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送行

苏玉音和顾青昀对视一眼,  两人默契地加快了步子，迈出了大门。

        顾府门前街道，算不上宽敞,  此刻已经挤满了人，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一眼看不见尽头。

        顾青昀和苏玉音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卢严走上前来，道：“顾大人，这些商户和百姓，听闻您要离开孟县,  去江州赴任，便自发前来相送了。”

        话音落下,  顾青昀和苏玉音向人群看去,  果然见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商会里的商户们，几乎都来了。

        歌舞坊的胡老板、杜家书肆的杜老板等人,  信步上前。

        胡老板道：“恭贺顾大人升迁！多亏了顾大人和顾夫人的照顾,  我才能从广安死里逃生，愿顾大人青云直上,  若得空,  可别忘了回来探望我们呐！”

        众人皆知，胡老板之前差点葬身火海,  若不是顾青昀与苏文扬搭救,  早就没命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真情实感，让众人也有些动容。

        顾青昀浅笑,  道：“好,  也祝愿胡老板生意兴隆,  遍地开花,  希望在江州也能看到你的歌舞坊。”

        胡老板一拍胸脯，道：“顾大人放心！草民定当竭尽全力！”

        杜家书肆的杜老板，带着儿子杜子良一起过来了。

        他们之前在广安县，受尽了商会的欺负，到了孟县之后，重新开起了杜家书肆，自学堂开课之后，他们的书就卖得更好了，杜老板日日都春风满面，见到谁都是笑脸相迎。

        杜老板听说苏玉音喜欢话本子，便和杜子良一起，准备了高高一摞书。

        杜老板笑道：“顾大人，顾夫人，草民家中别的没有，就是书多！这里有不少新出的话本子，愿献给二位，以博大人与夫人一笑！可别忘了咱们呐！”

        苏玉音一听，可高兴坏了，笑道：“多谢杜老板！我虽然要离开孟县，但日后也少不得要找你订书，若有什么好看的，可要帮我留着呀！”

        杜老板嘿嘿笑道：“那是自然！”

        杜子良也笑得眯起眼睛，道：“顾夫人放心，就算我爹忘了，还有我呢！”

        众人都乐了。

        葛云天走上前来，对顾青昀和苏玉音作了一揖。

        “多谢顾大人为葛家镖局批复文书，如今镖局已经运转起来了，单子一日多过一日，江南的好东西，会从这儿流向大金各地！将来，一定会有更多人喜欢孟县，感念大人的功绩！”

        葛云天每次见到顾青昀，顾青昀都颇为严肃，似乎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他说这番话时，仍然有些紧张。

        顾青昀唇角难得地勾了勾，道：“孟县的陆运才刚起步，葛公子任重道远，能不能让孟县成为江南腹地，收到更多赞誉，就要靠你们了。”

        葛云天得了鼓舞，眼神也多了几分雀跃，他掏出一块令牌，对苏玉音道：“顾夫人，这是我葛家的专用令牌，顾大人与顾夫人虽然去了江州，但若有能用得上我葛家的地方，尽管带着这令牌去葛家船坞，我葛家必定竭尽全力相助！”

        苏玉音接过令牌，笑道：“葛公子有心了。”

        商户们和百姓们纷纷上前，来同顾青昀和苏玉音道别。

        钱蔚儿也来了，她今日的头发只挽了个简单的发式，便匆匆来了。

        钱蔚儿走上前来，对苏玉音道：“以后，你回江州了，只怕这孟县，就更无聊了。”

        自从林凇然走后，钱蔚儿一直郁郁寡欢，那段日子，若是没有苏玉音的陪伴，只怕她也很是难熬。

        苏玉音笑道：“你可以回江州找我

        玩儿啊，你爹不是还在江州么？”

        钱蔚儿哼了声，道：“谁要去找你玩儿？我家生意忙着呢！怎能像你那般游手好闲！”

        苏玉音忍不住笑了，道：“好好，那回头有林凇然的消息，我也不必告诉你了。”

        “苏玉音，你怎么能这样！”钱蔚儿正要发作，红果连忙拉了拉她，提醒道：“小姐，您不是来为顾夫人送行的么？”

        钱蔚儿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本意，忙道：“罢了，既然你要走，我便不与你计较了！”

        说罢，她将红果手上的匣子拿过来，直接塞到了苏玉音手里，傲然开口：“给你的！”

        苏玉音将信将疑地接过，打开一看——嗬！珠花、发簪、步摇、华胜……应有尽有！一匣子珠光宝气，璀璨奢靡，看得人眼花缭乱。

        苏玉音笑着盖上匣子，道：“没想到，你还挺够意思的。”

        钱蔚儿下巴一抬，道：“你好歹是我的生意伙伴，日后要去江州混官眷圈子，若没有像样的行头，岂不是丢我的脸？”

        说罢，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这些都是我钱氏珍宝行的定制款！万一有人看上了，你记得给我介绍生意！咱们三七分账！”

        苏玉音挑眉一笑，“三七分账？”

        钱蔚儿连忙补充道：“我七你三！”

        苏玉音忍俊，悠悠道：“那我可要考虑考虑了，毕竟我戴过的东西，都会很好卖的！”

