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今我来矣

“哑伯，您怎么可能认识她啊，听口音也不是这里人啊，您啊，小心把客人吓走了啊。  ”

        老人家却呆呆的立在那儿，望着晴川住下的二楼，有些迷惑不解。

        二日，晴川再次遇见了那个哑伯，他还是看自己的眼神怪异，做什么事都时不时的看过来。

        晴川有些好奇，心想一个老人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对自己好奇。

        看那样子又实足老实巴交的人，不是那种奸邪坏人。

        她目光看向元嵇，见他与吕益吩咐事情，并未曾注意到这一点，心里头便有了主意。

        背人处，她鼓足了勇气问，“哑伯，您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他正在给马厩里添着草料，闻言，这手上的草篓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他直直的望着晴川，渐渐地，那苍老的目光中有些激动，嘴唇哆嗦着，支支吾吾说得晴川一点也不明白。

        “哑伯，我听不明白。”

        他着急的眼眸中竟然闪现出些泪光，手势不停地舞动，终于晴川明白些什么。

        “你认识我？”

        他使劲地点了点头，又比划着：二小姐，二小姐……

        晴川不由地蹙了眉头，“哑伯，谁是二小姐？”

        须臾，她就听明白了，“你是说我？”

        他点头，比划着：罗家堡，二小姐，你是！

        晴川不敢置信，如同受了惊吓一般：“哑伯……你可不能乱说啊，我怎么可能是你们的二小姐？”

        哑伯摇头，又点头：你是，你是的，二小姐最喜欢我做的风筝，最喜欢我给做的柳哨……我认得你。

        晴川听得目瞪口呆。

        也幸亏她从小跟在宁轻轻身边，虽然哑伯的手语不像苏先生教的那般正规，但她也勉强看懂哑伯的意思。

        他又比划道：你，你有一个金锁，少夫人给你的金锁，在哪儿？

        你一定有，对吗？

        他焦急的支支吾吾，又手势忙碌的比划着。

        一刹那，晴川倏然想起了自己身上的那枚金锁。

        那枚金锁自小戴在脖子上，侯爷知道它与自己的身世有关，故而嘱咐不可弄丢，然宁轻轻和离后，自己惨遭赵姨娘虐待，这金锁也被赵姨娘给卖掉了，从此下落不知。

        难道自己真的是哑伯口中的二小姐？自己是罗氏后人？

        她又想起自己曾做过大火的噩梦，联想起罗家堡曾经遭遇大火的事情，不由地信了五六分。

        “哑伯，您说您家的二小姐什么时候没了的，那时候又是多大？”

        哑伯又比划着：堡里出事时，她才五岁，这么高。一场大火将什么都烧没了。我在废墟里找了好久，没找到她。

        哑伯回忆着过去的事，苍老的眼睛涌现出浑浊的泪水。

        晴川不愿相信自己就是那个罗二小姐了。

        若自己是罗二小姐，那么罗佑是自己的哥哥吗？

        想到自己与罗佑的孩子，她就觉得荒谬无比。

        “那，为什么没人来找过我？”

        哑伯的双眸通红比划着：罗家堡没剩下什么人，我不中用，东躲西藏留下来了。那场大火是人为的，没死掉的，也都逃了。

        这么多年，我以为没什么人了。去年，少堡主，是堡主他忽然回来了，只可惜住了没多久他们就走了，说是要追查当年之事的仇家。少堡主，您还有印象吗？

        晴川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摇头说没印象。然而，在她隐约的记忆中是有个哥哥的。

        哑伯摇头叹息一声，比划着，他其实，其实是二小姐的表兄，姑***儿子。堡主和夫人只有二小姐一个孩子。

        他在泥地里用棒子划出晴川二字。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晴川”二字，声音颤抖不已：“这，这是谁的名字？！”

        哑伯看了她一眼，“二小姐的名字，堡主起的。”

        她惊愕得说不出一句话来，泪水终于汹涌而出。

        晴川一直以为自己的名字乃是侯爷所起。

        记忆回到从前，她为苏先生送祛蚊虫的蚊香，先生扇着扇子，忽然问她：“晴川，这个名字谁人给取的？”

        苏先生淡笑点头，只缓缓吟出一句诗词：“有诗曰：晴川历历汉阳树……”眉宇间分明有些不解的思虑。

        她当时未细想，如今想来侯爷以军功立一品侯，并非好诗词歌赋之人，侯府的奴仆赐名历来是些普通好记的喜庆名字。

        原来当年宁之焕骑马返途中，在河滩泥巴里捡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尚且五六岁，他想起家中女儿便救了这个孩子。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当时这个孩子尚且发烧，只重复着：“我叫晴川，晴川，哥哥叫我晴儿……”

        后来，她就被叫做晴川，侯府下人们不知道这么回事，总以为是侯爷赐下的名字。

        晴川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了那个哑伯。

        她只想寻个僻静地方躲了起来，连幼小的春儿都不曾去想。

        正是夏日，树荫浓密，蝉鸣喧嚣，晴川失魂落魄的走进了客舍不远处的树林。

        她每一步都走得踉跄。

        回想这么多年来的经过，恍然如梦，她好想大哭一场。

        命运总是这么残酷作弄人。

        当年家族厄运时分开的表兄妹，竟然阴差阳错的相爱，却最终还是擦肩而过。

        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分别，而是近在咫尺，我却不知道就是你。

        她记得，自己曾对罗佑说：“罗大哥，你说我会不会有个哥哥，他会不会还活在人世？”

        当时的罗佑心疼她，将她揽在怀里，安慰她：“傻丫头，你将我当成你的哥哥便是。”

        浓荫树下，哭声渐渐而起。

        女子哭得肩头一抖一抖的。

        “没想到，你真是哥哥，哥哥……”她几近嚎啕而哭。

        初见罗佑，自己就引发了他的病发，他糊里糊涂的对她“晴儿、娘子”乱喊一顿。

        原来一切的不解，皆有缘由。

        若说今生再无缘，王府何必又相识相爱？

        只是可悲的是，罗佑却从未认出自己，他记起了罗家堡的过去，却唯独忘掉了自己。

        哪怕她亲自站在他的面前，他还是冷漠的转身而去。

        “罗佑，为什么你记不得我，为什么……”

        “即便是时隔太多年，可你是我的哥哥啊，即便你忘掉了过去，可我们还相爱了两年……”

        罗家堡的一个老人尚且还能记得当年五岁的自己，罗佑却忘记了自己，忘得可谓干净。

        林子的不远处，元嵇怔怔的望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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