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转机


十二月,阴霾密布,a市又进入了爆冷天气,人行匆匆,仿若是这十二月的寒风遭到了嫌弃。

        路泠站在金华大厦十七层往下看,上午的实习生面试已经基本结束,一轮筛选后留下了七个人。

        职位是宣传部门的文宣组,花里胡哨的名字下面是广告文案宣传的空壳。

        面试人员里a大的路泠和京大的陈阳简历漂亮且突出,而陈阳的专业似乎更胜一筹。

        “路泠,吃饭去吗?”

        陈阳今天穿着崭新的正装,发型精神,皮鞋锃亮,拎着公文包,真像职场人。相较之下只是穿了正装背了双肩包的路泠显得不太高级。

        路泠摇摇头:“不用了。”

        等结果的时间陈阳已经和等候室里其他几个人相互认识,甚至有的还加了联系方式,这会儿打算一起下到一楼吃饭。路泠不去凑这个热闹。

        但“善解人意”的陈阳怎么舍得让他挨饿呢,当即便要上手拉他一起,一边拉一边说:“这是我朋友,a大的,一起吧。”

        路泠:“……”

        他开始烦了。

        他们确实认识,但不至于到朋友的地步。大三的时候陈阳代表京大来a大参加辩论赛,认识了现在的女朋友王潇潇,并在王潇潇不知情的情况下套走了a大辩论社的资料,过后还嫁祸给同社团的社员安子遇。

        路泠是临时去凑数的,但因为陈阳的手脚a大险些输了比赛,他看不上这个人,他们也算不上什么朋友。

        可在这里发作撕破脸不是什么好事,路泠硬是把这股烦躁压了下去,他挣开陈阳的拉扯:“我真不去了,等下赵谦他们过来,你们去吧,谢谢。”

        听到赵谦的名字陈阳才作罢,他一步三回头,像是很惋惜。

        路泠站回玻璃窗前拨通赵谦电话:“醒了吗?”

        电话那头一阵骚乱:“醒了醒了,我们正准备出发呢。”

        路泠吸了一口气:“刚醒别着急出来,缓一缓,不然容易感冒。”说完挂了电话。

        “211路哥最大”的微信群里传出三个人干嚎——

        【路哥,真醒了~】

        路泠【没用】

        路泠今天来面试是临时接到通知,简历和各种资料都现成,就是他昨天晚上做家教结束的晚了点,回学校又帮三个兄弟鼓捣毕业论文开题报告,等真正躺在床上已经凌晨一点了。

        而百林的面试消息今天早晨才发过来。

        路泠走之前让赵谦他们睡醒了来百林找他,他想去看看房子,很显然这仨人并不靠谱。

        路泠刚刚看了百林公司的小册子,这会儿在他和这个公司的适配度之间放了台倾斜的天平——百林虽说搞得是新闻媒体传播,但并不是很与时俱进,处处透着一股保守的味道,不太符合他偏自由的画风。

        他可能更适合也更喜欢锦南文化,但锦南太大太高端了,他不敢递简历。

        锦南也不招实习生。

        背包里有上次网吧刷夜剩的椰果面包,实话说他不喜欢吃面包,任何面包都不喜欢,只是没办法,赵谦他们来不了他下去吃饭要是碰到陈阳……还是别了。

        路泠给面包拍了张照片发到群里,半分钟后又是一片哀嚎。

        午休时间持续到两点,陈阳他们吃过饭就上来了。路泠戴着耳机研究百林的企业文化,陈阳熟稔地拍拍他的肩膀:“赵谦他们走了吗?”

        路泠:“……”

        路泠摘下耳机抬头看了眼:“没有,他们出去了,就在楼下。”他们进不来,我不想出去。

        陈阳看了眼手机,在路泠没有注意的地方难忍笑意。早在前天他已经通过电话和百林达成了某种共识,他稳赢了。

        “这么冷的天你也不怕他们冻坏了,叫他们上来呗,你和前台说说,应该可以吧。”

        可以个鸡蛋。刚来的时候助理就和他们强调今天一天会出最终结果,不要别人陪同,中午吃饭到一楼,吃完饭凭借临时工作证再上来。

        路泠并不觉得陈阳是单纯忘了,果然陈阳补了一句:“没事的,那个助理也就是那么一说,不会怎么样,这么冷还不许进来暖和一下。”

        路泠合上册子站起身,没什么起伏地说:“底下有肯德基。”

        a市的十二月下旬有多冷路泠比陈阳清楚,他不想因为这些没意义的话题在陈阳这儿浪费时间,下午还有一轮面试,按照百林保守的习惯来说应该还是深入交流环节,会问问梦想问问家庭问问兴趣爱好,反正是比上午死板的提问随意不少。

        关于梦想就是胡扯,关于兴趣爱好和胡扯也没多大区别,但是关于家庭……学校给出的证明上有路泠的基本信息,应该包括家庭,路泠闭上眼打算现场编一篇题为《我的家庭》的千字作文。

        下午两点整,那个助理小姐姐来叫他们准备,路泠排在最后一个,他前面那个男生低声问他:“我听说下午面试的排序基本上就是最终定论了,欸,意思是不是说咱们没机会了?”