        苏文扬见时辰差不多了，便也走了过来。

        “玉音，此去江州，你若有空，记得多回去看看祖父和祖母……”苏文扬说到此处，声音低了几分。

        苏玉音抬眸，看了他一眼。

        苏文扬其实人不坏，只不过有些愚孝，从前，他虽然与苏玉音不和，但也没有真正害过她。

        历经罗秀离世，他也比之前成熟了不少，如今已经挑起了苏家一半的生意，想必压力也不小。

        苏玉音看出他的顾虑，便道：“放心，我会时常回去看望祖父和祖母的……爹那边不必你操心，至于苏玉娇……只要她不惹我，我不会为难她的。”

        苏文扬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苏玉音会这般通透，便笑着点头，“那好，你们一路小心。”

        方才，卢严一直跟在顾青昀身后，默默看着明珠。

        明珠悄悄看了他一眼，他面色不太好，眼底还挂着两块乌青，似乎有些疲累。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明珠连忙收回目光，低下头。

        此后，她便安静地跟在苏玉音身后，没有再看卢严一眼。

        直到张乾低声催促，卢严才抬起头，看了看天色。

        卢严几步上前，道：“大人，夫人，时辰差不多了。”

        顾青昀颔首。

        苏玉音却抬起眼帘，对卢严道：“卢大人，我们虽然离开了孟县，但在孟县还有宅子和生意，可否请卢大人照拂一二？”

        卢严忙道：“顾夫人放心，就算您不说，下官也会为两位照看的。”

        苏玉音眉眼轻弯，道：“卢大人事忙，我也不敢太过劳烦您，每隔几日，我便会让明珠回来看看，若她遇到了难处，还请卢大人指点一二。”

        卢严微怔，不可置信地问：“明珠……每隔几日都会回来！？”

        明珠本来站在苏玉音身后，听到这话，也惊讶地抬起头来。

        苏玉音淡定开口：“是啊，明珠是我的心腹，这孟县的生意和宅子，由她来协管，最合适不过了。”

        一抹惊喜自卢严的眼中升起，他的目光直直落到明珠身上，明珠面色微红，小声

        ：“小姐……”

        苏玉音转头看她，笑意盈盈，“怎么了？你不是一直羡慕翠珍会打理生意么？你可要好好学，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卢大人，商会是他一手建立的，定能让你获益匪浅。”

        明珠目不转睛地看着苏玉音，她顿时读懂了苏玉音的用意，眼神中满是感激，福了福身子，低声道：“多谢小姐，小姐的恩情，奴婢铭记在心！”

        苏玉音笑了下，便转过身，与顾青昀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徐徐前进，苏玉音将车帘撩起，只见百姓们自觉集中到了街道两旁，面上依依不舍。

        王宏和王刀疤两兄弟，如今都成了孟县县衙的捕快，今日王相悦也来了，她一个劲儿地向苏玉音招手，“苏姐姐！苏姐姐！你下次回孟县，记得来找我呀！”

        她说着，便红了眼睛。

        苏玉音冲她一笑：“好好念书，若是不认真，我就让夫子罚你！”

        王相悦破涕为笑，朗声道：“我定会考个头名，让你瞧瞧！”

        那些从良的山匪们，如今都有了正经的活计，有人娶了媳妇，有人在孟县安了家，他们齐刷刷地站在人群之中，向顾青昀和苏玉音招手致意。

        长水街的百姓们也都来了，曾经那里只有老幼妇孺，女子大多接些零散的绣活儿，但如今，她们大多成了正经的绣娘，不少人的郎婿都回来了，早就变得热热闹闹，其乐融融。

        王众和王大嫂站在最前面，王众将宝儿抱在手里，宝儿在爹娘的鼓励下，也羞涩地同顾青昀与苏玉音打招呼。

        王大嫂朗声开口：“祝愿顾大人步步高升，顾夫人万事顺遂！”

        众人离别与不舍的情绪，随着马车的渐行渐远，被推向了高潮——

        “多谢顾大人与顾夫人为孟县做的一切！祝二位万事胜意！”

        “孟县随时欢迎二位！”

        “顾大人，顾夫人保重啊！”

        “记得有空多回来看看！我们不会忘记你们的！”

        百姓们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顾青昀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心底百感交集。

        他当初来到孟县，不但希望能改善孟县的民生，还盼着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做出成绩来。

        如今，这两样都做到了，他也得到了不少成就感。

        曾经宣帝对他说过，大金世家横行，寒门难出贵子，而世家高高在上，做不到体察民间疾苦，将百姓放在首位。

        所以，才需要他这样的人。

        他自百姓中来，最明白底层的水深火热，便是最能拯救他们之人。

        顾青昀也早早下定了决心，要让更多百姓，都能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此刻，苏玉音与他并肩而坐。

        她见到百姓们这般热情，也不免心潮澎湃。

        她来孟县之时，这里还是一片贫瘠，百姓寥寥。

        如今的孟县，北通江州，广安；南达丽县、东平，道路宽阔，商铺林立，已有成为江南水陆枢纽之势。

        她看见百姓们安居乐业，蒸蒸日上，心底也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

        苏玉音放下车帘，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顾青昀满脸诧异，连忙搂住她的肩，关切地问：“玉音，你怎么了？”

        苏玉音抽泣着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赚钱的同时，还能赚来这么多人的喜欢……”

        顾青昀听罢，忍不住笑了，他伸手拂去她的泪花，温声：“你本来就招人喜欢啊。”

        苏玉音擦了擦眼睛，歪头看向

        顾青昀，小声问道：“你说，若是我下个月让孟县的铺面涨租，他们还会那么喜欢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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