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金十四

金十四跟着内侍总管一路入了宫，陛下此刻不在寝宫，而是在保和殿等着金十四。

        金十四到了殿外，内饰总管示意他进去，金十四犹豫片刻，还是没敢直接进去，而是等小太监通报了之后，得了陛下的允许，才进入了殿内。

        金十四进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陛下，他不敢随意走动，只能站在原地，高声呼喊行礼:“陛下，臣金十四参见陛下。”

        保和殿内鸦雀无声，无人应答。

        金十四觉得有些不安，又再次高声呼喊行礼:“陛下，金十四来了，臣金十四参见陛下！”

        依旧无人回答。

        金十四又高声喊了数遍之后，始终未见有人应答，然而方才在殿外又确实听见了陛下让他进去的声音。就在金十四疑惑不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询问一下的时候，好一会儿，陛下才从内殿，身着里衣走出来。

        见到金十四，似乎完全不觉得意外，金十四连忙再次行礼:“臣金十四，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行了，金十四，免礼吧。”陛下抬了抬手，似乎不为所动。

        金十四这才站直了，但仍旧是站在原地，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望着金十四规规矩矩的样子，陛下显得十分满意，金十四能够在金吾卫的位置上坐这么多年，不仅是因为他身手不凡，对陛下忠心耿耿，最重要的是，他尊卑有序，十分守礼。要知道，在这宫里，但凡是像金十四这样跟着陛下的老人，哪个不是有了点功绩就开始装腔作势，有的甚至仗着当初同陛下的情分，在陛下面前也倚老卖老，或者是嬉笑怒骂，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份。有时候更是忘了尊卑！

        陛下对此心中十分不悦，只是碍于过去的情分，并不能够对他们怎么样罢了，唯独金十四其人，这么多年在陛下身边一直舍生忘死，多少次为了救陛下差点丢了小命，却从不以这一点来居功自傲，或者是洋洋自得，面对陛下的时候永远谦卑有礼，永远知进退，守本分。这正是陛下最喜欢他的地方，所以这么多年，无论有多少皇孙贵胄，皇亲国戚，削尖了脑袋想要金吾卫首领的位置，陛下都没有丝毫动摇过。

        金吾卫是他的眼睛，是他的一抦锋利的刀，只能掌握在他的手里，金吾卫的首领只能是他最信任的人，比如金十四。

        金十四无亲无故，虽然同徐飞虎有旧，但徐飞虎那性格，陛下从未担忧金十四会为了徐飞虎或者是别的利益背叛自己。因为他相信自己的眼光，金十四是聪明人，聪明人永远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比如永远忠于陛下，并且只忠于陛下一个人。

        这一次徐飞虎私自回京，陛下从未怀疑金十四会隐瞒不报，不过身为陛下，自然不可能会全心全意的信任任何人，所以多少还是存了些试探的心思，只要金十四这一次没有第一时间汇报，那就说明他对陛下的

        忠诚度并没有百分百，可以说是只要金十四当时迟疑那么片刻，那么金吾卫首领的位置很快就会换人了。

        虽然陛下不会因为金十四延时汇报而怀疑他的忠诚，但也恰恰证明了金十四对陛下不是在第一时间就忠心耿耿的，但好在，金十四并没有令他失望，差不多徐飞虎前脚刚跨入金吾卫的大门，金十四后脚就着人派来向陛下报信了。

        这一次对于金十四的考验，陛下无比满意。当然，在过去和以后的日子里，类似这种的考验其实还是会时不时地发生，毕竟身为帝王，永远都会无法全心全意的相信任何一个人，包括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是幸运，也是不幸。

        陛下一直没有开口，金十四就乖巧地站在那里不说话，好半晌之后，陛下才开口道:“这一次徐飞虎回来，你就没有想过隐瞒不报吗？”

        陛下这句话一说出口，金十四立刻跪在地上，道:“臣不敢，徐飞虎于臣有举荐之恩，但臣是陛下的臣，徐将军也是陛下的将军，先君臣再兄弟，臣不能不报。”

        对于金十四的回答，陛下十分满意，他赞赏的点了点头，然后道:“金十四，你很不错。”

        这不是陛下第一次夸他，每一次陛下夸他，都代表他做了令陛下开心的事，而每一次的夸奖之后，伴随而来的都是无尽的封赏，金十四知道，这次一定也一样，但是他却不想领了，因为这一次，他是靠出卖兄弟换来的封赏，但在陛下面前，他不敢提。

