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跨年夜

发生在夜里的事情，次日一想，总觉得不真实，如梦如幻。

        苏棋起了个大早，在床上抱膝而坐回想昨夜的相遇。

        随机事件中，两人偶遇的几率是多少呢？

        好像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可遇见，便是百分之百，让人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安排。

        这是多么令人心动的事情，苏棋就此久久不能忘怀。

        “棋棋，起来没？”门外传来母亲热情洋溢的呼喊声。

        才不到八点钟！

        外面也能隐约听见邻居阿姨爽朗的笑声，小婴孩的哭闹声，自行车铃铃的声音，以及各种忙碌的声响，都是为迎接新年做准备。

        真是无处不热闹，可太阳也还没起床，大雪也停了，冰冻的雪地向天空反射出耀眼的白，所以今日，天亮很早。

        “哦，来了。”她敛神回了一句。

        精神依旧恍惚，看整齐叠放在床头的新衣，分明在那儿可又觉得没有。

        像是完全进入了意识世界，一切都“我思故我在”。

        这个时候，她突然觉得拥有一部手机是十分必要的事情了。

        能解除这种魔幻状态的人，恐怕只有沈易啊。

        真想给他打电话过去说说话…

        她趿着鞋子没有任何新年的兴奋情绪出了门。

        苏振在收拾过年用的瓜子果盘，唐心正擦拭家里的古董瓷瓶。

        见到苏棋，他俩都定睛看她。

        “怎么没穿新衣服啊？”唐心不由得问。

        因为往年在除夕这天，苏棋一定早早换上新衣服出来了。

        “妈妈，我可以申请一部手机吗？”她木然站在门口，一副凛然的神色同他们商量。

        “不是说高考前都不用手机吗，怎么突然想要啦？”苏振也问。

        苏棋定了定又重新思考这个问题。

        若说起来，在学校的时候每天都在一起，也就放假会不方便联系，可是毕竟在一起的时间也挺多，倒也不至于为了此刻想联系他就向父母申请一部手机。

        “算了，我就随口一提。”她懒散的踱步到父亲跟前坐下，拿起一粒花生剥开悠然吃起来。

        唐心没放心上，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倒是苏振对此好奇，“怎么啦？想要的话爸爸给你买一个？”

        “算了算了，等高考结束吧，现在没那么迫切需要了，我就看同学很多都有手机，联系起来也方便。”她瞥了眼母亲手下的老古董，又说，“虽说时代在进步，可我觉得我倒像一件古董。”

        “不如咱先买个电脑吧？查资料学习什么的也都方便。”

        一旁的唐心轻笑一声，“是娱乐更方便吧！”

        苏振后仰笑了两声，这点儿小心思真是瞒不过老婆大人。

        他又说，“如果妈妈同意，咱们可以先买个电脑。”

        苏棋心里一琢磨，爸爸这是在撺掇自己帮他啊，平时忙着看书学习，哪有什么时间玩电脑，但是，如果是移动电脑的话…那就另说了。

        “爸，咱们买个笔记本电脑吧，反正上大学也要用，咱们可以提前买来练练手。”

        苏振犹豫起来，“…也行。”

        后又笑了笑，各怀鬼胎啊！

        于是又说，“都可以的，放假回来你可以任意玩一小时。”

        苏棋鄙夷的哼了一声，“嘁，一个小时那就没必要了，等我毕业了送我一台完全属于我自己的吧！”

        “你俩可以了，啥也不许买！”唐心听着俩人的明争暗斗厉声反驳。

        苏棋压低声音对苏振说，“爸，生米煮成熟饭妈也没办法，你想买就买吧。”

        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

        过年，是沈易从来都不喜欢的一个节日，而今年却有所不同，因为有所期待。

        兄弟俩坐在一头各抱着一台电脑玩穿越火线，电视里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外面也时时传来喜庆的鞭炮声。

        而江奶奶，在责备电话那头的人。

        “不用你专门给我打电话过来，我好的很！”

        “妈，今年是真没办法回去…”

        “用不着你回来！这里也不是你的家，我没你这个儿子！”

        说完挂了电话，没两秒的功夫，话机又响起。

        江奶奶一看来电显示，直接提起又挂断了。

        此后便再无来电。

        “奶奶，沈冲说啥？给您贺新年呢吧？”沈哲明知故问，但主要的，是直呼父亲的大名好讽刺他一顿。

        江奶奶没说话，倚靠在沙发里继续看电视，一脸严肃。

        “奶奶，新年快乐。”

