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痕迹

风云突变，暗黑色的块状物云像一堆堆破烂棉絮，把整个天空都给塞满了。偶尔还有雷声轰轰隆隆的从远处传来，天际处闪烁着紫色光芒的闪电劈空而过，在电闪雷鸣之间被点亮的黑色天空更显压抑。

        空气中满是沉闷的气息，雨就在乌云里凝滞着，迟迟落不下来。咸阳旱了几个月了，日日的艳阳天让人开始等的绝望。这场毫无征兆的雨，让所有人忍不住在心头升起了希望。泥土的腥味，混合着暴雨的气息浮荡着。

        大风吹的几人合抱粗的树木凶猛的摇晃起来，若是仔细看除了茂密的树冠，连树干都有些摇晃的样子了。檐角的蜘蛛网早被一阵猛过一阵的大风给吹破了，残破的蜘蛛网上连一个生物都没有。就在一刻钟前，那张蜘蛛网上一个绘色的蜘蛛刚完成了一次成功的狩猎，可惜一场大风将它辛苦捕捉的猎物以及那张网都给吹走了。

        沫久守在窗子下，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起了鸡皮疙瘩，只是那么久的晴天偶尔下个雨，她还是很开心的。她任凭凉爽的风吹在身上，衣襟还有袍角的翻飞了起来。从窗子中可以看出来，外面还有很多人在东奔西走中，生怕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浇下的雨给淋到。

        大家争相躲避的样子让沫久捧着下巴笑了起来，看起来很有趣的样子。昨天她刚从牢里出来，今天就下了这么一场雨，说起来也是个不小的巧合。眼看着电闪雷鸣，指不定什么时候雨就要下下来了，沫久忽然起了出去一趟的心思。

        昨天回来和萌珠她们聊了很久，也和嬴政说了很多话，可是最该感谢的人沫久甚至连见一面都没有。现在要是走快一点儿，也许还来得及在下雨之前赶到高泉宫去。沫久是个行动派，一想到这里就决定立马动身了。

        换上可以防水的木屐，沫久又拿了简易的雨具，这个时候还没有伞，她只能背着一个大大的像锅一样的雨具。由于巫蛊一事，紫薇宫中的很多人都对沫久在大王心里的地位有了新的认知。可以说，除了萌珠她们，沫久总觉得其他人在害怕自己。

        不过由于别人若有若无的害怕，沫久出去的很顺利了，没有任何人拦着她问其出去的目的。就这样沫久艰难的背着斗笠，顶着大风开始往高泉宫的风向走去了。

        天不遂人愿，就在沫久走的一半的时候，大雨毫无征兆哗啦一声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沫久的视线完全被大雨给阻断了，四下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脚下的青石板被冲刷的厉害，雨滴砸在地上然后又猛烈的散开。

        沫久头上顶着斗笠可是身上还是被瓢泼一样的大雨跟淋湿了，眼见四下无人，她弯下腰蹲在地上将湿透的裤腿给卷了上去。不然黏黏糊糊的贴在身上，还不如直接卷起来舒服点儿。反正身上都湿的差不多了，沫久开始扛着斗笠夺命狂奔了。

        说是狂奔，在这么大的雨势下沫久的速度甚至还没有平时快。这种天气，就像是现代时所说的末日的感觉，没有一丝光线的天空，好像塌了一角无穷无尽的朝下倒着雨水。沫久就是风雨飘摇中，努力支撑的一棵稻草。

        在看到高泉宫大门的时候，沫久保证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激动过。连招呼都顾不得打，沫久是直接撞门进去的，随着一声巨大的撞击声，浑身上下像从水中捞出来一样的沫久出现在了高泉宫。

        那些平时娇媚的花儿，如今也被雨打的七零八落的，不过沫久可顾不得这些。她径直往蓝衣常呆的屋子里冲了进去，斗笠往地上一扔什么都不管了。

        刚进屋沫久就觉得自己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只是鼻子被这么一撞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蓝衣被沫久这么一撞也是很意外的，外面那么大的雨声听着就知雨势到底有多大了，他本来还想出门看看到底是谁过来了呢。

        看着在自己怀中像落汤鸡一样，哼唧着揉脑袋的女子，蓝衣嘴角忍不住牵起一抹微笑来。也只有沫久，每次出现都让人如此惊讶。

        本着恶人先告状的原则，沫久抬起头控诉的看着蓝衣说：“你撞疼我了，真是讨厌的家伙，哼。亏我还冒着那么大的雨来看你，真是坏人。”这番无理取闹的话，说出来沫久自己都要脸红了。

        可是为了遮掩自己与蓝衣胸膛亲密接触的尴尬，沫久只好这样假装蛮横的说话了，她偷偷看了下蓝衣的反应。好吧，隔着面具表情是看不见了，但是蓝衣的样子看起来没什么反常的。或者，沫久暗暗猜测也许蓝衣根本不会注意这点儿小细节。

