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蓝色废水”冒出几股气泡，像是获得了组成身体的骨骼一样立了起来，从软趴趴的一滩变成了圆滚滚的一团。

        随后它就在地面上肆意地滚动起来，如同失去导航的车辆，一转眼就消失在少年的脚下。

        “跑这么快？”

        池源心里泛起微妙的兴味，放下蛋壳慢悠悠跟了上去。

        团子也没跑多远，而且说是停其实更像是僵在那里，因为在它停止之前没有一丝要停顿的迹象。

        它分裂出一部□□体成细小的触手，按压在前方的空气上，规律地进行着挤压的动作。

        再走近些，少年就听到了一声又一声微弱的“咕叽”声，伴着触手一下又一下响起。

        仿佛是在给自己鼓劲的加油声。

        少年挑了挑眉梢，熟悉游戏的主播十分清楚这是限制活动区域的空气墙。

        他蹲在蓝团子背后，面无表情，伸出一根手指把团子往里戳。

        再戳。

        “请确认您的宠物的名字。”

        被压制住的团子惊声尖叫，却只能硬着空气骨头抵抗片刻，没多久就不堪重负得只能分出几条触手扒拉住少年修长的手指，无力地在其上划拉了几下，“咕叽”声发颤着没了力气。

        滑嫩柔软的触感奇异地从手指蔓延到心底，麻痒着宣示自己的存在感。

        想把它团在手里随意揉捏

        池源慢条斯理缩回手，看着自己的宠物被自行复原的空气墙吐了出来，在地上弹跳了几下。

        他好像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玩具，也是属于自己的宠物。

        池源一直皱着的眉眼不知不觉间舒展开，成了张扬肆意的模样，表情里透着愉快的恶意。

        “咕叽！”

        你放开我！

        蓝团子虚弱得只能躺平被人揉捏，又想到自己肯定已经赶不上族群的步伐了就更是悲伤，咕叽声不绝于耳。

        阿爹，阿娘我们族群的少主之位只能再靠你们努力了，咕叽咕叽。

        蓝团子悲观地想着。

        所有被野兽抓住的族人没有一个能平安回到族群，阿爹在教育它的时候老是怕它会好奇往野外跑，所以每一次教育到这个的时候就会模拟释放出自己记忆中的画面——

        凌乱的草地上，仅余一滩黄色的液体。

        这是它曾经偷跑出去的亲叔叔，阿爹的亲弟弟，也是在它这样的年纪偷跑出去的，阿爹找到叔叔留下的信号的时候现场已经只剩这些了。

        ‘在野兽看来，我们族群是十分弱小甚至不值得特意去入侵的，但我们不能放弃自己，我们同样有自己的天赋。’

        上方压制住自己的触手没有像别的野兽一样一股脑地将自己吞噬，蓝团子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再努力一下。

        它感知中的庞然大物专注在给自己按摩，似乎属于温和型野兽。

        但它也从没在丛林里见过这样的生物，最像的大概就是只知道在树梢上蹦跳扔东西的那群猴子了。

        蓝团子知道怎么对付猴子。

        先要聚集好精神能量，然后压缩，再瞄准猴子一口气排出。

        蓝团子的准头很好，即使隔了两棵树的距离也能命中一只猴子。

        “啪叽。”

        还没聚集成核的能量体被手指毫不留情地戳破，蓝团子半天没反应过来，不死心想再凝聚一个。

        “啪叽。”

        ‘阿爹阿娘，有欺负团子的坏蛋！’蓝团子委屈巴巴地被一根手指戳翻过去，触手柔弱无力地摔在地上。

        满足了心底突然涌动的坏心思，池源好心收回手指让自己的宠物修整一番，他翻出之前被忽略的取名框，说：“你想取哪个名字。”

        少年似模似样地侧耳，嘴角微微翘起：“好，听你的，就叫团子吧。”

        “咕。”蓝团子全身心都写着哀伤。

        “我就知道你也喜欢。”