        路泠不信这些,他足够优秀,只是专业没有十分对口,但他在校期间帮一些小机构和公司写过广告词或宣传文案,这个工作对他来说并不难。

        只是终究一语成谶。

        四位面试官坐在对面,路泠攥了攥拳头。

        “a大,我记得上一轮面试的时候我说过这个学校很不错。”酷爱转笔的面试官说。

        路泠点点头,他猜测着面试官这句话会引出些什么。

        “你知道今天来面试有一个京大的吗?”面试官继续说。

        路泠点点头:“知道。”

        面试官和旁边那位对视一眼:“你觉得你和他的差距在哪儿?”

        差距……路泠很正经地回答:“从学校层面来说我们并没有什么差距,而从自身来说他的专业比我的更对口,但我……”

        “没错。”无名指上戴着大金戒指的面试官并没有让路泠说完,“那么同样一份广告文案交给你们,你会觉得你是以什么赢过他的呢?”

        路泠微微皱眉:“我实操经验多,并且文字功底强……”

        “但是他有这方面的基础,接受过专业培训,进行创作的时候可能考虑的方面比你更全,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路泠没有说话。

        接着,头发略显稀疏的面试官翻完了路泠的资料,和蔼地笑笑:“你可能觉得我们是在刁难你,对吗?”

        路泠摇摇头:“贵公司应当考虑多一些。”

        “谢谢你的体谅。”面试官双手交握,带着让人并不是很舒服的笑意,“其实宣传文案并不需要太好的文笔,相对的我们需要更为理性更为专业的角度,从而想出更为吸睛点子,这一点你同意吗?”

        路泠点点头,他麻了。

        “刚才那个京大的学生目标薪资在2500到3000,这个价位我们是可以接受的,但他还是很谦虚地说可以降到2500。你的薪资目标是……”面试官假装翻看简历。

        路泠声音清脆:“3000。”

        四位面试官都有些意外:“对,3000,我们觉得这个目标有些……嗯……”

        右手大拇指的之间嵌在掌心,路泠淡淡道:“我可以降到2800。”

        面试官笑了,意思可能是说路泠自不量力,也可能是说路泠听不懂话,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路泠很烦别人拿他和陈阳作比,还是这种有些阴阳怪气不直接的对比。

        这一part到此结束,交接到最后一位面试官。

        这个男人上午面试的时候一直吊着脸,让路泠很不舒服,但人家是面试官,威严些很正常,路泠只默默观察,并没有什么意见,而此时再碰上路泠就有些抵触,因为他翻看的那一页应该是有路泠家庭信息的。

        “你的家庭……很不错,你有一个弟弟,但你们好像相差很多,我是说年岁。”

        路泠身上看不见的刺慢慢生长,他攥攥拳头:“是的,我们差十一岁。”

        学校给的资料上最多会写家里几口人,不会太详细。

        面试官继续说:“你和你家里的人并不是很和谐?这会影响你后续工作吗?”

        问题问完面试官并没有等到想要的答案。

        路泠好整以暇地理理衣襟,漾出一个较为灿烂的笑,他不紧不慢地:“是的,会影响。”

        面试官愣了一下,很快互相看了看准备继续说,路泠开口:“首先,我的母校绝对不比京大差,当然我并不是在贬低京大,都是好学校,而且主攻方向不一样,也就没有口头比较的必要。”

        “其次,我的专业是文学,我们学的课程中也包括实训,可能不能和专业的相比,不过我也说了我之前参加的实操比较多,肯定是要有足够的把握才敢来贵公司参加面试,简历后面附着我的作品。”

        “再者,在a市像贵公司这样规模的公司实习生工资大多在3000到3300之间,我是根据我自身实力和我能为贵公司做出的贡献而给出薪资目标,之所以不想降太多是因为我对我的能力有信心。”

        “而至于我的家庭,我想从理性层面来说贵公司要的是我,不是我的家庭。当然,我的家庭可能会对我产生影响,但上午面试的时候这位面试官曾说只要我们努力,百林能在两年之内超过锦南。那时候我就说过只要能进百林我一定排除万难一心只为工作,言外之意就是我的家庭不会影响到我。”

        “关于最后这一点你们有疑虑我非常理解,即便我说我不会受到影响你们也有权画问号,我不理解的是你们本可以直接问我本人,而不是听别人说,这就又回到最一开始的问题,京大的校风一向很优良,不是吗?”

        点到为止。

        路泠的傲气可以支撑他抗到“家庭”之前的所有环节,但把别人嚼舌根的话当做评判标准,他不能接受,每个人都有底线,这就是他的底线。

        路泠斩断了和这个公司所有的可能,起身鞠了一躬走出了这间空旷的屋子。

        七个人里留三个变成了六个人里留三个,是件喜事。

        路泠蹲在外面的椅子上整理书包,陈阳和那五个人站的远远的,完全没有中午时候的亲切,路泠不在乎。

        面试官们商量之后走了出来,像是冲着路泠去的,但很不巧路泠静音的手机屏幕亮起,是一通陌生电话。

        路泠接通:“喂?”

        听筒里声音不大,但这片区域过于安静,声音还是传了出来:“你好,请问是路先生吗?”

        路泠:“嗯,我是。”

        “路先生你好,这里是锦南总部,我是人事部总监助理蔡妍,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是这样的,我们在人才平台看到了你的简历,知道你在找实习工作,我们现在有一份和你应聘方向很相似的工作,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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