        “多谢陛下。”面对陛下的赞赏，金十四收起所有情绪，波澜不惊地跪谢。

        陛下十分满意金十四的表现，这才提起正事:“徐飞虎身为大将军，无诏竟然私自回京，擅离职守，这是死罪，你觉得，他该死吗？”

        陛下这话是想知道金十四的意思，这话不好回答。

        若是回答该死，前线战事离了大将军，一时之间恐难取得陛下希望的结果，何况徐飞虎不管怎么说，曾经都对他有恩，若是回答该死，岂不是显得他金十四忘恩负义，不顾念旧情。

        但若是回答不该死，那就是欺君。徐飞虎擅自回京，往大了说，是目无君上，无视家国安危，哪怕往小了说，是爱妹心切，但也是擅离职守，论罪还是当处斩。

        陛下的问题，看似简单，却十分不好回答，若是毫无心机城府之人，在陛下身边恐怕都活不过三天，到死都不会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金十四犹豫片刻，仔细斟酌后方才开口:“徐将军与臣有恩，从私心里来说，臣自然是希望陛下能够网开一面的，但徐将军此次所犯实属大罪，臣不敢求情，但前线战事胶着，陛下若是想处置徐将军，臣的建议是等前线战事稳定些再行论罪，不过说到底，徐将军究竟能不能活，还是要看陛下，愿不愿意给他活。”

        金十四这番话说得极为附和陛下的心意，从方方面面都

        考虑得十分全面，陛下十分满意，但陛下还是继续问道:“哦？那你说，朕究竟想不想让他活？”

        金十四单膝跪下:“陛下天恩，臣不敢妄加揣测。”

        陛下似笑非笑:“十四，朕跟你说句实话，其实朕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处置徐飞虎，不如你帮朕出个主意？”

        金十四相信，陛下一方面是想试探他的想法，另一方面可能也确实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处置徐飞虎，故而才有此一问，但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和职责，面对陛下的提问，金十四慎之又慎地回答:“陛下，臣没读过什么书，臣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陛下的安全，对于这种国家大事臣真的不敢随便乱说，不如陛下还是同太子和其他大臣们商量一番再做决定？”

        金十四的回答十分有技巧，既表明了自己只是个金吾卫，只负责保护陛下，既趁机表现了对陛下的衷心，又将话题抛给了太子和其他大臣，同时也说明自己并不参与任何党派之争，不论是大臣还是太子，他都只远观，不结交。

        不得不说，金十四确实是个十分适合待在皇帝身边的人。这情商，如果金十四不是平民出身，但凡他有个稍微显赫点的身家，估计早就飞黄腾达了。

        见金十四如此为自己着想，陛下没有再说什么，挥了挥手，示意金十四:“你退下吧，顺便去将太子给朕叫来，徐飞虎被抓的事，也告知一下太子。”

        “是。”陛下这是要同太子殿下商量此事了！金十四顿时心中有数，连忙行礼告退然后往太子宫去了。

        得知陛下召见，赫连濯便匆匆往保和殿赶去。

        路上，三全忍不住问赫连濯:“殿下，方才金首领说徐将军被抓了，但是暗卫送来的消息，徐将军入京第一个找的人，不正是他金十四吗？怎么还会被抓呢？难道是金首领向陛下告的密？”

        赫连濯和金十四说话并没有避着三全，所以三全多少也听进去了一点，加上赫连濯这些事从不瞒他，毕竟许多事还是需要亲近的人来做才更加放心，因此独处的时候，三全在赫连濯面前胆子也大了些。

        三全所说的，其实也正是赫连濯所想的，只是跟三全的想法不同，赫连濯意外的是，金十四竟然连犹豫都没有，竟然在徐飞虎一进金吾卫的大门，就派人将消息汇报给了陛下，看来这位金首领，当真是对陛下忠心耿耿。

        只是前线战事吃紧，不知道父皇会怎么处置徐飞虎，想到这里，赫连濯不免加快了脚步，同时告诫三全:“一会儿陛下面前不要乱说话！”

        “是，奴才知道。”三全笑嘻嘻地道，陛下可不是太子殿下，他打小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就算有时候真的说错了什么话，太子殿下也不会真的责怪他，但陛下可就不同了，像方才那种话若是他敢在陛下面前说得话，估计下一刻他的脑袋就要跟他的身体分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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