        少年把团子捧到与眼齐平，骨节分明的手指毫不费力制住想要挥舞的触手，漂亮的桃花眼里盈满笑意，温和絮语：

        “下次再打我就宰了你哦。”

        “咕。”饿了。

        【源哥源哥，昨天研究院的游戏发售了，你买到了吗？】

        【他们的开场cg真的超级震撼！狂吹jpg】

        “看了，还不错。”少年抬手关闭又一个完美通关的游戏通关画面，啜了口水，手侧的光脑接到讯息开始闪烁。

        “稍等，我回一下消息。”

        直播的页面被随手拨到一侧去看精彩游戏回放。

        【普天同庆：不见源源哥源哥，你直播什么时候结束？】

        【普天同庆：我们可以顺便接你一起去中央酒店庆生。】

        【不见源：没什么值得庆祝的，取消吧。】

        【普天同庆：别啊！源哥，今天来的就我们三个，外人不来。真诚jpg】

        【不见源：我没心情不好，今天就是想玩游戏了。】

        【不见源：你们不用担心我。】

        另一边，叶天庆顶着一头黄毛急得抓耳挠腮：“小古，我叫你小姑都行，你倒是想想办法啊，你说让源哥冷静一下，我看这也没什么用啊。”

        金发的精致少年轻笑：“你怎么知道没用。”

        古缇无奈：“源哥如果还气着的话，池家公司早上头条了。”

        怎么会现在还在安安静静直播。

        “只是你智商没想到。”

        感受到黄毛威胁的目光，少年眨眼如是说道。

        【不知源的直播间】

        画面上狂笑的野蛮人还在扛着一人高的斧头劈砍，流畅的下劈加横斩在空气中割出无形的刀气，三两下将守关的妖娆美人砍死。

        换在任何一个游戏主播的直播间里，这些瞬间都能称作天秀操作，被观众和主播细细回味，但这里仅仅只能作为闲聊时放出来的花絮。

        甚至围观的弹幕里已经在熟练刷起了与之无关的话题。

        【源哥源哥，我怎么听说研究院出的那款游戏趣味性不强欸？】

        【我听说已经有主播准备解说《野性复苏》了！】

        【热知识，研究院出品时分类是宠物养成。】

        池源一回到直播间就遭到了弹幕轰炸。

        少年看一眼就大略明白了：“想知道的可以自己去买来体验一下，目前能透露的不多。”

        【主播就不能多透露一点吗？】

        【老子要是买得起，还来看你？投诉了，怎么还有人喜欢这种阴阳人。】

        “说阴阳人的那个封了，”下一秒少年自己动起手，“太慢了，算了我来。”

        娴熟做完一套流程，年轻的主播解释道：“目前看来那款游戏还算不错，主方向也确实是宠物培养，但现在的玩法比较单一，还要看之后探索。”

        “至于宠物智能系统，”少年手指不自觉摩挲，“你们可以期待一下，我昨天已经申请了直播通行证，等下来了再让你们看。”

        结束了直播，池源随手点开推送的热点事件，《野性复苏》高高挂在榜首，点进去的置顶推送就是一名知名宠物主播正在直播《野性复苏》的链接。

        池源进去时直播已经过了放映录制开头cg的片段，一进入就是放置宠物的纯白空间，只是并没有看到主播的宠物，他并不在意，坐在刚买的座椅上准备听听别人的经验。

        眼前投放出3d影像如同真人的宠物主播正点开游戏界面里的“输入”键，快速地输入了一大段杂乱的符号，同时主播也在不断讲解：

        “《野性复苏》是一种很简单但也很复杂的游戏，首先它采取的并不像是其他游戏的内置商城，这一点需要注意，每一次你需要购买东西的时候都要移出游戏在附赠的道具商城app里购买输入码，然后才能用输入把道具转变进来。”

