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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人


  有时候好不容易回趟娘家,陈婆婆拦着她们大吐苦水。

  陈婆婆的棉被媳妇抢去给盖在瘫痪在床的亲身母亲身上,家里除了王奥康这个小孩,媳妇的兄弟和亲身母亲住在楼上,媳妇也住在楼上,母亲一个人住在楼下,弟弟王龙很少在家,就算在家也不向着母亲。

  母亲在家和媳妇吵架也没人帮着,很是委屈。自己作为外嫁的姐姐也不能掺和弟弟的家务事,春花只能赌气的劝道:“你蛮横了大半辈子,现在来个好媳妇,磨一磨你的性子,看你还这么。几个姐妹也不能直接说弟媳不对,也不能直接去找弟媳是不是欺负了自己的母亲,上门打骂媳妇一顿。只能采取温和的措施两边劝导,都大度一点,不要吵。”

  但是时间久了,三姐妹发现没什么效果,就当做眼不见为净,难得理会他们的家的家务事。

  陈婆婆求救的信号发出去,女儿听多了都嫌烦了,自己婆家都一堆麻烦事,很难评定谁对谁错。陈婆婆只好打电话住在老家的侄儿子陈志明。侄儿子一听自己的姑妈晚年生活落得被媳妇压得死死地下场,很是气愤。

  过年的时候,三表哥陈志明买了一箱子的好酒,用精致的礼品袋装好提到陈婆婆三个女儿家,又专门开车买了一些水果牛奶送到陈婆婆家。

  陈婆婆从电话里知晓老家的侄子来了,喜出望外,人还在家里坐着,心都飞到了家门外。在家吵着要出门,去接陈志明来家里做客。

  陈婆婆咿呀道:“志明啊,我很高兴你的能来看我,家里的事情非常多我老早就想回家看看,不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陈志明听到姑妈的关心话语,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的记忆,姑妈是家里年纪最小的一个,陈志明的父亲与姑妈年纪相差太大,姑妈比他大了个十岁,小时候的陈志明由着姑妈带大,母亲很早去世了,家里他是老大。对姑妈的记忆最为深远,一直以来在陈志明心里,姑妈与母亲差不多,父母很早去世了,他一直以来将姑妈当做亲身母亲来看待。

  陈志明听见姑妈苍老的声音从电话的一端传来,好像听见了许久都没有的关怀,一个来自长辈对晚辈最直白最简单的问候。一个来自亲情的问候,那是父母去时很久都没有老人的问候。

  陈志明沉吟了一声,沙哑的嗓子答道:“姑妈,你放心我过得好的很,就是我们住的都太远了,很长时间见一次面。不放心您老人家,最近听说您媳妇不太懂事,几个子女也不管一下,让您受累了,子女都长大了,不想听您的唠叨了,我知道,我一定好好说说他们。”

  陈婆婆听后,眼泪汪汪道:“还是你对我好,我养了四个子女,没有一个愿意接我的电话,总觉得我打去的电话打扰了他们,只有你愿意理解我这个当婆婆的不容易。”

  陈志明听了后再三保证道:“姑妈,我就您一个姑妈,在家里您年纪最小,家里还很穷的时候,谁都不能给您气受,现在日子过得好了点,龙龙都娶了媳妇。媳妇天天对您发脾气,连床棉被都要给您夺了去,让您受冻了这可怎么了得?您放心,我是他们的表哥,我一定好好说他们一顿。特别是龙龙,整天赚不到钱,家里的生活费都还要靠您,媳妇也管不住,什么都听媳妇的,一点主见都没有,还有春花也是的,都不帮您出头,我一定要去骂他们一顿。”

  陈志明越说越气愤,总觉得自己几个表妹一点都不孝顺。媳妇都欺负到姑妈头上来了,也不拦着点,姑妈早早的守了寡,一个人要养活四个子女,还要守着家里的地,在外还有隔壁家的婶娘排挤。在家要被媳妇压着,暗地里穿小鞋。

  电话一端的陈婆婆听到侄子要去帮自己出口气,做一次主很是高兴。但是听到说自己的宝贝儿子的不对,总觉得有点不甘心,但是也不好反驳侄子的话,因为侄子说的就是最关键的点,儿子一点用都没有,取了媳妇就忘了娘。

  陈婆婆叹了口气,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静寂,像是黎明前的黑暗没有什么外界的声音来打断这对姑侄的沉默。

  陈婆婆思索了半晌,像是回忆自己和媳妇吵架的时候,儿子不作为的逃避行为,或是儿子都会在自己与媳妇吵架的时候成为媳妇那边的帮凶与自己唱反调。

  陈婆婆的委屈没处诉理,家里的家务事也不像是在外的案件可以直接请求法院的帮助。陈婆婆的老头子早早去世了,也不能听自己诉说,与媳妇互相争锋相对后,只能大半夜里躲在房间里哭泣,实在忍不住了就给几个女儿打电话哭诉。却发现三个女儿听多了就嫌弃自己这个老人烦得要死。

  空荡荡的放屋里住了十多年,楼上住在儿子一家。儿子成了婚一家三口过着幸福的生活,陈婆婆像是被人抛弃了一般,没人搭理没人问候。

  过年过节的时候几个女儿回到了家,买了点礼品衣服塞了点钱,又匆匆的离开,留下陈婆婆一人独自在大门口远望女儿离去的身影。

  孤独的痛苦像是一个伴随了陈婆婆多年的影子,很难将他劈开。

  陈婆婆盼望着过节过年,等女儿带着外孙来看自己的时候又盼望着时间能停住,不在流逝。停留在女儿进门的那一秒,停留在外孙脸上挂在笑容,一蹦一跳的闯进家门喊着外婆的时候,停留在空旷的屋内在以往只能听见前后门呼啸的风声时多了一丝丝儿女们的欢声笑语。

  女儿们就像是赶场子似的,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留给陈婆婆的不过是一尊高达而虚无的背影,像是后面有鬼怪追逐的匆忙背影。

  陈婆婆有时跟在儿女们的后面,女儿牵着外孙的小手远远离去,陈婆婆忍不住跟上去,扯着嗓子喊道:“春花,春花。”

  她紧紧的跟在他们身后,远远的望着,嘴唇蠕动。春花听到了,母亲叫住自己的名字,空灵的嗓音被抖动的寒风刮来,空中的呐喊像是急切而又伤感的召唤那苍凉的声音里包含着孤独寂寞,回家看看的话语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不想回头,加快了回到家的步伐。那行动的步伐像是被人打乱了节奏,错乱的向前逃离,向前逃离。

  春花不想回头也不想回答母亲的呐喊。母亲的呐喊像是一个在外漂流了多年的旅客,她苍老而沉重的远声,像是孤旅的人渴望有一个陪伴的同人。像是孤寂的宣泄有了一个装满哭诉的盒子,盒子里充满了老年人需要的关怀与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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