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奥斯公国今年的夏天来地特别早，早了半个多月。

        苏瞬息坐在教室里，他画的画大同小异，都是只有一抹轮廓，但他却乐此不疲。

        那天晚上的列车上，夜冰冷的侧脸，融入了星光里。

        画累了，他就远眺教室窗外灰黑色的大楼。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有一种叫平静的东西突然碎了。

        巡视所里所有的人都开始往外涌。

        远处，飞行器升空，天暗了一片。

        轰隆的警报声响彻云霄，警报声刺痛着他的神经。

        教室里所有人都朝着楼外涌去。

        苏瞬息跑到教学楼底下，法里奥打来了通讯，“殿下你必须迅速离开……”

        “夜呢？”

        “求你了，快回来，她一个杀手不会出事的……”

        他的呼喊无效，苏瞬息也随着人流涌向巡视所方向。

        “殿下别再找她了，”法里奥几乎呐喊，“这时候她只会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巡视所和政府缔结过协约，一旦发动战争，所有巡视员都必须加入军队为国效力，更何况她本身就属于某支编队……”

        “我不能走。”苏瞬息声音坚定。

        法里奥一怔，随后的声音带着点嘶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啊。”苏瞬息的声音平静，“所以呢，如果奥斯要完蛋了，我就要赶紧回国，按计划，是没错呢。”

        一开始的他，是会这样选择。一旦受到威胁，立刻回去。

        “殿下……”

        “我一直觉得，逃跑没有错。如果是因为，从小就被灌输，我的生命会和更多的人的生命联系在一起的话，那不叫逃跑。”

        这条路瞬间空荡，他一个人站在空旷的路面上，看着远处的战斗机一架架升起，耳边是机器运作的震动声，“可是，太奇怪了，我好像，走不了了。”

        “如果是为了今后要承担起的更多东西所以跑掉的话，现在，我走不了。

        我只想守护我看得见的，就在身边的东西。”

        法里奥收住情绪，在铺着暗红色地毯的走廊上快步离去，“这件事要从长计议，你不要……”

        “不要让我，总是依赖你。”苏瞬息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切断了通讯。

        苏瞬息得到了消息，奥斯公国已经向洪都王朝发出了援助请求，但是那边迟迟没有反应。

        他要请求兄长的援助吗。其实，他心里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吧，他兄长们会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从前不愿意去明白，到现在，他也该明白了，正是他们将他送上了去奥斯的路。

        他们，是不会帮他的。

        奥斯北境，废墟里的世界被烟尘和火光笼罩，远处，浓烟下反着白光的屋顶犹如没有褶皱的裹尸布，掩盖着这个城市脚底下的无助与恐怖；太阳被浓烟阻隔在另一个世界，放大的光晕犹如神明头上的光环，神注视着脚底奄奄一息的城市，却无意施以援助之手。

        虚弱无力的阳光照在地平线上铺开的庞然大物的银色甲板上。

        很快，天空笼罩下一片黑暗。每一种机型，都不过百来架。奥斯成了试验场。

        绝望笼罩着。远处的地面轮番轰炸过后，尘土之下一片模糊。

        漫天沙尘中，一片片“城市围墙”被推翻，地上隆起的堆积物随后被透着寒气的青灰色“铁甲”铺平。

        石墙被碾碎的声音夹杂在呼啸的风里，有如骨骼断裂的人在□□。

        成片的电磁加速炮刺入高空，朝着50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挺进的“青铁型”智能机甲战车。

        远处高空一片刺目强光，是双方高空炮在空中交撞时如行星相撞的画面。

        拉达方无人机甲战车配备的激光炮高速火力转移，然而在恶劣的环境中，激光炮的威力受到空气中漫天的黄沙颗粒的影响。

        拥有高科技作战武器，显然是不会连武器适用的环境因素都考虑不到的，然而拉达方就像是懵懂的孩童那般，以耀武扬威为真正目的。

        地面战线上，如潮水般涌来的青灰色战车配合高空中刺进防空警戒线领域的无人战机，奥斯方节节后退。

        半天光景，奥斯北境沦陷。

        在拉达方空中作战机的火力辅助下，北境之外两侧军队陷入失联。

        “指挥长，火力在往西部转移，那边是后备编队，大部分是军事学院的学生。”

        “我们什么时候需要一群孩子上战场了。”战局屏幕后，眼里布满血丝的指挥长嚷道，“就算守不住北境，也有我们死在他们前面。”

        联络官开始在军队联合网络上下达命令，“后备部队火速撤离北境，退守西线。”

        西线，利威亚市东南处的最后防御线。

        “那，是什么……”

        探测装置发现距离地面十公里的高空，出现极速前进的不明飞行物体。

        “他们居然从西南过来！”

