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目眩神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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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狐七紧握着舒泩的手,舒泩未及眨眼间,便跟至那个暗中窥视者的身后,一路尾随而去。
有狐七睥了一眼舒泩,轻声问道,“你说,是谁呢?”
字里行间是意犹未尽的趣味。
舒泩看她一眼,握紧她的手,脸上几分揣度,但就是不道明他的猜测,“到了就知道了。”
但禁不住有狐七再三望过来的眼神,还是忍不住露了口风,“说不准就到了原本我们想一同去的地方。”
有狐七乐了,笑道,“这不得不说,我们与都督颇有缘分啊。”
跟着那人左绕右绕,那人终是走向了一个普通的小宅。
有狐七瞧了舒泩一眼,见他眼里一副意料之内的模样,倒是安下心来,跟着一同进去了。
那人进了这个宅子之后,直奔堂屋,有狐七尾随着他,匿了身形,在屋外贴着听。
人还没站稳,就听里面一个浑厚的身影缓缓道,“远来是客,不妨……进来坐坐。”
言语间还带着些许笑意。
有狐七一惊,但谁不是千年的狐狸呢,她死死握住舒泩的手,一边想着哪里露了马脚,一边用眼神示意舒泩别轻举妄动,即使被发现了,她也能保两人全身而退。
舒泩倒是一声不吭,他回握住她的手,回了个笃定的眼神,一动不动。
有狐七倒是有些愣,觉得他有些过于平静了。
一瞬之后,两人屏息站在原地,可此间一片静谧,夜色漆漆,只余下风儿轻抚树枝的沙沙声,仿若方才的话不过一声戏言。
紧接着,里面又传来一句,“罢了,既然你们不愿出来,那我就亲自出来请你们罢。”
随着是几声脚步声。
愣是有狐七对自己有着强大的自信,也不禁一直回想着方才什么时候出了纰漏。
反正有办法让他瞧不见他们,只是她必须想明白是哪里有问题,不然她实在是不安心。
但她狐疑地望了眼舒泩,她这么自信所以没什么惧怕是可以的,但他怎么还一脸坦然,像是在自家庭院里散步那般。
有些许的不太对劲。
只见那个脚步声响了几声就停下来了,然后听见里面何作杰笑了一声,同那个已经进去的人道,“哎,又猜错了。”
那个人倒也不畏惧他,回道,“主家这法子有用倒是有用,就是每次无用时,怪好笑的……”
何作杰大笑,话语间倒是有几丝骄傲的意思,“好用即可。”
有狐七不敢说话,有狐七目瞪口呆,“……”
文化人,文化人,甘拜下风。
舒泩倒是露了丝笑,对她比口型,“果不其然,何作杰惯来心思缜密,这一出诈倒是好手段……”
接着里面两个人聊起来今天去舒泩宅子里的事,有狐七在一边百无聊赖。
反正有这书生在,也不是很关她的事,她就……
稍稍听一耳朵吧。
何作杰敛下笑脸,声音低了下来,在夜色蔓延的的深深漆黑中,带着暗沉的尾调,“今日如何?”
那人也像是习惯了般的,回道,“那宅子,是一个姓舒的商人的宅子,听他同他女人的谈话,应该就是舒老的儿子。”
有狐七听着听着挑了挑眉,舒老?
微微侧过来,瞥了舒泩一眼,眼中似笑非笑。
忍不住贴着他的耳廓,轻声笑他,“你好威严啊,舒老。”
舒泩忍着耳边的吐气如兰,按捺住自己的心笙意动,握住她的挨过来的肩,脸也顺势贴过去,同她说,“之前,我也经常被人叫舒老的。倒是邺民时,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这么叫我。”
有狐七转眼看他,含情目迷魅,流转着他捉摸不透的光。
只听里面继续道,“真是舒老的后人?”
