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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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黑沉的像未经研磨的墨。
雨滴溅落在萧绾干净的白鞋上,片刻就将白鞋染的脏污。
裤脚处已然湿透一片。
萧绾撑的伞并不大,只堪堪能容下一个人。
因着要给顾汶挡雨的缘故,萧绾半个肩膀都被雨滴侵湿,冰冷的雨滴隔着外套刺激着omega敏感脆弱的皮肤。
她从小养尊处优惯了,几乎没淋过雨。
此刻萧绾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
加上omega的体质,她一直是家里人关注宠爱的对象。
更没像现在这般拉下脸去等过一个人。
向来都是别人巴结、讨好她的份,萧绾从小到大得心应手惯了。
但此刻,萧绾看着眼前蹲在地上抽鼻子,就是不肯起来的女孩,有些无奈。
有种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有些熟悉,但又有种割裂般的陌生。
她不是一个耐心很好的人。
但莫名的陪顾汶在雨里站了很久。
她已经很久没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久到雨水打湿了萧绾的半个肩膀、久到路边的路灯尽数熄灭、久到顾汶发顶的碎发微微干燥起来。
s级omega极其敏感脆弱的体质让萧绾在雨中忍不住有些微微颤抖,握伞的手因长时间支撑变得麻木僵硬,被打湿的衣物黏糊而又湿冷。
让自小养尊处优的萧绾有些不适,但萧绾还是涵养极好的保持着平静。
萧绾低头看向顾汶:
“你的情绪处理好了吗?”
萧绾一动不动的盯着顾汶,不放过顾汶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在嘈杂的雨声里。
萧绾说话的声音,咬字清晰、中气十足。
像玉石溅落在平整光滑的地面上,清脆、冷凌凌的,在阴冷的雨天尤甚。
顾汶的耳朵像被冻了一下,不自在的缩了缩身体,抿着唇抬头看她。
顾汶眼角有点红。
整双眼睛水汪汪的,不知是雨水还是什么其他的。
她明明不是一个脆弱的人。
起码在她过去的十几年里,没有情绪这么失控过。
但此刻莫名的就想哭
明明女主没有错,错的是原主这个渣a,她没有理由生女主的气,更没有理由不要脸的先委屈起来。
但,她就是控制不住。
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好像格外在意萧绾对她的态度。
但一想到原主的结局,再一联想到原主做的那些事。
顾汶有些小心的看了女主一眼。
支支吾吾的开口,嗓音有点哑:“对不起。”
萧绾脸色短暂的有些呆滞,似乎没想到顾汶会和她道歉。
毕竟顾汶之前做的事比现在过分多了。
也丝毫不见她悔改。
加上某些事情,让萧绾无法真正信任眼前这个女孩,但一方面她无法割舍某些东西。
“你的对不起就这么廉价吗?”
萧绾唇角勾出一个有些讽刺的弧度,反问道。
还是说,你只是担心被萧家抛弃。
顾汶沉默。
任谁对一个劣迹斑斑的人,突然道歉要改过自新都不会相信。
相反还会有些反感。
萧绾说完后头也不回的收回伞,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上,全程没有再给顾汶一个眼神。
顾汶失去了给她撑伞的人,好不容易干燥起来的身体又被雨水浇凉。
她不是一个愚蠢的人。
女主现在对她已经很宽容了。
顾汶整理好情绪起身,发现自己半边身体已经蹲麻了。
一时半会站不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陈姐看到萧绾回来半个肩膀都湿了,有些不耐烦的往车窗外看了一眼。
萧绾没必要再管顾汶的死活。
毕竟萧家对她已仁义至尽。
回来接她,已经让陈姐有些不满。
还让萧绾在雨里站了这么久,都不肯起来。
搞得像是萧家欠她的一样。
陈姐余光看了一眼闭眼靠坐在座椅上的萧绾。
萧绾半个肩膀都被雨水打湿,裤脚、白鞋上满是脏污的水滴,耳旁的碎发被雨水打的湿黏在耳畔。
