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迷失

晚上简单吃过以后，到了大约七点钟，护士又过来给苏棋量了体温，386c，又降了，她暗暗欣喜，或许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她下床随意走了走，上了个厕所，镜子里的自己很是憔悴，面色苍白，嘴唇血红，脸上的肌肤因为发烧而呈现出饱满充盈的状态，她摸了摸脸颊，还微热的。

        她干脆解下头发，随意的拨弄了两下让长发顺畅一些，再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看，在洗手间狭小空间里白炽灯的照耀下，她被自己的样子给吓到。

        不敢多想，这里可是医院啊，她强制打断自己的想象。

        从洗手间出来，将病房全部的灯光都打开，然后来了窗前透透气。

        发烧不好的一点儿就是，稍微有点儿凉风，就觉得很冷。

        她抱住自己，也任由外面的风吹拂着自己。

        老蔡在放假前要求她写的自检报告，她此刻十分想下笔去写。

        果然得到充足的休息大脑就会很清醒，她觉得自己清醒极了。

        清醒意识到为什么会晕倒，为什么成绩退步那么多。

        凡事发生必有因果。她也只是稍微捋一捋线索，就轻易找到问题所在。

        沈易啊，你真是害人不浅。

        想埋怨他，又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如果能够不那么在意他就不会分心，不会不愉快，不会没胃口吃饭，更不会没心思学习，上课走神，也不会失眠…

        细想一圈，她最后得出结论，是自己没能处理好自己的感情。

        繁重的课业摆在面前，每天的休息时间极其有限，要充分协调好两者之间的平衡，才不会被打败。

        越是紧张的氛围越要稳住笃力前行，也要在有限的休息时间处理好生活的事情。

        这很考验人的能力，很艰难却富有挑战性，苏棋心想，没在怕的。

        她又不由得浅浅一笑，高三生哪儿来的生活啊，生活的全部就是学习。

        我们为什么要这么拼命的学习？尽管很努力，但依旧有许多学不懂，学到的，也只是整个庞大知识体系的冰山一角。

        她很透彻的领悟，学习本身，就是能力的提升；而学习的过程，是求知，是探索，更是立身之本。

        从不会到会，人类向来如此，孜孜不倦，素履以往。

        苏棋深深吸口气，一股浓郁的医药味儿顿时沁入心脾。

        感情的事儿貌似是可以放一放的，如果当它已经严重影响到学习，或许放手都可以。这是理智部分的决定。

        她与沈易之间，可能就此结束了。

        喜欢一个人是一回事，自己开不开心也很重要。

        想起他，想到的是被他安上的莫须有的罪名，她甚至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尝试过去理解他，安抚他，然而一点儿用都没有，他依旧那么冷漠。

        没什么大不了。她安慰自己。

        今晚是江瑜留下来陪她，苏家干女儿总是尽职尽责。

        “想什么呢？”江瑜送完唐心苏振返回病房。

        苏棋轻声应答，“没什么…发发呆而已。”

        忽的想到什么，她回头问江瑜，“对了阿瑜，我手机呢？”

        江瑜正在收拾陪床的床铺，很悠闲回她，“当时走的急，给落宿舍了，不过你也用不着，医生说你能在开学前出院都算乐观的。”

        “啊？要住这么久吗？降温不就可以啦？”

        “知道你为什么会晕倒吗？”江瑜抬头，严肃的看着她强调道，“低血糖。”

        “低血糖而已，我知道怎么做。”苏棋冷静回她。

        江瑜笑笑，然后走来推她回床上坐下，“你呀，老老实实听人家医生的，别总啥都自己逞强，尊重一下客观事实好不好。”

        “我很尊重事实的，刚才已经分析过了，之所以晕倒，是因为那几天没注意吃饭，能量消耗巨大而补充不足，导致身体消耗自身的能量引发低血糖，久而久之，身体向我发出警告喽。”

        她抬起双手抖了下肩，左手臂上埋的针头隐隐作痛，很不舒服。

        江瑜紧锁眉头盯着她，“你还是真是闲！谁没事会追本溯源啊！”

        苏棋笑，“不说了。那个，你回来有没带课本啊，明天帮我拿来医院好不好？”

        江瑜惊呼，“不至于吧你，都这样了还要勤奋看书啊？”