        沈易简单问候了一下，其实无意义，只是消解奶奶心头的火气。

        但江奶奶还是没说话。

        沈哲叹了口气。“奶奶，现在这样我觉得挺好的，您要非要勉强他回来一家团圆，我倒还觉得别扭了，万一再一心情不好把我们俩收拾一顿，何必呢，永远别回来才好。”

        江奶奶脸上凝滞的神情忽的松懈，转而一脸的愁容。

        “也好！”她语重心长的说道，“等你们都上了大学，也别回来这里了，好好工作，找个好姑娘结婚生子，你们还有自己的远大前程呢，有没有父母不重要。”

        说着她挥了挥枯瘦的手，只是一想到什么，又板着脸。

        沈易淡然一笑，“我认同我哥说的，没人打扰反而更好，咱们仨就可以了，我只认你们俩是亲人。”

        “就是，跟他们又不熟，回来说句话都尴尬。”沈哲埋怨了句。

        沈易看了眼手机，都快九点了怎么还没来电话。

        一个小时过去，又一个小时过去，外面的烟花此起彼伏，令他等待的心情更焦灼。

        莫非，要等到零点吗？

        春晚也接近尾声，其实也没怎么看进去，一晚上都在等一个电话了。

        “奶奶，困了，我先上去了。”

        他独自上楼，沈哲还端着电脑在玩地下城打深渊，“嘶”的一声爆出几件史诗装备，金光闪闪，卓有成就感，他很满足的关掉游戏。

        “奶奶，我也去睡了啊，您早点儿休息。”说着，合上电脑很随意的放到边上去。

        “去吧。”

        过年大概也是江奶奶不喜欢的节日，从前是争吵不休的跨年，今年，儿子干脆也不回来了，虽有俩兄弟的陪伴，可老人家，更期待儿子吧，没有了争吵的跨年，反而更觉得孤独。

        春节，在这个家里，是真的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

        沈哲上楼没回自己房间，在沈易门前敲了两下便推门而入。

        “干嘛呢？”

        “挨个回消息呢。”

        沈易趴在床上专注在输入文字，头也没回。

        沈哲过来直接在旁边平躺下来，舒展了下胳膊闭上疲惫的双眼。

        “要睡回自己房里去睡，赖我这儿干嘛呀？”

        “跟你聊聊啊，看你谈个恋爱，整个人都精神了。”他抬起右手放在额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沈易没回他的话，发完短信又玩起了滑雪游戏。

        见他没反应，沈哲又起身换了个姿势，单手撑着脑袋打量起他，“跟我说说呗，谈恋爱什么感受？”

        “你自己不知道吗？还问我！”

        “失恋喽，被女朋友甩了…”他很无奈的叹了一声。

        沈易撇下嘴角，“你认真点儿也不至于谈一次失败一次。”

        “所以你很认真喽？”

        “嗯。”

        “真的假的，苏棋让你那么上心？”

        沈易不想理他，因为在等苏棋的电话。

        他沉默以对，希望哥哥识趣儿的赶紧离开。

        沈哲却觉得他的沉默即默认。

        “也是，不过吧，苏棋看着很平易近人，但她太强了你知道吗，爱情得两个人势均力敌才行。”

        沈易轻蔑一笑，“哥，你这么瞧不起你弟我？”

        “哪是瞧不起你，是怕你配不上人家！”

        哥哥这话，让沈易短暂思考了一下，他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配不上她。

        可转念一想，他们说好的顶峰相见，自己可千万不能泄气。

        于是他说，“如果说考大学，那我们应该都没问题，至于将来，我会努力给她好的生活。”

        沈哲很吃惊的看着他，只是闲聊，他都已经计划到将来了，说起对待感情的态度，自己好像确实不够认真。

        一面反思一面闲扯，“诶，你看，一晚上也没说几句话，一提到苏棋，你就停不下来了。”

        “是你先问的。”

        “你也可以继续高深不回答呀。”

        沈易直接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哎，看来她对你影响真的很大。”

        “嗯，是我要娶回家的女孩儿。”

        “不是吧！现在谈婚论嫁早了点儿吧！小屁孩，你知不知道怎么过日子！”

        “知道啊，我又不是你。”