萧绾几乎从没在人前这么狼狈过。
萧绾向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优雅贵气的。
是许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无数世人将她示为omega教科书。
这世上没有哪一个omega比萧绾更像一个omega。
萧绾从来都是萧家捧在手心上的人。
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这么低声下气过。
但此刻萧绾静静的闭着眼不语,整张脸看起来有些疲惫。
陈姐心里的火莫名的就烧了起来,即使良好的教养让她无法说出脏话。
但情绪依旧无法自控。
加上顾汶一直不动。
陈姐皱眉,语气不耐的打开车窗道:
“你还想矫情到什么时候。”
陈姐眼神烦躁的看了蹲在地上不起来的顾汶,语气刻薄尖酸。
“顾汶,萧家不欠你什么,今天这一切也是你咎由自取”
陈姐还想说些什么。
却被一道有些低哑的声音打断。
萧绾虚弱道:“陈姐。”
omega体质太弱了,即使只是淋了一下雨,萧绾已经有些难受起来了,全身都有些不适。
萧绾睁开眼,淡淡的看了陈姐一眼。
陈姐的话卡在嘴边,没有再说,薄唇紧闭。
路边的顾汶忍着小腿抽筋的疼感从地上站起来,而后小心的打开了车后座的门。
默不作声的坐在后座,像是怕弄脏座位一样,顾汶坐成一团。
她整个人本来就显小、显年轻。
此刻看起来很乖的样子。
又有点可怜。
萧绾透过后视镜看了顾汶一眼。
心里那种无力感越来越深。
现在装乖有用吗
但是片刻后,萧绾闭眼不再管她。
陈姐见顾汶这样,皱了皱眉,眼神中不屑更深。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随即不再理会顾汶,专心开车。
车辆平稳的行驶在马路上,雨滴疯狂冲刷着车身。
没多久,车内里传来了几声压抑低沉的咳嗽声。
萧绾眉头微皱,睁开眼默不作声的打开了暖气。
而后抬眼随意往后视镜瞥了一眼。
女孩小小的一团缩在座位上,冷的浑身发抖。
惨兮兮的。
像只没人要的小狗。
眼神无辜又干净。
还带着几分委屈。
和萧绾当年第一次见顾汶时的身影诡异的有些重合。
那时候顾汶很瘦小。
冷的奄奄一息的蹲在路边下,全身发着抖。
女孩身上布料不足以遮身,更不要说抵御寒冬的侵蚀。
女孩嘴唇冻的发白,整个人浑身打着颤,一缩一缩的用瘦小的手臂抱住自己取暖,裸露在外的皮肤冻的青紫干枯。
好像随意会冻死过去一般。
因战乱。
每年被冻死在路边的孤儿都很多,这女孩不过是未来某一天的其中一个。
或许今天不久后这个女孩就会死去。
萧绾对这些并不是很感兴趣。
她不是个宅厚仁心的人。
她锦衣玉食、高高在上惯了,对这种人命如草芥一般的人,生死有些麻木。
就在萧绾打算无趣的收回视线时。
女孩恰好抬头了。
两人视线短暂的对上。
女孩的眼睛很亮。
即使隔着车窗、隔着漫天飞雪、隔着数道跨不过的阶级鸿沟。
依旧能看到女孩眼里无法平息的光。
女孩的眼睛遽然间让女孩活了过来。
好像她不再是寒冬冷月里奄奄一息,为了生存而苟活的流浪孤儿。
而是让女孩像林间的鹿一样灵动鲜活,像春日池塘里嬉戏的游鱼一样天真无邪。
萧绾这才细细的打量着这个女孩。
女孩的长相。
很乖、很可爱。
萧绾在温暖的车内,
饶有兴致的看向在寒冬里衣不遮体的女孩。
女孩也抬头看向她。
明明是两个极端,但女孩的眼神却那么无畏、没有半丝羡慕或妒忌。
某些东西像是完全禁锢不了她的内心。
女孩的眼神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
像一汪清澈的泉水,一眼就可以让人望到底。
眼里没有任何杂念。
最后抬头和萧绾对视的那一眼。
仿佛只是濒死前,再看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眼。
=
思及此。
萧绾眸光微动。
半张脸掩在阴影里,让人看不起情绪,低声道:
“我不想在外面听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
话落,顾汶有些小心的抬头往萧绾的方向看过去。