        “闲着也是闲着啊，趁着脑子清楚，我想把之前没搞懂的给搞明白。”

        “我可以给你讲啊，再不济，还有沈易，樊温，他们下午又来看你了，不过你睡过去了。”

        苏棋短暂沉默，听到沈易，心跳忽的沉了一下。

        “你告诉沈易让他别来了。”

        苏棋换了一副面孔，面无表情，很冰冷。

        江瑜若有所思看着她。

        苏棋看她憋着一嘴话的样子催促道，“有话直说吧。”

        “嗯…”江瑜沉吟，“事实上沈易今天一直没回去，他一直在医院里待着呢。”

        “他回不回跟我有什么关系…”嘴上这么说，内心担忧而流露出的不安眼神却出卖了她。

        江瑜抚慰的拍拍她的肩膀，“我觉得你们俩有话说清楚比较好。”

        苏棋沉默，“已经很清楚了，没什么好说的。”

        江瑜又问，“还想吃什么，我去外面帮你买，干妈做的菜那么素，你肯定没吃好吧？”

        苏棋摇头，“其实我没什么胃口，不吃也行的。”

        大脑在输出回江瑜的话，可心里却担心沈易，想的全是他，让她又陷入纠结矛盾之中，心情低落。

        江瑜起身，“我是没吃饱，医院门口有卖嗦米粉的，我去买两份带回来吧？”

        “嗯。”苏棋轻声应着，只是大脑下意识的回答，自己根本没想她说了什么。

        江瑜拿了遥控器给她，“你就看会儿电视打发时间吧，自己别乱跑啊，我很快回来。”

        江瑜离开后，苏棋盘腿坐在床上，为了避免再次想起沈易，她决定转移注意力，于是打开电视摁压着遥控器在寻找想看的频道，一圈下来，哪个台都提不起兴趣。

        病房的门轻轻被推开，她循声望去，真的是沈易。

        她莫名就有这种预感，知道他在附近，知道他会来，知道江瑜离开的目的，可是，不想见到他。

        心里像压了块儿大山，她好不容易愚公移山能轻松点了，结果前面还有另一座等着她。

        两人互相对视着，只是互看彼此一眼，心里的情感就翻腾起来。

        苏棋急忙拉起床头的被子将自己藏在棉被里坐着。

        沈易徐徐走近，在她床边坐下。

        “好些了吗？”

        没有回答。

        “对不起，是我的错…”说出这句话，他不由得喉咙一哽，强压着喉头的酸痛感。

        苏棋依旧没有回答。

        他转过身看床上被她支起的棉被鼓包，“在里面不闷吗？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

        很闷啊，可是好不容易调解好的情绪，不想再有起伏。苏棋依旧不愿回他的话。

        “好吧，我等你。”沈易背对着她，安静的坐在床边。

        苏棋一动不动，悄悄露出脑袋透气，与沈易背对背坐着，中间隔着厚厚的棉被披在她身上。

        她什么都不想想，最舒服的姿态就是现在这样两个人都不说话。

        时间过了很久，原本热闹的医院楼道都逐渐安静下来。

        沈易先开口，“知道你不愿意见我，但我还是得过来找你，你听着就好了。”

        “得先跟你说声对不起，这段时间冷暴力你了。你可以当我是个疯子，是个胆小鬼，是懦弱无能的一个人，我就是突然迷失了…又不敢面对自己的问题。”

        沈易眼神无力的目视前方，喉结滚动咽下口水，又接着说，“我是嫉妒陈落，从你收到他的情书开始。那种感觉，就像我非常真爱的东西被人给发现了，他们都想从我这里抢走，我不愿意，也不开心，更感到生气。在我看来，他每一次有意无意去招惹你，都是在向我发起挑战，他开朗的性格我很羡慕，而我没有，因为没有，我就像少了一件武器一样，落于下风。”

        “我害怕，我也焦虑，我或许就是个人格不健全的人吧，至少也是个相比正常人不正常的人。”他苦涩笑笑，眼里泪光闪烁，剖析自己多少是一件对自己十足残忍的事情。

        沈易接着说，“我就是迷失了，都懦弱到不敢去争取…”