言语中竟带着些许激动。
只听见何作杰在里面激动地站了起来,踱起步,声音有几分激动,“当年舒老果真是自己离开了……”
他声音似喜似狂,带着些许苍老的声音,缓缓传出,“我今年五十一岁,今年邺民刚满一甲子。邺民九年的时候,恰逢我出生年月。那几年舒老与钱清大总统政见不合,舒老早已在邺民八年,就从暗转更暗,匿去了金陵之外。”
他似是在回忆,静静说道,“那时,我的父亲,是梁堰大总统的秘书。他同我说,他曾有幸,见过舒老一面。”
“他说,‘仪相风流,叫乾坤郎朗,万物失色;骨中正,山崩地陷,仍谈笑风生’。”
他身边的人似是被此语所惊,一时不敢言语。
何作杰说,“我的父亲有着一双鹰的眼睛,我第一次听他对一个人,说出这样的评价。”
“因此,若是舒老的儿子,我必定要去见上一面。”
他的喃喃低语在空气中缓缓消散,却叫人不由得一悚然,“你说,这位舒公子,故意将他是舒老的儿子这件事透给我……到底……”
“是什么意思呢……他此次回金陵,却又不依着以往低调的样子,贸贸然这番参一脚进来,是在提醒我,还是有什么别的意图……”
这夜太静了,静到他竟然觉得,有些害怕了。
本来听着何作杰夸舒泩心下觉得有些搞笑的有狐七,忽然听到他的这番话,心下觉得这何作杰不愧是成了精的老狐狸,比她厉害多了。
一猜一个准!
不如让她来渡他成精好了==
她对比起这些政客真的是虚度了几千年。
忽然就见到之前一直坦坦然偷听着的舒泩听到这里忽然挑了挑眉毛,第一次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
他虚虚握着她的腕的手也有些收紧了力道。
她看向他,露出了嘲笑的口型,‘这不像你啊,舒老,贸贸然参一脚,一点都不像名动天下,出门时万人空巷的舒郎。’
虽是没发出声音,但舒泩仍然看懂了她的话,知道她在嘲笑他。
但他神色随着她这句话微微沉了下来,想起了那生不如死的几十年。
只是他没想到她居然还愿意提。
他之前不敢提,就是怕她因此厌极了他,也厌极了那几十年,因此对这个从来是闭不肯提的。
他神色愣怔间,有狐七趁他没回嘴,又奚落地比口型,用气音轻轻说,“小气鬼,自负鬼,这下知道不是只有你一个聪明人了吧,当年那么稳重小心,现在天天端着一副万事在握的样子,总算给我抓到错处了……”
舒泩给她逗笑了,心里觉得这次来金陵真的太明智了,幸亏她来找了他,幸亏同她吵了一架,现在居然能看见她这样鲜活又可爱的一面,之前两人说话,都是生疏又冷淡,即使是比任何人都熟稔,但也只能见到她那妩媚又风情的一面。
他见惯世人风尘,又浸于风月,流连花丛,早不为世俗之技所迷。
反而她,也只有她,他的七娘,这番娇俏动人的使坏模样,这番回眸间满是促狭的生动,言语间完全不掩的熟稔与亲密,让他为之,心跳如鼓。
他目眩神迷的望着她,觉得心跳逾越数千年的,再次不受他控制,在他胸腔剧烈地,悸动地,涌出热流,让他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
两人回去后,舒泩整晚都在回忆今夜两人的聊天,两人的拥抱,两人的亲近,两人时隔数千年依然存在的熟稔与默契,让他为之心动,也感到不安。
像是儿童嬉戏时所吹出的泡泡,绚丽的,彩色的,一触即破;
像是年庆时天上释放的烟火,多彩,夺目,却又只及一瞬。
其实他不知,那夜辗转失眠的,也绝不止他一人。
那些本不应该再次出现的亲密,本来该埋在心底的熟稔与默契,以及出现本不该再现的心悸感。
天空还是数千年前的天空,满月也是数千年前的满月,只是天空中会出现数千年前绝未曾有过的烟火。
此夜绝非那夜,良人也绝非良人。
都是风流客,谁不愿做怜花人。
可此情此景,与千年前,在满月下盈盈拜下的小狐狸,只知世事艰难,却依旧不知往后艰险,望月伤怀的郎君,早已截然不同。
一只巨大的红狐,静静地坐在镶着夕颜花纹饰的窗前,长长的九条尾巴在身后轻轻摇曳,细细的绒毛被风吹动。
在漆黑的夜里,两只红色的耳朵微微耷下,抬头望着天空中静静散发出银辉的满月,目中些许怅然,也带着丝丝追忆与无奈。
她的模样已完全不似当年般小巧可爱,眸中也不再是那副娇俏的小姑娘神态,身上也深深地烙上了成熟的妩媚风情。
她转头,看向旁边的窗楹半开的屋子。
她知道,他必然是睁着眼,仰躺在床上,与她一同望着天上的满月,无法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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