很兴奋。

　　弋渲摇着手，做了一个求求的手势，指着床。

　　白芨回头看了看，撇了撇嘴，然后眼睛又转过来，道：“两个请求。”

　　“真是趁火打劫。“弋渲小声道，但接着又快活地答应：“好，没问题，只要三哥无恙，别说两个要求，十一个二十个也行，你要什么我就给你。”

　　“吹牛皮，“白芨刮脸，给他做个鬼脸：“走吧，我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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