        “少年老成，说的是你没错了！”

        “行，怎么说都可以，但你能不能回自己房间去啊？”

        “怎么，看你这样子，是在等什么？还没收到弟妹的新年祝福？”

        “嗯，马上就来了。”

        “不会忘了你吧！”

        “她想跟我一起跨年。”

        一整天都没有她的电话，依她的个性，只能是零点跨年这个时间点儿了，他对自己的推断无比自信，又对这种信赖感到欣慰。

        看了眼时间，他退出游戏，盯着手机时钟计秒，5、4、3、2、1。

        手机很准时的响起，却是陌生的号码。

        “喂？”虽然有些激动，但话到嘴边又很冷静。

        沈哲也好奇的贴近了偷听，被沈易推开又凑近。

        “沈易。”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他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弥漫开。

        “有没有等着急啊，我拿了我爸的电话给你打的，新年快乐。”

        那头苏棋显然一种抱歉的语气。

        “嗯，新年快乐。”他轻柔回她，似在抚慰。

        一晚上的等待在这一刻，都充满了意义。

        “你在干嘛呢？有没有看春晚？我们这儿可吵了，你可以听见吗？”

        电话中传来沉闷的鞭炮声响，又很快切回苏棋的声音，“对了，我问候太晚了，替我跟你哥哥还有奶奶说声新年快乐啊。”

        “好。”

        沈哲怼了他一下，窃声私语，“你说话呀，光在那儿嗯哦干什么。”

        沈易白了他一眼转过身去。

        “苏棋，新年快乐。”分明等到电话，他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或许，是因为哥哥还在，许多话不好说。

        “嗯，收到了。本来想早上就想给你打电话的，可我爸妈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他们一个劲的跟我聊这个聊那个，我真是完全脱不开身，想着零点跟你一起跨年，还好你没睡。”

        沈易得意含笑，“嗯，我猜到了，所以一直在等你。”

        “说实话，我其实，特别想见到你…”

        她忽的语音消沉，拖着长长的尾音。

        沈易心里一紧，有立刻动身去找她的冲动。

        “苏棋，你要等我吗？”

        “不要，太晚了，万一路上遇到坏人怎么办？”

        “我一大男人我怕什么！”

        沈哲在后面一副吃瓜的模样，这两人完全沉浸式聊天啊，于是他又凑近了些听。

        “等我去找你吧，明天后天都要去亲戚家，如果我想你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察觉到背后来人，沈易轻咳了两声，“傻瓜，旁边还有个人在偷听我们说话。”

        “嗯？谁？”

        “我哥。”

        “哦哦，沈哲哥，新年快乐呀。”

        沈哲凑近话筒夸张的清了清嗓，“苏棋妹妹，咱女孩子，含蓄点儿呗，你大晚上的表达思念之情，阿易还要不要睡觉了！”

        沈易忙堵住他的嘴巴，真是有够胡说八道的。

        “哦哦，什么？”苏棋后面其实没听太清。

        “没有，别听他的。”沈易又对上手机说。

        “沈哲哥说什么含蓄？”苏棋一时迷惑，是不是自己说错什么了。

        “弟妹，哪有女孩子大晚上给男生表达思念的，你这分明在惹事儿啊。”沈哲又重复强调道。

        苏棋更加困惑，“什么意思啊？”

        沈易只好翻身将哥哥压在身下，紧紧捂住他的嘴巴。

        “好啦，别听我哥胡说八道，有空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的，我刚才哪句话说错了吗？”

        “不用在意别人怎么说，在我这儿，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哦。那我挂电话了啊，晚安。”苏棋始终一头雾水，也没说什么啊。

        “嗯，晚安，我电话会24小时都开着，你什么时候打过来我都在。”

        “好，但是你不要打过来喔，这我爸的电话。”

        “知道啦，晚安，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

        结束通话后，沈易才松开沈哲。

        他责备道，“填什么乱！”

        “少说我，你俩都腻歪成这样了还说没谈恋爱？！”

        “确实没有。”

        “来，你给我说说，什么叫谈恋爱？”

        “你应该比我有经验吧？”

        “你家苏棋不简单呐，还会撩人啊？”

        “你想多了！她纯粹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以为都跟你似的心思深沉啊！”

        “我看不是，你不会把孩子带坏了吧？”

        沈易狠狠瞪着他，“不会说话就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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