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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所见


玄风他们这一支死士军队,平时伪装成平民百姓散入边境城内,两国接壤,边境城贸易自然也互通,即便两国时常发生摩擦,但并不能阻止民间自发形成的贸易往来。

        所以他们经常也会扮做商队,去到邻国,以便打探出某些军事方面有用的信息,为了需要,他们会善于用各种身份做伪装,因此也解锁了各种生活技能。

        花钟和沈寄上一秒才窝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路边,下一秒则到了亮堂堂的小城,亲眼看着玄风干净利落地换了装束,从一个小巷子里再出来时,则换成了渔民打扮,手上还提着一篓子鱼。

        花钟目瞪口呆:“怪不得第一次就能捕捞到那么多条风与月,果真是奇才。”

        沈寄问:“风与月很难捕捞么?”

        “当然了,不然也就不会那么供不应求了。”

        “你尝过么?”沈寄望着她的眼,“你做过红尘幻梦吗?”

        “没有,既然我什么都想不起来,那不就代表我失去了记忆吗?这种情况下,风与月对我恐怕也没什么用。”

        花钟问:“那你尝过吗?风与月对人会有用吗?”

        沈寄:“有用。”

        花钟又问:“那你尝过吗?”

        沈寄轻拍了她肩膀下:“玄风要不见了,跟上。”

        他的身影融入人海,花钟望着他的背影,与周围人格格不入,仿佛谪仙落入凡尘。

        她蓦地反应过来:“原来他尝过风与月。”

        只是不知他的红尘幻梦是什么样的。

        或许……与她有关?

        花钟升起一股好奇心来。

        沈寄飞身跃上屋顶,动作轻的好像猫儿一般。

        花钟试图跳了下,发现飞灵诀似乎失去了作用,她双腿跟灌了铅一样,最多跳个一米高。

        她双手拢在嘴边,悄声喊:“沈寄——”

        沈寄落下来,揽住她纤弱无骨的细腰,足尖轻点了下,两人就稳稳地站在了屋顶。

        “这里是玄风的红尘幻梦,不是黄泉渡,你那些小本事在这里是使不出来的。”他解释道。

        “啊?那我……岂不是变成一个凡人了?”花钟哀嚎。

        “做一个凡人不好吗?”沈寄问。

        “倒也不是,现下情况不一样嘛。”花钟郁闷,“那你怎么还会飞啊?”

        沈寄:“……这叫轻功。”

        花钟叹了口气:“没想到我这一身的本事都用不出来了,怪不得谢兄说有可能折在这里呢。”

        她之前确实自信过头了,凭着一腔热血正义,就想来帮人。

        沈寄温声道:“所以说,不要逞能,凡事以安全为上。”

        花钟惊异地看了他一眼。

        “沈寄,你变了。”

        沈寄:“?”

        花钟:“你刚才说话忽然变得好温柔哦。”

        沈寄:“……”

        他淡声:“看下面。”

        这温柔短暂到令花钟可惜,但她的注意力很快被下方的玄风吸引,隐秘的小巷中,他正和一个藏身黑暗的黑衣人交流着什么。

        沈寄道:“对面那人大概是潜伏在敌国的暗探或者就是敌国人,玄风应该是让他将情报传给敌国大军,以引诱他们进入之前的埋伏地点。”

        花钟再次诧异:“你怎么知道?”

        沈寄:“玄风的执念症结不是已成定局了吗?你说的那些,再结合我们上一处记忆点所处的位置,那里大概率就是吴云国准备设计埋伏敌国军队的地点,玄风等人先到此处打探,确认此处没有敌国探子埋伏,于是将这消息暗中传给潜伏在敌军的自己人,放出假消息请君入瓮,再一举歼之。”

        “你说的好像你亲眼所见了一样。”

        “在战争中,这样的事时有发生,并不稀奇,但风险也有,例如军报被截取,或者暗探背叛,碟中谍等,权看各自主帅的本事了。”

        花钟笑道:“现在我相信你跟玄风父亲说的话了,你说你曾领兵十数年,原来是真的啊。”

        沈寄顿了下,缓声道:“……其实,夸张了点,没到十年。”

        花钟笑容一僵:“?”

        沈寄低笑了声,落在花钟耳中,让她憋出一股闷气,好似在三伏天里烤火,汗流浃背还来不及擦。

        虽然她没有烤火的记忆,但感受是这么个感受。

        沈寄道:“如果所料不错,玄风对面那个人应该已背叛了吴云,不但没有将假情报传出来,还配合敌国来了个反埋伏,以至后面吴云大军惨败。”

        花钟忙道:“那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去阻止他?”

        沈寄摇头:“事情已经发生,这里不过是记忆缔造的幻梦,阻止他也改变不了定局,何况,玄风的执念并不在此。”

        花钟:“……你这样说显得我很呆。”

        沈寄眼里隐隐透着笑意:“这很像你。”

        “?”花钟,“我很像我?”

