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鬼脸婆婆

作为下等奴役，这衣食住宿，卑贱得让花梨怀疑人生，吃的是不明所以，穿的是不明所以，住的是堆满尿壶屎盆的茅厕，而顾舍，或许在千里之外的某个地方吧，眼下的生不如死，终于让花梨共情到评论区里玩家的愤怒。

        “顾舍，我恨你！”

        “诶，小丫头，新来的？”

        花梨满腹委屈，小声抱怨之时，一个声音嘶哑的老婆婆蹲了过来。

        “噫噫噫，你端这么开，人家的眼睛都掉你碗里了。”

        “这烂东西，我才不吃。”

        “嫌弃呢，要不这样，我帮你吃，不白吃的，给你，讲点故事啊，比如姑奶奶在前朝的前朝的皇宫秘史，西香和临川反贼的情意绵绵，诶诶，怎么样？”

        西香，临川反贼？花梨认真起来，却迎上了老婆婆那如尸鬼般的容颜。

        “我天！”

        花梨被吓到，一个没拿稳，碗摔破在地，鬼脸婆婆一个俯身扑向地上摊开的糊糊，而其他方向也涌上来不少奴隶，花梨被挤到一边。

        碗碎了，糊糊没了，但鬼脸婆婆却很仗义，她和花梨开展了地下交易。

        从鬼脸婆婆口里得知西香姑娘原本是西川郡主，被大燕皇帝看上，西川王不愿意，还联合着临川王嘲讽皇帝年纪大，皇帝一生气，在宴会上大开杀戒，后来临川世子带着两王封地子民造反，可惜不到一个月就输了，那时西香姑娘有两个选择，一是入宫为妃，二是认罪为妓，没想到西香郡主选择了此间花楼。

        此间花楼是瑶光城之最，姑奶奶更是大燕官妓之首，这姑奶奶来头更大，是前朝的前朝皇后，而这此间花楼的嬷嬷们，不少是前朝的前朝的妃嫔。

        前朝的前朝皇后做了官妓老鸨，前朝的太后成了大燕皇后，大燕皇后不住皇宫，出家去了尼姑庵，皇后出家，皇帝不管，还纳三千佳丽游戏人间。

        花梨也终于想通，老鸨为什么看不上自己。

        “小梨，小梨，原来你在这儿啊。”

        “海棠姐姐。”

        “好了，好了，别弄这些了，这里活儿我去找其他奴役做，快去西香阁，姑娘正等着你呢。”

        花梨自从抱上花魁的大腿，基本是作为西香阁的专用奴役，她吃上了小灶，还有了不少偷懒的机会。

        “姑娘，海棠姐姐说你找我。”

        “嗯，想你来陪我说说话。”

        虽说偷懒的机会不少，但和西香独处，这还是第一次，花梨暗自窃喜，可要好好把握住这机会。

        西香阁今晚格外安静，似乎不属于灯红酒绿的此间花楼。

        “小梨，过来坐下吃点东西吧。”西香拿起一块桃色的花酥晃了晃，一脸温和招呼着花梨，全无往日的高冷和妩媚。

        “姑娘，你对我真好。”

        “我在西川的时候，有一个妹妹，和你差不多。”

        “那她唱歌跑调么？”

        “噗哈哈，你怎么知道。她不仅唱得惊天地泣鬼神，还引以为豪，四处卖弄。”

        “那，她也在花楼么？”

        “她啊，和父王一起被挂在了诺神桥，鞭尸三百，不知我当上花魁后，朝廷有没有把他们放下来，入土，为安。”

        西香说得轻描淡写，眼里早已是泪光泛泛，花梨埋头干饭，不知如何把话接下去。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和世子还在一起放河灯，现在，他落草为寇，我为妓。”

        “不说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小梨，唱首歌给我听好么？”

        花梨放下手上的糕点，抬起头来，“我啊？”

        “嗯。”

        “好吧，那个，如果你受不了就喊停。”

        等花梨从西香阁出来，云外传来一声声鸡鸣，客房的人也都已睡下。

        她打着哈欠，蹑手蹑脚回到静屋，静屋的奴隶们正刷洗着夜壶马桶，一见她回来，他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投去复杂的目光，有羡慕，有嫉妒，有愤怒。

        而平日里和花梨是合作关系的鬼脸婆婆，也怒目而睁，弓着身子，探着头，咧着嘴，一步步踏向花梨。

        “那个，我才干完活，擦地板擦了一晚上，我，我还被打了呢。”

        “死丫头，今天，就你，就你，去拖粪车！”

        花梨拖着粪车，跟着鬼脸婆婆第一次走出了此间花楼，走出了瑶光城，鬼脸婆婆一声不吭，在浓雾里，就像一只引路的鬼。

        “不知死活的丫头，记住了，这棍子，有名字。”

        “大名叫，搅屎棍！”

        “那，小名呢？”

        鬼脸婆婆白了花梨一眼。

        “按规矩，粪桶，在过定远门的时候得搅动几圈，不过可放聪明咯，搅屎棍，在不该搅的时候搅了，那有人可就得在定远门放点血了。”

        “是是是，我记住了。”

        定远门雾色弥漫，守门的官兵们个个蒙面罩头，呵斥着奴隶们快些离开。

        通过定远门，走过诺神桥，再往东走5里地，便有清粪车的人。

        “丫头，你看，这么多奴隶，好手好脚的，干的是力气活儿，怎么一个也不逃，你可知为什么？”

        “不，不知道。”

        “等会儿回去的时候，你往那桥下面看看就知道了，那就是下场。咯咯咯。”

        “好，好，是，是。”花梨望着鬼脸婆婆那忸怩的笑脸，心中不由得发怵。

        回程的路上，空荡荡的粪车拖起来格外轻松，花梨垂着头，盯着倒退的路面，耳畔不断涌来那诺河的水声。

        走到诺神桥中间的时侯，鬼脸婆婆忽然抓住了粪车，花梨停下，转头望去，婆婆正趴在铁索上，死死盯着桥下。

        “丫头，吃独食，得有本事，有靠山，小小的花魁，不过是一时风流，哪有几年光景，又算的上什么势力。”

        “婆婆，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只是，只是，我是想从姑娘们那儿藏些吃的出来，孝敬您，姑娘们不让。”

        “我一把烂骨头，不会和你计较什么，也不能对你做什么，但是他们可以，你看下面吊着的那些人，哪个不是好人家的孩子。”

        “婆婆。”

        “攀附高枝也得有本事，信错了，就是任人踩踏的蝼蚁，丫头，走吧。”

        “走？”

        面对花梨的迟疑，鬼脸婆婆点着头，坚定的目光确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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