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吃罢饭，织锦从其他房屋里抱了几床厚实的棉被进来，走时顺手牵走了白知意，在商陆关门前还特意叮咛了一句，“可别太过分，人还是小姑娘呢，”

        商陆笑着连连点头，“锦姨您放心，我们只是问问话，不做什么，”

        织锦这才半信半疑的带着白知意走了。

        商陆拉上门栓回身看着一左一右面目肃穆活似黑面神的二人，再看看正对着门坐下垂着头显得瘦弱可怜的初桐，微不可查的摇头叹了口气，这幅画面很难不让人多遐想几分。来龙去脉楚南星已同他讲过了，现下他不宜开口，只得拿了一张薄毯递给初桐。

        四人各踞一角，初桐埋着头细数桌子纹路，楚南星与月朗则死盯着桌上的油灯，而商陆眼神溜溜在这三人身上转，等了半晌也不见谁先开口，仿佛一场沉默的角逐。

        商陆长呼一口气，打破这场无声的角逐，朝初桐问道，“你们初家到底来这儿找什么？”

        初桐抬抬起头，眼眶已经红了，吸了吸鼻子，未语泪先流。

        这下轮到楚南星他们慌了，手足无措的安慰她。

        楚南星，“哎，哎，别哭啊，别哭啊，”

        这一安慰，初桐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哗哗如同山间流淌的小溪一般。

        月朗更是将全身都摸了一遍，也没找到可以用来擦泪的东西，只得将袖摆扯了过去，“你别哭，要找什么我们帮你找就是了，眼睛哭红了就不好看了，”

        初桐仍是兀自哭着，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三个男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满满的无措与慌乱。初桐哭了好一会，情绪逐渐平稳下来，小脸往薄毯上一抹，泪眼蒙蒙的抬起头，“你们真的会帮我找？”

        “嗯嗯，”楚南星见她不哭了，忙不迭的点头，“你先说要找什么，”

        不知他这句话触到了初桐那根线，只见她眼中又迅速的汇聚起了一汪水，直消一眨眼就能练成串的滴落下来。

        “哎，别哭，”楚南星大惊失色忙道，“不管你找什么，我们都帮你，”

        说罢，一旁月朗同商陆肯定的点头。

        初桐又将小脸埋进薄毯里，蹭了蹭擦掉眼泪，抬起头吸着鼻子道，“找哥哥，我来这儿是找哥哥的，”

        “你哥哥？”月朗说道，“可我们并没有听闻初家二子失踪的消息？”

        “我两个哥哥已经失去音讯一个多月了，我爷爷将消息封锁了，就连初家人也没几人知道，”初桐抽泣的说道，“那张皮卷是我哥哥传回来的唯一讯息，”

        “那为什么你爷爷会千里迢迢找上我父亲？”楚南星问。

        初桐摇头说，“这张图传来时爷爷便派人来此地找过，但最终都是一无所获，这才不得已找上白家，”说着憋不住的眼泪缓缓落了出来，“爷爷不敢找中州其他世家帮忙，只得找白叔叔帮这个忙了，”

        “初家不是一直同风家交好吗？为何不去找风家？”商陆问道。

        初桐摇头，“爷爷说凡中州任何世家都不能信任，”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不肯与我们讲实话的原因？”楚南星问。

        初桐点头，“当初我爹娘于雪山失踪，我爷爷派了大量的人手去寻，可最后我爹娘还是死了，”说完抬手抹了抹眼泪，“爷爷常常对我们说，若是当初悄悄的去寻，我爹娘也不会葬身于茫茫雪山中，”

        初家少主夫妇罹难而死，这在中州是人人都知晓的事情，据说当初尸体是从雪里挖出来的，当时夫妇二人周身满覆冰霜俨然已成了一座冰雕，即使最后落葬时一身的冰霜都未曾消减。人人都说夫妇二人死的蹊跷，虽说天灾难挡，可他二人一身高绝的术法，一次雪崩应是不成问题，可为何最后还是被雪埋藏了？这其中又暗藏了什么，亦无人知晓。

        听完初桐这番话，三人沉默了。现在各仙门虽不及二十多年前的混乱，但也是在暗中较量，以大吃小以此壮大自身，有多少不知名的小门派消失茫茫无人知晓的夜里，一夜有人悲有人喜，待天光破晓一切又恢复宁静。这是中州心照不宣的暗规，人人都要维持表面的光鲜亮丽，宣扬自己仁善清正。

        静默良久，商陆突然起身开了门出去了，半响带回一人。那人面白如雪，眼珠红如血，穿着一件墨色的短打衣，身量不高，只堪堪比到商陆胸口处，但整个身子却圆圆滚滚的，结合他脸上的笑意倒有一股憨态可掬。

        那人见了他们躬身行礼，“小的雪里飞见过诸位，”

        初桐与楚南星忙起身回礼，只有月朗稳坐不动，只微微颔首。

        商陆走回桌前坐下，那人立即趋步跟上候立在侧身后。

        楚南星坐下后问道，“这人是做什么的？”

        雪里飞立即恭敬的回道，“小的常住初霁山，也许能帮助到小公子一二，”

        楚南星还未说话，初桐倒是忍不住了，“你有没有见过我二位哥哥？”

        雪里飞，“初霁山常年游人无数，姑娘可否细细描述你兄长的面貌，”