        玄风与那人显然交流完了,他重新拎着鱼从巷子里走了出来,若无其事地当街叫卖。

        沈寄再次环住她的腰肢,抱着她下了屋顶。

        花钟发怔:“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沈寄:“不用做什么,静观其变就是了。”

        当环境再次发生变化,花钟发现他们正位于一处峡谷中。

        耳边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仿佛雷声在峡谷中反复回荡。

        沈寄很快再次抱起她,从峡谷中飞身跃上,他踏着几乎垂直的石壁,在大军赶来之前,上了悬崖。

        花钟从他怀中落下来,望着几十丈的落差,满眼震惊。

        “你管这叫轻功???”

        沈寄表情平静:“稍强一点的轻功。”

        花钟:“……”

        她可没听说过人间的轻功能从悬崖下直接飞上来,还带着一个人。

        什么稍强一点,分明是稍强亿点吧。

        马蹄震踏,尘烟漫天。

        一支数千人的大军赶到了峡谷中。

        马蹄扬起的尘烟让花钟几乎什么也看不清。

        她藏在悬崖上一块巨石后往下望:“来的不是吴云国的军队吧?”

        沈寄道:“不是。”

        他提醒花钟注意悬崖一侧忽然冒出来的黑衣人,不过那些黑衣人几乎都集中在某一段,为了方便将悬崖上的碎石集中往下推落,所以没有发现他们。

        花钟问:“那这些总是吴云国的人了吧?”

        沈寄摇头:“本该是,可你想想这场战争的结局,是吴云国惨败,若吴云国的人在此处埋伏成功,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了,所以他们应该已经被换成了敌国的杀手。”

        花钟皱了皱眉,半晌叹了口气。

        看来结局确实早已注定,她只能亲眼看着,其余什么也做不了。

        沈寄轻声道:“战争就是这样,站在哪一方看,几乎都是悲剧。”

        狼烟四起,喊杀震天。

        花钟被迫围观了一场人间的战争场面。

        当吴云国的大军以为成功将敌军引入峡谷埋伏中时,谁知自己却是中计的那一方。

        无数山石滚滚落下截断了撤退的后路,马儿与人被山石砸中,惨叫着摔下来,血与肉都模糊一片,混在一起几乎分不清了。

        花钟手指因为紧张而下意识抠住石头,她眼睁睁看着玄风带着自己的手下冲出去,以必死之势疯狂攻击敌军,掩护主力军队逃走,他奋力拼杀,鲜血染透了他的衣裳。

        花钟不忍再看,便收回了视线,然而那喊杀声与血腥味却并未消减,拼命往她的感官钻着。

        她几乎浑身颤抖起来,她的潜意识里似乎有什么被唤醒,那是一段深刻的记忆,可她记不起来了,无论怎么想也记不起来。

        沈寄敛眸,抬手在她周围布下了个禁制,将声音隔绝在外。

        世界骤然安静了下来,花钟红着眼抬起头,眼泪从眼尾滑落下来。

        “结束了么?玄风……”

        玄风肯定没死,她知道,因为结局早已注定,玄风被活捉了,之后死在了痛苦的活埋中。

        她的指尖触碰到自己的眼泪,低头看着,略有些迷茫,这眼泪并非为玄风而流,是为她自己,可具体是什么,她又不知道,这种感觉真叫人抓狂。

        她的眼泪让沈寄内心某一处抽搐着传来尖锐的疼痛,他忍不住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洇湿。

        “别哭。”他低声说。

        花钟怔怔看着他:“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沈寄撤去禁制,战争结束了。

        环境再次发生变化,不过他们还在原地。

        一群人从远方奔驰而来,马后均用绳子绑着一个人,就这样在地上拖着走,碎石沟壑将他们磨的遍体鳞伤,鲜血淋漓,血迹在地面上划出了几道线,马儿停下来时有些人只剩下了一口气。

        尘烟渐渐沉淀下来,灰尘在他们身上铺满。

        花钟咬着唇数了数。

        “一共一百三十六人人……”

        当先骑在马上的那人一挥手,大声喝道:“蕞尔小国,竟敢犯我国境!今日就以吴云士兵为祭,奠我死去的将士!”

        他一下令,便有数十人下了马在这峡谷碎石中硬生生堆出一个大坑来,然后将包括玄风在内的人全部惨无人道地丢了进去。

        碎石和尘土泼了下来,将他们最后一口气掩埋在地下。

        狂风怒号,卷着风沙漫天,使人睁不开眼。

        转眼间天上便乌云密布,银蛇在云中游走,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天地间。

        大雨猛地砸了下来,砸在人身上如碎石一样疼。

        天地间阴沉沉唯余雨幕,敌军早已撤去,茫茫峡谷中,只剩下了一座新砌的孤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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