女孩木着脸,低声应道:“好。”
声音低低的,带着些鼻音。
顾汶额角长发被雨水打湿,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整个人看上去很可怜,像外面没人要的流浪狗。
但顾汶骨相很好,身形修长秀挺。
反而有几分凌乱残缺易碎的美。
不知道是因为哪些原因,萧绾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顾汶抬眼看她,眼神因浸水而显得有几分平常没有的意味。
像小狗在向主人撒娇。
萧绾往后视镜里只看了一眼,后半句硬生生的吞回了喉咙。
萧家要的只是一个听话清白的alpha,就算没有你还会有无数人。
不知为何,萧绾一触碰到顾汶的目光,有点受不了的快速转开视线。
呼吸微顿,手指攥的发白。
陈姐有些脸色怪异的看了萧绾一眼,欲言又止。
萧绾很少会管别人的事,除了是责任所在。
对其他人总是漫不经心的。
似乎没什么事能牵动她的心神。
陈姐来萧家三年,还是第一次见萧绾出口管教顾汶。
往日里萧绾像是对这个未婚夫完全不在意一样,无论顾汶做什么,都是漠不关心的。
像是完全不在意。
但不在意,又为什么要和顾汶订婚。
以萧绾的身份,只要她想。
家世好的、长相好的、成绩好的,什么样的alpha找不到。
陈姐先前也对这件事疑惑,试着向萧家一些待得久的人打听过。
但萧家的人谈到这件事就谈之色变,脸色变得极其怪异,闭口不语。
但其他更多的解释是。
顾汶先前并不是这样的人,只是突然性情大便,变成了这样。
人总会变的,老一辈的人见怪不怪。
毕竟顾汶和萧绾订婚后,什么都有了。
因此本性暴露了。
一些人如是道。
陈姐脸色有些复杂。
她不明白萧绾为什么和顾汶订婚。
正如此时。
萧绾又为何开始管顾汶的事。
明明不久之后。
两人的婚约就会解除。
而顾汶会被赶出萧家,和萧家再无一点关系。
萧绾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萧家已经容不下顾汶了。
陈姐不知道萧绾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
城西,蒋家。
蒋瑜有些随意的靠坐在沙发上,眼神暗沉。
落地窗外的天色暗沉,狂风裹挟着树木卷动,发出呜咽的呼嚎声。
蒋瑜极为烦躁的抓了抓头上的乱发。
萧家对于顾汶的决定,蒋家这边已经得知了。
就在不久前。
萧家和几个南方有名望的带点亲缘关系的世家,进行了一次会议。
会议内容大致是关于,萧绾婚约的选择人。
萧家作为南方世家的领头人,对于皇储一位有着极大的发言权,可惜萧家直系后代里没有alpha,无权参与竞选一事。
但整个世家发言权摆在这,如果能在竞选中得到萧家的助力,成功的几率会大许多。
而联姻是贵族与贵族之间结盟最为常见的方式。
近些年,因老皇帝年岁已高且无后裔。
南北两方贵族世家蠢蠢欲动,甚至有些世家打算自立为王。
萧家向来都是主合派,萧家为了尽快稳定政权,和南方一些主合派的世家打算从有竞选资格的世家中,选出一位能服众,足以平息这次动乱的贵族世家。
从中选出一位继承人。
拥立为帝。
而北方秦家,则是萧家十年前就看好的人选。
当时萧家与秦家连婚约都签订了。
只不过后来
想到那段过去。
几个历经事世的大家族家主都有些脑壳疼。
但萧家家主就这一个宝贝女儿,惯着点也是应该的。
好在现在迷途知返还不晚。
但秦家因先前被退过婚,众人怕秦家面子过不去,因此打算这次把顾汶推出来。
顾汶身份特殊,失去萧家这把保护伞庇护后。
等待她的或许是南北两方贵族的针对。
在这个阶级划分严重的世界里,顾汶将没有任何活路可言。
蒋瑜心情有些郁燥的拿起手机,修长的手指划过屏幕,在一众花花绿绿的软件里,点开了通讯软件,找到萧绾的头像。
女孩的指尖在屏幕上犹豫了下。
随即手指灵动的打出一段话。
“会长,汶姐起码和你相识十几年了,要是真到了那个地步,你给她留条活路。”
没多久,对面发来消息。
“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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