        初桐想了会道，“我兄长一位鼻尖生有一粒痣不爱笑看着很凶，还有一位额上覆有抹额，右眼角处一抹红痕，他们身上都佩有一个长方形的玉牌，您有见过吗？”

        雪里飞眉头紧皱，沉吟会摇头，“姑娘的二位兄长面容突出，且又有初家身份象征，可我并未在初霁山中见到过这二人，”

        初桐本充满希冀的眼眸淡了下去，雪里飞见状又忙补充道，“姑娘莫难过，初霁山辽阔无际，我回去寻人再问问，”

        初桐耷着脑袋点了点头，整个人宛如失去了生机的木偶一般，看的楚南星等人于心不忍。

        “你先去歇息，我们会想办法帮你找到哥哥的，”商陆宽哄劝道。

        初桐木着点了点头，沉默了半响说道，“爷爷说我们要预想最坏的结局，若是真的找不到就回去吧，”

        楚南星看了初桐一眼，“还没找呢，说什么丧气话，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剩下的我们来，赶紧去睡觉，”

        “笃笃笃，”突然响起敲门声。

        开门一瞧，织锦正站在门外，手里还拿了一张厚厚的狐裘，“事情问完了吗？”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来，来到初桐身边将那张狐裘披到她身上，“问完了我就带着初丫头回去歇息了，”说着就将初桐扶了起来。

        商陆，“嗯，已经完了锦姨，”

        织锦，“好，那我们走了，”

        临出门前，商陆往初桐怀里塞了只红眼白皮的兔子，“带回去玩玩，”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寻摸出来的兔子。

        初桐抬眼看了商陆，复又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兔子，点点头跟着织锦出了门。

        见两人走到另一间院子进了屋，商陆才转身回屋。看着站在屋里静默的雪里飞一眼，“你明日上山去，”

        雪里飞躬身应道，“小的这就去安排，”说完就往门口走，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身问道，“可要叫上井犴大人？”

        商陆摇头，“不必了，村里还需他看着，”

        雪里飞，“小的知道了，”

        雪里飞走后，楚南星将那张皮拿了出来摊在桌上。商陆走近细细端详了片刻，指着那一条弯弯曲曲的线条问道，“这是路线图？”

        楚南星点头。

        “何处的路线？”商陆又问道。

        月朗抬手指了指屋顶“画的是这村子，”

        商陆闻言蹙紧眉头盯着那张皮卷凝视了片刻，“你们怎么发现的？”

        月朗抬眼觑了商陆一眼，指着楚南星说，“他提出的想法，我去印证的，”

        商陆面色一沉，“你上去了？”

        月朗点点头，辩驳道，“我又不是巨人，不飞上去怎么看的见啊，”

        楚南星探究的眼珠子在俩人身上来回巡视，对于月朗飞上空中这一点，商陆似乎十分在意。略一思索，倒也觉得商陆顾虑的情有可原。

        “当时天色昏暗，且就我二人，”楚南星在一旁补充替月朗辨明道。

        商陆闻言瞅了眼楚南星，面色也不再板着了，坐下将那张图扒拉过来，“这村子是个阵法，你们先前遇袭的地方是阵眼，那院子里的石磨下布着九星连珠，磨盘稍微一动便能触激阵法，”

        楚南星问道，“那你这次来是为了这阵法？”

        商陆点头，“这些时日出入初霁山的游人日益增加，我有些不放心便来看看，顺便将此阵加固一下，”

        楚南星，“那这村里的人都去哪里了？”

        商陆，“加固阵法需要将阵法启动，为免殃及他人，村里的人都进山了，”

        楚南星点点头，问道，“初霁山的游人何时开始多起来的？”

        商陆沉思片刻，“约是半月前，那时初霁山还未落雪，有很多砍樵人趁着这个时机进入初霁山伐木存柴，还有一些猎户、采药人之类，其中不乏也有赏景游玩之人，”说着伸出食指点了点皮卷上“初霁山”的三字道，“这上面所画确实是初霁山无疑，但画下这幅图的人一定是初家二子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三人纷纷陷入沉思。是啊，仅凭一幅画怎么能断定作画者是谁呢？

        半响商陆又道，“就算这画是初家二子所做，那又是谁送到初家去的？”

        楚南星皱着眉头将商陆的话在脑中思索再三，而后缓缓肯定道，“这是初家二子做的求救图，”

        月朗将目光移到楚南星身上，“何以见得，”

        “若尚有自保之力，他们大可自行走出初霁山，又怎么会做下这一副模棱两可的图画来，除非他们当时已陷入囹圄无力抗衡，只得做下这幅画留下一些微弱的信息，”楚南星不解道，“那又是谁将此画送去初家的？”

        灯油将竭，灯火摇晃欲熄，屋外飞雪悄然而至，屋内三人思绪万千对坐无言。

        良久商陆突然沉声喊道，“井犴！”

        寂空里响起衣决翻飞的声音，一道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井犴在，”

        “即刻上山，查问可有人曾去过双凤城亦或是代人从初霁山中送东西出山过，”

        井犴，“属下即刻就去，”

        语落，楚南星只觉得屋顶陆续有人踩踏而过的声响，他默然数了数，一共过去七人。外间寒风呼啸朔骨，即使在屋内也能感受寒意刺骨，而这群人却一直候于雪中，实乃异于常人。思及此，望向商陆的眼神中夹杂了一丝探究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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