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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Chapter15


黎慕低垂着头拉开房门,直接碰上正在犹豫的虞瑾年。

        他的行李本就不多,收拾了半天也只找到一沓画纸,抱在怀里就能带走。

        黎慕好几次张开嘴都没能说出完整的话,虞瑾年的沉默已经表明态度,他又何必再死缠烂打。

        黎慕偏开视线,“小妈,我觉得我还是不住在这里比较好。”

        “你又和我赌气?”虞瑾年双手抱胸,“上次也是这样。”

        “不是赌气……我是真的觉得该走了。”黎慕抱紧手里的画纸,“小妈一直以来都对我很好,我相信就以后小妈对我也会一如既往的好,但是小妈越是这样,我越是没办法控制住自己,既然小妈说了不可能,我也要学会放手……”

        天色渐晚,窗外的蓝天忽然阴暗下来,使得室内光线也变得昏暗,黎慕的眉眼淹没在暗处,但是凌乱的呼吸已经表明他在努力维持表面的冷静。

        这突如其来的阴天让虞瑾年莫名烦躁,黑压压的天真让人难以呼吸。

        “也好,离远一点你就能冷静下来了。”他转动食指上的婚戒来平复心情,“你要去哪?回原来的房子吗?”

        “我先去……一个朋友家里,他家离学校也很近。”

        “朋友?”虞瑾年蹙眉,“虞家的孩子寄宿别人家里,实在是笑话。开学不是还有半个月?明天让季逸带你去在附近选一栋精装的搬过去。”

        让黎慕今天先留下的潜台词已经足够明显,但是黎慕只是稍稍抬头,眼中的希冀转瞬即逝。

        “不用了…我会自己努力打工赚钱,我会独立,不给小妈添麻烦。”

        黎慕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匆匆拿出来然后挂断,虞瑾年试着看来电显示,但是一个字都没看清。

        “我要走了,小妈可以让一下吗?”

        黎慕的口吻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虞瑾年就是觉得黎慕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仿佛这栋房子、他这个人都让黎慕无法忍耐。

        “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男的女的?怎么认识的?多大?你总要让我知道他的情况。”

        一连串问题从虞瑾年嘴里说出来,字数足以抵过他过去三个小时说话的量。

        黎慕今天已经挑战过他的权威,表白、接吻,这些虞瑾年都能够当做没发生,但是现在黎慕居然要离开,还是跟着别人……

        阴天带来的烦躁快要让虞瑾年喘不过气,他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一个离奇的想法,还是说,黎慕要走根本就是演出来的?

        用出走换来自己的心软和不舍?

        一旦想法开始冒出来,就愈发不受控制。

        虞瑾年让开黎慕的去向,“我不留你,你想走就走。”

        黎慕惊诧地抬起头,红润的嘴唇可怜地嗫喏着。

        虞瑾年心里冷笑,看吧,果然是这样,只要他狠下心让黎慕走,他就会因为计划失败而乖乖留下。

        没有人能够真的放弃虞家少爷的身份,没有人能够为了所谓的“爱”放弃金钱地位还有不可限量的未来。这是虞瑾年活了二十六年里从来不会失灵的法则,他也天真地相信会有人会破除这个规则,但是从无一例。

        他笃定黎慕也不会是例外。

        但是黎慕真的迈步离开了,手里还抱着他可笑的、几百块就能买来的便宜画纸。

        房间里为黎慕准备的那么多奢侈品,他居然一样都没有拿走,尽管那些东西在橱柜里闪闪发光,但是以后它们只能孤零零地丢在这空荡的宅子里,保持着华丽外表,也享受无尽的孤独和冷落。

        “黎慕!”

        虞瑾年不能自持地叫出少年的名字,声音像是不能控制似的微微发抖。

        黎慕转过身来,怀里画纸露出一角,那是虞瑾年常穿衣服的颜色和款式……他什么没带走,像宝贝似的抱着的居然是他给虞瑾年的画像。

        虞瑾年忽然记起来,黎慕来之前就说他想要为自己每天都画像。黎慕做到了,虞瑾年却一直没能把生日补给他。

        那天黎慕知道自己能搬来表现出的雀跃希冀,和现在伫立走廊里的黯淡无光,这个反差强到虞瑾年都无法无视……

        连虞瑾年自己都开始怀疑,黎慕嘴里说的自己“对他很好”,究竟好在哪里?

        “……小妈,你怎么了?”