        “可是，我分明给你说过了，我只喜欢你，你干嘛还要嫉妒他，你只在乎别人抢不抢的问题，那你有没想过我根本不会选择别人啊。”

        苏棋终于肯说话，声音很轻很委屈，委屈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沈易欣慰一笑，“我也不知道，有那么一些时刻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做了许多心理建设，也自我斗争。分明想去关心你可又偏执的以恶劣的言行表达出来，那种放肆的感觉很疯狂，我知道那样不对，可却还是那么做了，对不起…你不肯原谅我也没关系，我自己都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有病去看病啊，把气撒我身上干嘛！”苏棋低声埋怨他。

        沈易含泪笑言，“大概因为你是我最亲近的人吧…对不起，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以任何你想报复我的方式报复我，我都接受，这样我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后面的被子一下子飞落，一大半落在沈易背上，他回头看，正对上苏棋眼泪汪汪的眼睛。

        “转过去！”她命令道。

        沈易乖乖服从。

        接下来便承受着苏棋对自己或轻或重的拳打脚踢。

        苏棋气喘着跌坐在床上，“好了，今天先报复一半，我累了，没有力气了。”

        沈易笑着回头，看她狼狈的样子很是可爱。

        苏棋瞥他一眼，又瞥他一眼，忙上前托起他的脸问，“你哭了？”

        沈易摇头，身体总比大脑要诚实，眼泪不由自主往下流。

        苏棋伸出拇指为他拭去眼泪，“你个大男人怎么还哭哭唧唧呢，受委屈的不是我吗？”

        沈易不言，只是情绪再度崩溃，像孤独无依的小孩子找到了家。

        苏棋冷静下来，坐回床上指着他说，“你这是苦肉计吗？卖惨博同情？”

        “那你要同情一下我吗？”沈易平复下来心绪，盯着苏棋看了又看。

        对不起，我再也不会做那样愚蠢的事情了。

        苏棋幽怨的看着他，分明很气，又很疼惜他。

        “我还是很生气，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吧，我那段时间真的好累啊，向你讨要一个拥抱你都吝啬的不给，我很记仇的。本来想抱抱你的，但是你欠我三个，就抵消一个吧。”

        说完她往后挪了挪，与他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沈易欣慰一笑，“我以后再犯浑的时候，你就把我打一顿吧。”

        苏棋凝眉，“你以后还要这样对我吗？就在刚才，我都下定决心跟你分开了，我要专心去读书，说起来，你还因为我没考好数落我，你自己难道没想想我为什么没考好吗？”

        因为苏棋随口一句的分开，沈易心里砰的一下像受到重击。

        他感到害怕，“可不可以…不离开我…”

        他无力的垂下视线，语气卑微在祈求。

        苏棋怜惜的看看他，猛然起身扑到他身上抱住他。

        沈易稳稳接住她突然的撞击，有失而复得的喜悦，心里的冰山几乎是瞬间消融的。

        他紧紧抱着他的火炉，将头深深埋在她的肩膀。

        “沈易，我告诉你啊，我是喜欢你没错，但是你要是再敢冷暴力我，我一定会离开的。我就是给你说清楚，喜欢是喜欢，我又不是只喜欢你，我也很喜欢我自己的，你对我不好，我就只能抛弃你了。”

        “还有，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跟我说，我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吗？你有什么好嫉妒陈落的？他没你高，长的没你好看，我甚至都不怎么认识他，我就很郁闷呐，你怎么那么在意人家呢，你要是想找男朋友，你告诉我啊，我很大方的。”

        沈易听着她的话，直往她腰间咯吱，“怀疑我？”

        苏棋避开不及，厉声要求他道，“给我住手啊，我还没说完呢。”

        沈易重又抱住她，深深的闻她身上的药水味儿。

        苏棋接着说，话到嘴边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她闷声沉吟，“算了，被你给打断了，下次我想起来再告诉你吧。”

        沈易松开她，很贪心的问她，“可以亲亲吗？”

        苏棋直摇头，并挥手拒绝他，“不不不，你休想三言两语就让我彻底原谅你，我还要看你以后的表现呢。”

        记忆突然涌回，她又说，“你考第一对吧，等着瞧吧，下个月测验，我一定超过你！”

        沈易笑，抵住她发热的额头柔声细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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