        “我现在还处于探索期，所以一开始的计划只购买了宠物的食物。这里也需要提醒一下，”主播原本温和的笑容一肃，停顿几秒才郑重道，“就像《野性复苏》的引导npc在开始时告诉我们的，每一个宠物都独一无二且有着自己的生命，那么身为主人的我们就不能随意地抛弃它们。”

        “这并不是虚话，实际上，我已经接受了不重视它们的惩罚。”

        宠物主播苦笑：“我是昨天买到游戏的，一回到家就迫不及待打开了游戏，然后就像你们刚刚经历的一样被开场cg给震撼了。”

        弹幕上适时地出现一大片“哈哈哈哈”。

        说话间主播刚刚输入的乱码形成了两道绿色的光点河流，分别盘旋环绕成一团。

        主播继续讲道：“然后就是我领到的宠物，它并不像是我们通俗意义上会领养的那类宠物，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生物。”

        主播细细回想着：“说是生物其实也不太恰当，我认为它更像是一种远古时期出现过的精灵，我昨天下线后询问过几位研究院的研究员，他们告诉我，这种生物的原型就是远古时期十分活跃的一类精灵——‘史莱姆’。”

        其中一道绿光已经分解消失，留下一枚深绿色的磁铁。

        “说到这里，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到现在我的宠物都没有出现过。”

        【主播快让我们看看精灵啊，我好好奇啊！】

        【星星眼jpg】

        主播无奈叹气，表情懊恼又自责：“不是我不想，是我的宠物昨晚已经因为补充能量不足饿死了。”

        铺天盖地的弹幕停了一瞬，爆发出一大堆问号与感叹号，观众们着实是给震惊到了。

        【宠物还需要定时喂食？？？】

        【你在说什么屁话？？】

        说是电子宠物居然还真的能因为食物不够而饿死的，那不就是绑定之后多了个随时要看顾的祖宗了！？

        现在时代别说是养一些普通的宠物了，就算是养一些奇葩的星际生物都多半是由智能管家负责照顾的，谁会时时刻刻去盯着照顾一个游戏里的祖宗啊！

        满怀的期待犹如被人按头喂了氨气（屎味）。

        弹幕上更是已经浩浩荡荡开始质疑研究院在坑人、没一点基本常识、还没开始就要弃游的口号。

        “至于其他人，我唯一能肯定的是，昨晚跳过提示没有留足食物的玩家，他们的宠物也已经饿死了。”

        池源的呼吸也不自知地停顿了一瞬，瞳孔里的水色伴着阖眼破碎了一瞬。

        座椅上的精致少年安静地沉浸在思绪之中。

        池源并不算一个严格意义上的二世祖大少爷，哪怕他的父母都是帝国有名的商业家，但他从不引以为傲。

        池源生气的时候从不会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就像是一个孤僻的小男孩，习惯独自把情绪先在心里发酵却从不纾解。

        然后就成了一个容易爆炸的核子弹，一旦引爆就是不管不顾。

        像个怪物。

        少年垂下的修长手指抑制不住地用力蜷缩，深深地扣入手心。

        “我也不知道研究院为什么要这么设计，但我想一定有更深一层的含义，”主播看着剩下一团仍在盘旋的绿光，目光黯淡，“以我自己来说，我已经不能把它视作一个简单的游戏了，它是一个有生命的独立个体，其实早在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

        “我们遇见的第一面，它会逃跑，会生气，还会傻傻地藏起来。”

        “虽然这大概都是智能系统规划出的行为路线，但我确确实实是在考虑把它当作一个活生生的宠物养。”

        密密麻麻的质疑的话语已经将主播的面容掩盖。

        似乎没人关心他后来说了什么。

        少年细长的睫毛轻颤，垂下紧握的手缝中流下一道嫣红的血迹。

        滴答。

        溅起一朵漂亮的红色花朵，洇染了这片纯白的空间，成了擦不掉的污渍。

        “如果不是我昨晚的疏忽，现在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主播对着那团黯淡的绿色光点诉说出自己的心声，坦然披露出自己的错误，犹如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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