        黎慕不确定地看了看虞瑾年,不知道为什么虞瑾年忽然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虞瑾年几次想要说话,都被胸口名为尊严的东西卡住。

        黎慕重新叫了一次“小妈”,等待了半分钟,什么都没等来。

        那语气就像在和虞瑾年做诀别,虞瑾年心里咯噔一下,但是黎慕手机震动打断了对话。

        “那就再见吧。”

        黎慕最后对虞瑾年笑笑,然后转身离开了。

        再见?

        虞瑾年定定地看着黎慕远去的身影,直到脚步声都消散在长长的走廊尽头。

        窗外灰败的天空骤然变暗,酝酿成深色如影的色彩,寒风里夹杂着湿滑的湿气。

        又要下暴雨了……

        阿姨的挽留让黎慕有些为难,她攥着围裙说已经给黎慕准备好晚饭,能不能留下吃饭的时候,黎慕真的心软了。

        阿姨对黎慕是真的关心,但是今天黎慕必须要走。

        “对不起阿姨,我真的要离开了……”黎慕抬眼看了看客厅里那副巨大油画,画上虞瑾年在穆沉身边,笑得温柔。

        似乎被画中人的笑意打动,黎慕无奈又无可奈何地笑着说:“我想这里还是太多余了——只是我走之后麻烦你照顾我小妈。”

        阿姨见自己实在劝不动,只能依依不舍地把黎慕送到门外。

        看着黎慕坐上lee的车,阿姨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虞家好不容易迎来一位活泼的小少爷,夫人也少见地变得鲜活起来,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少爷就要离开……

        天气渐阴,黎慕探出头让阿姨早点回去,然后在副驾驶上坐好。

        lee侧头看着黎慕,黎慕笑着问:“干嘛这么看着我?”

        lee递上一张纸巾,“你哭了。”

        黎慕微怔,然后轻松地说:“我装的。”

        “是吗?”

        黎慕把lee手里的纸巾揉成一团扔掉,勾起嘴角邪笑着:“好了,别用这种怜惜的眼光看我,别忘了我找你是做什么的。”

        lee淡淡地观察了一会,他见过太多艺术品,抽象或具象,一切作品都有不同情绪,而他最擅长观察情绪。

        黎慕说他是装的,但是lee并不觉得。

        黎慕催促道:“走吧,今天晚上去你家还是去我家?我家没有酒,你那应该有很多吧?”

        “去我家,酒柜的酒随你喝。”

        “lee叔叔对我真好。”

        黎慕伸手勾住lee的脖子就要亲,但被lee挡住,“还要开车。”

        “居然还要被lee叔叔拒绝,真是……”黎慕轻轻舔了舔下唇,眼中水光潋滟,“你家的床大吗?”

        lee凝神看着黎慕脖侧和锁骨上的黑痣,呼吸止不住地加重,“大……”

        黎慕的手指勾住lee的腰带,恶作剧地微微扯开一点,笑着说:“那就走吧,喝个烂醉,然后好好睡一觉。”

        踩下油门后,黎慕仿佛卸下力气,懒懒地靠在窗边,在感受到雨滴落在脸上的同时,也从后视镜里看到阳台上有一个人正在看着下面。

        不知道是虞瑾年感受到黎慕的目光,还是雨逐渐变大,虞瑾年回到房内。

        lee问:“你让我帮忙是指把你从你小妈那里接走?”

        “不是,如果只是把我接走,宫承轩就能做到。”

        听到宫承轩的名字,lee忍不住皱眉。

        黎慕噗嗤一笑,“没想到lee叔叔这么温柔的人都对宫承轩不爽,他是有多讨人厌啊。”

        “说不上讨厌,就是不喜欢。”lee打转方向盘,继续问:“你就这样放弃虞瑾年了吗?”

        “不,不是我放弃他,是我在等他认清自己。”

        lee探究的眼神像是担心极了,黎慕笑着转移话题:“不要担心我,他会后悔的。我很会做饮品,所以lee叔叔是想要茶包还是厚乳?”

        lee脸红耳赤,被黎慕说的一个字都接不上。

        夜晚,暴雨倾泻。

        虞瑾年在梦里浮浮沉沉,偶尔清醒,最终还是睁开眼,看着黑压压的天花板,心里一片空白。

        雨声交杂着雷声,像是要把天下通了。

        虞瑾年下意识地想起黎慕是不是又躲在哪里默默流泪。

        为什么,胸口会这么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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