        探测装置锁定了北部空域并未监测到任何飞行器通过的迹象，启动高空强干扰网后，更是不可能有飞行设备能够在不引发警报的情况下穿过高空警戒线，而现在，敌机就像是违背了空间规律一样，直接出现在战线后方！

        突然出现在战线后的，由于战略监控网全都移到北部而没有监测到的大型空中作战机，那是完全不同于敌方设计风格的另一种机型。

        “是王朝的“白鲸”系列。”一个联络员在迅速锁定高空巨型战机后，做出了型号分析，“与洪都王朝十年前发布过的一款机型有百分之七十的吻合度。”

        “是王朝方向过来的……”

        “拉达成了王朝的走狗……”

        还来不及做出任何战略部署上的调整，随后出现在高空监测屏幕上的一幕更是让人始料未及。

        拉达方从北境过来的那些在战史上从未出现过的“空中怪物”，在发动正式进攻前，突然掉头了。

        准确地说，是因为寡不敌众撤离了。

        随后指挥中心传来的一个声音让所有人放松了下来。西线指挥部的人呼出一口气。

        北境过来的“黑刺”型战机在遇到这批虽然数量不多的巨型战机时，就像是小鱼碰到了大鱼一般，立即逃走了。

        洪都王朝这时候介入的目的令人困惑，本以为无论如何，都会在奥斯与拉达交战结束后坐收渔翁之利的王朝，竟然在这个时候支援，在奥斯北境沦陷首都陷入危险的关键时刻。

        他们如果早一些时候支援，或许还能博得些好感。可偏偏就在奥斯人放弃了一切或许能得到援助念头，誓死一战的关头，他们就派了这么几架飞行器出来，就好像是出来探了个脑袋，关心下战况而已。

        “洪都人果然狡猾又冷血。”指挥中心一个人说道。

        他的声音同步入联合通讯装置，其他人听到后，都没有反驳。

        失去了空中战机的辅助，拉达地面作战部队攻势渐缓，

        奥斯西线战场终于迎来了转机。

        东线，被战火烧焦的土地上，救援任务继续着。

        三天前，拉达人抵达军事守备薄弱的东线，开始轰炸附近的城市。数不清的炮弹在空中穿梭着，双方机甲战车发射的光速弹在空中相撞，天上似乎出现了无数个“太阳”。

        奥斯人在东线只部署了少量的军队，大部分是后备队。

        这里地质灾害频发，如果拉达人有研究过奥斯该地的灾害频率，绝对会放弃东线的进攻。

        战火连绵的地方，最容易引发一系列的自然灾害。藏在地底的“罪恶之手”似乎长着耳朵，在被“吵醒”的那一刻无情地撕开地面。

        双方在东线才交战上，地面又开始晃动。

        由于奥斯人早就对子裂隙的爆发有所防备，在拉达方大量战车陷入地底裂缝后，奥斯方仍旧保存了大量有生力量。

        三天后，拉达人放弃了东线。

        “下面是重度危险区，上周刚刚出现过一道子裂隙。上一轮敌军轰炸刚刚结束，现在是一片废墟……”

        大型飞行器停落在废墟上，百人救援队一涌而出。

        他们耳边是传呼机的机械音，“前方一点钟方向8公里处的坍塌楼区发现求救信号，立即实行援救计划……”

        苏瞬息被编入后备队的第十五天，在收到拉达人退出北境的消息的时候，他正穿行在废墟中。

        在断倒的墙垣中，他挖出一只手，手的断面血液已干。

        换做以前，他绝对会吓一大跳，然而现在，他觉得最可怕不是什么残肢，最可怕的东西，他这几天一直在目睹着，可能，也会习惯的，人死之前不愿瞑目的面孔。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对他来说打击很大，那张扭曲的面孔一直印在他的脑海里，一闭上眼睛他就会看到，他索性夜里也不睡觉了。倚靠废墟看天空。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救援队心理辅导员发现了他这一异样。

        一天晚上坐在断墙边对他说道，“我第一次看到扭曲面孔的时候，也很害怕，习惯就好了。那些没有上过战场，没有为死做过准备的人都是那样的。其实说到底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作为正常人，面对灾难很少有这么甘愿死去的，临死那一刻，眼睛里都会有恐惧，那是人拖不去的外壳，除非是丧失了理智。”

        良久，坐在一旁的少年才说话。

        “为什么要让人去送死呢。”苏瞬息靠在断墙边望着夜空，“如果机器或者代体代人去上战场，活人就不必去经历这种痛苦了。”

        那人一听他说的这番话，就知道这是个没吃过什么苦的孩子。如果是这样，经历了这一切只怕他的心理阴影今后更难去除，他只好换一种方式开导他。

        “或许只有这时候，平日里一些不被重视的东西，才被放大了吧。”

        天亮了，他起身离去，他最后一次，像是在安抚新兵一样安抚着这个瘦弱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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