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天目（九）

没错，那个摇着折扇的就是苏慕槿，披着毯子的就是贺兰若。

毯子是刚刚苏慕槿强行让他披上的，理由是贺兰若毕竟两年前身受重伤过的，肯定身子骨不大好，不能感染风寒，所以要披着毯子保暖。

而贺兰若本人只想将苏慕槿一把举起，然后丢下悬崖，好告诉她什么叫做身强体壮，而她才是“弱不禁风”，并且毫不留情地戳穿——苏慕槿只是懒得自己拿毯子。

“我们是谁？我们是你爷爷。”这是毯子帅哥。

“名字，身份，在天目山上做什么？”这是扇子帅哥。

两个帅哥同时开口，随后互瞪对方一眼。

“好好好，你帅你牛你先说。”扇子帅哥率先败下阵来。

贺兰若无视了苏慕槿已经完全放飞自我的语气，继续冷冷开口：“回答我的问题。”

那男子虽然干了一些不是人的事情，但是面对贺兰若的审问，竟然还是表现出了作为一个士兵起码的素质：“我凭什么告诉你？”

贺兰若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本来不打算，让自己显得多么的凶神恶煞，毕竟他旁边站着的可是一位姑娘，虽然这姑娘不能用寻常的、世俗的眼光去看待，但是面前这个人似乎有一点不识抬举。

既然不能好好交流，那就用他的方式来交流吧。

贺兰若伸手摸向苏慕槿的腰间，吓得苏慕槿一个激灵，随即便看见那只咸猪手，对她的腰没有丝毫兴趣，倒是直接从她的腰上抽出了一把软剑。

苏慕槿：很好，很风度，本相很无语。

这种又庆幸又失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

自从经历了上次天涯客栈的那一夜，贺兰若的软件就到了苏慕槿的腰上。

这厮夺剑理由是：

既然你在外面还是个傻子形象，腰上搞把剑算什么。万一有人眼尖看到了，你不就暴露了吗？

贺兰若无言以对。

-

软剑不比坚硬的大刀或者匕首，剁不下骨头，但是将肉切成一烫就熟的薄片，还是绰绰有余的了，当然，这也要考虑到拿剑的人的功力。

显然，贺兰若是一个功夫极好了的人。

一炷香的功夫，那人的右小臂已经完全化作了白骨。

也不知道贺兰若是不是故意的，手腕和大臂处各有一道整齐的切割线，仅仅只有小臂一段一片红白交杂，血腥弥漫。

苏慕槿站在旁边，旁挂着贺兰若淡定自若地削着薄薄的肉片，只有眉头微微的有些皱，不过无伤大雅，似乎手下的不是人肉，而是普普通通的牛肉羊肉，正准备削好了拿去涮火锅。

果然还是当年那个贺兰若呀，嫉恶如仇、刚正不阿。对于自己人绝对不会幕后下黑手，但是如果是面对敌人，那绝对是折磨对方的一把手。

但是可能也正是这种，正直又很有手腕的形象，让某些权力在握的，又无法拉拢他的人感到了威胁，甚至于忌惮，于是最终选择了，在贺兰若最信任的位置，插上了致命一刀。

既然得不到，便就要毁掉，谁叫少年将军的名声，太过于响亮了呢。

-

那人几乎已经要疼昏过去了，但是贺兰若的力度又掌握得非常好，始终让他处于一种濒临崩溃，又一直无法越过那条红线的状态。

可是奇怪的是，就算已经痛苦到这个地步了，他却依旧没有松口的打算。似乎……说出来之后，会有什么比现在还可怕的事情发生。

很快，他的一条小腿也在贺兰若的手中，渐渐失去了肉体，他已经意识模糊了。

苏慕槿在他眼神迷离的时候终于开口：“你们是什么人？”

“我……我们是云滇族士兵……”

“别说！！”

一道虚弱，但夹杂着坚定和恐惧的声音突然响起——另外两个人终于醒了。

话音还未落，自称云巅族士兵的男子，似乎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说出了什么，他的脸上出现了极度惊惧的表情。

而刚刚出声提醒他的同伴，则艰难地将自己的脸移开，仿佛不忍心看下去。

苏慕槿与贺兰若一开始还不清楚，到底会发生什么，却听到那士兵口中，发出一声难以言喻的，仿佛困兽一般的低吼，随即便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的眼珠凸出，感觉下一秒，就要从眼眶中掉出来了。

而他周身所有的肌肤，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收缩。汩汩血水从他的手臂，和腿部的伤口上涌出。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他的身体，已经化成了一具，只剩下一层皱巴巴的人皮包裹着的骨头架子了。