        “呵呵，冷么，还是先坐在下来休息会儿吧。”蓝衣闪开身子，让沫久进到屋内，然后又将房门关紧将风雨都给隔绝到了屋外。

        “阿嚏。”沫久捂着嘴巴大声打了个喷嚏，身上衣服都湿透了，一回过神来她就感觉浑身不舒服凉飕飕的。不会感冒吧，沫久悲剧的想着，看起来前段时间在牢里呆着身体素质差的真是不能直视啊。

        蓝衣关切的看着沫久，然后轻声问道：“怎么了，伤风了么？下这么大的雨还要赶过来，你不知道换个时间么。”他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责备和深深的关切，听的沫久感动万分，只是身子不争气她开始大声的咳嗽起来。

        无辜的瘪瘪嘴巴，沫久看着蓝衣说：“我好像被雨淋坏了，阿嚏，怎么办啊，咳，阿嚏。”说话期间，沫久还止不住多打了几个喷嚏，连鼻涕都跟着凑热闹流了出来，看着甚是狼狈。

        见状，蓝衣起身走向角落的箱子处，然后从里面找出了一件黑袍，沫久抬头看着蓝衣手中拿的的衣服和他平时穿的是一样的。顿时沫久心里有个纠结的想法，她以前还认为蓝衣只穿一件衣服呢，现在看来他是那种有怪癖的喜欢买N件同样款式的衣服。

        “你先把湿衣服给换下来吧，不然不舒服而且得风寒了。”蓝衣淡淡的说，将手中衣服带给了沫久。

        下意识的伸出手接过衣服，很细腻的触感不知用什么材质做的，躺在手心里有些凉意。沫久抱着衣服，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说：“在哪儿换衣服，你可以避下么，我害羞。”说这话的时，沫久都觉得自己脸烧起来了。

        蓝衣也是有些局促，他也没回答一阵帘声响动之后，蓝衣已经到了隔壁的小屋去了。沫久嘴角一弯，然后将身上湿透了的衣服脱去，笨手笨脚的换上了蓝衣给她的衣服。可惜这里没有铜镜，不然她还可以欣赏下自己现在的形象。

        换好衣服后，沫久提着湿衣服轻声喊：“我换好了，蓝衣，你可以出来了。”

        这一句话刚落地，帘子的又哗啦动了起来，再进来时蓝衣脸上的面具已经取了下来。看到蓝衣那张秀美的不可思议的脸庞，沫久还是忍不住喟叹了一声，如此美好的面孔总是遮掩在面具之下，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美则美矣实无灵魂，沫久终于发现了一个弊病，那就是也许是因为不常与人接触的缘故。蓝衣的表情十分单调，他的脸好像一副华美的画，让人打心底产生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感觉。

        沫久愣怔的样子让蓝衣有些好笑，他接过沫久手中的衣服，很自然的拿到了隔壁小烘炉上进行晾晒。而衣服被拿走的沫久，脸一下子红成了虾米，里面可是有她的贴身衣物的好吧。不过蓝衣又回来后面色不改的样子，让沫久清楚的明白，看来她在蓝衣眼中真是没有性别的存在啊。

        两个人穿着一样的衣服相对而坐的样子真的很奇怪，沫久身上的黑袍被她紧紧勒了几圈这才勉强的挂在身上，没有滑落的迹象。与之相反的是蓝衣，只是不动声色的往那儿一坐，身上就散发着一种贵族气质。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即使是穿着一样的衣服，沫久暗自腹谤着她怎么看都像一只黑漆漆的乌鸦。

        “你在想什么呢，怎么脸上表情转换的那么快？”蓝衣静观着沫久的神色变化，看着她一会儿傻笑一会儿皱眉，终于忍不住了。

        被点破犯傻的举动，沫久抬起手捂了下脸，然后说：“我是在想谢谢你，对的就是这样。要不是你的帮助，我现在还在牢里啃窝窝头呢，这次是真的很感谢你。蓝衣，要是以后你有什么事我一定会帮助你的。”

        蓝衣抿唇一笑，沫久的话实在是太孩子气，一时间他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顿了下蓝衣安慰道：“不要在意那么多，一切都是误会以后小心点儿。不要把所有人都想的那么美好，这一切应该就不会再发生了。”

        “不是，我，蓝衣，你带我走吧！”是的，沫久有些羞愧，她每次来找蓝衣的目的都没有那么纯粹，她不想留在秦国了尤其是皇宫。有些忐忑的说出这个要求，沫久的眼神里充满了盼望，她略带祈求的看着蓝衣。

        面对沫久殷切的眼神，蓝衣前所未有的迟疑了，这明明是他期盼的结果。带着沫久离开皇宫，然后努力寻找巫族三圣物，接下来就可以振兴巫族了。但是这样的话，沫久就会失去她安逸的生活，也许还会面临很多危险。

        看着将希望完全寄托在自己身上的沫久，蓝衣一时间竟然没有什么话可讲了。他无法坦然的去利用沫久了，她不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经过这么久的相处，沫久早已经在蓝衣原本早该化为一滩死水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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