地面上，全是他的血肉融化成的血水。

贺兰若闻着那血水的很是古怪，正准备查看，却被苏慕槿一把拉住。

“怎么了？”贺兰若疑惑地说道。

苏慕槿伸出修长且纤细的手指，指向血水淤积最深的那块地。贺兰若仔细一瞧，顿时明白了过来。

只见那滩血水中，好像长着无数条红色细线，仔细观察的话，还可以看见那些细线，在慢慢蠕动，交织在一起。

因为它们都是红色，又十分细小，所以一开始贺兰若还真没有发现，只是感觉血水的味道有些不同寻常。

“是……血蛊……”

那名苏慕槿二人进来之前，被两个云滇士兵压在身下的女子，终于醒了过来，幽幽开口，说出来的却不是一些普通言论。

“哦？”

苏慕槿打开自己那把，不知道又是从哪里搞来的折扇，轻轻掩住自己口鼻，随后轻挑眉梢，发出了一句似笑非笑的疑问。

一旁的始终扮着红脸的贺兰若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一直知道，苏慕槿是在伪装成个超级无敌大骚包，但是，莫名其妙的，今晚看见她这骚包样子，就想揍人，想泄火。

只要一有机会，就各种撩妹，真是经验丰富呀。

贺兰若自己恐怕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酸，苏慕槿女人缘好，还是在酸，被苏慕槿撩的小姑娘们。

那女子看着一脸阴沉的贺兰若，默默打了一个寒颤。

这人不好惹，这是她的本能告诉她的第一反应。

旁边那个大冷天摇着扇子的神经美男，好像还可以，但是她最好实话实说，不然也不好惹。这是她的第六感给她的反应。

女子将身上被随意盖着的衣服拢了拢，确认遮好了自己的私处，终于开了口。

“那人身上的是血蛊，是云滇族给自己的士兵种在身上的蛊术。

寻常士兵不知道血蛊的作用，只当是族长赏赐给勇猛的云滇士兵的奖励，因为血蛊确实有可以增强体力的效果。

但是血蛊的真正作用，其实是可以在士兵们将要讲出，族长不希望他们说出的秘密时，让他们可以瞬间闭嘴，且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一旁被同伴的尸水吓到尿失禁的云滇士兵，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女子，恐惧且惊疑不定的。

-

她说的是真的。

苏慕槿与贺兰若交换眼神，达成了这个共识。

苏慕槿眉头轻挑：“普通士兵？看样子这两个都不普通咯？”

女子点头：“是的，他们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十夫长，但是与这次队伍首领百里将军，有过点雨露情缘，因而，能够得到有些寻常士兵不了解的消息。”

看着这个正在不断给他们透露信息钓鱼的女子，苏慕槿脸上笑意更甚，心知她是想展现自己的价值，好保住一条性命。

既然如此，不如再压榨压榨，要不然，都不对起她这大奸臣的名号。

“小姑娘知道的不少，看来你也不普通咯？”

女子大概是听出了苏慕槿轻飘飘的语气中，揶揄的意思，咬了咬嘴唇，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是个被罚至军中的军妓。二位公子可曾听说过云滇白家。”

贺兰若只感觉这个云滇白家有点耳熟，他应当从前也是知晓的，奈何失了忆。

现在，他非但不知道什么隐秘的消息，大概就连一些常识，他都需要补补课了。

倒是苏慕槿，原本淡然含笑的神色，在听到“云滇白家”这四个字时，竟然微微出现了一丝裂痕。

迎着贺兰若不解的目光，女子仿佛终于松下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的这条性命算是保住了。

“我叫白小灵，我是云滇白家的人。”

-

云滇白家，一个无论是在大顺，还是在云滇族内部，现在都算得上是一个禁词了。

从云滇族有历史记录以来，云滇的族长就是姓白的，也就是说，类比于大顺，白家在云滇，就像是周家在大顺的地位。

统治着一整个云滇，这本是一个荣耀无限的家族。

白家统治的这些年，尽管基于大顺的实力雄厚，一直以来都依附于大顺，需要对着大顺俯首称臣，但是也是将云滇治理得风调雨顺、人民安居乐业的。

那时的云滇，可以说是一个桃花源般的存在，就连当年的天元帝，都酷爱到云滇去游山玩水、微服私访。

但是大概在二十几年前，一切都变了。

不知为何，一直以来负责守护着云滇安危的百里一族，以当时的百里将军为首，竟然举兵造反，一夜之内将白家几乎屠杀殆尽。

从那以后，百里一家在云滇称王，而白家则成为了不可触碰的禁忌。

新任族长百里云龙，与原来的白家执政方式完全相反，他是一个好战分子。云滇族内战才结束，他便迫不及待地对着大顺边境发起了战争。

当然由于他的狂妄自大，这场战争以云滇的惨败结束，百里云龙对大顺勉强臣服，但是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两方都知道，只要大顺表现出一点式微的样子，百里云龙都会对着大顺边境，再次发起战争。

大顺与云滇之间，迟早有着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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