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能请我喝一杯吗

浙江省平安汽车配件公司。十多台启动的冲床声听起来相当刺耳，人们不是坚守工作岗位，而是三五成群地聚在车间大门外，说些有荤有索的话题。地面卫生，难看的要死，早餐带进来的快餐盒，塑料袋随同WL205的壳体丢得地上到处都是，地上的烟屁股，更是如同女人脸上的麻子一样难看。

        “你们这些狗日的是怎么搞的！后天都要发货了，你们都还没有给我拿出一个像样的合格产品来。是不是想要老子就地辞职呀！”真空助力器冲压车间主任候耀华，长得五大三粗，这时发起火来，拿起班长李建华乱骂，那个嗓门儿，正盖过了冲压车间十几台启动着的冲床声音。冲压班的弟兄，看见候耀华在发脾气，都又走回车间来看热闹，产品生不生产得出，好像与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后天发不了货，签不了单，你们这些鬼儿子，不喝西北风才怪？”候耀华已经失去了理智，明天早上冲压车间冲压班要是拿不出真空助力器的前后壳体，影响明天真空助力器装配车间的装配。候耀华就得从哪里来，仍旧回到哪里去，重新到冲压班去做一个冲压工人。这是今天下午一上班公司经理和他下的最后通牒。

        “候主任，”冲压班长李建华看到候耀华这个样子，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去，一双发红的眼睛证明他夜晚又喝了不少的酒，他舌头有一点哆嗦地说道：“干脆我们就这么生产算了，那一点裂纹算什么？……”

        “你小子给我闭嘴，你成天到晚做了一些什么？就知道喝酒，怎么没有喝死你呀！平时叫你多学一点技术，你说叫我放心，如今到了这节骨眼上，你他妈的怎么就说不出一个道理来了，还给老子出这种馊主意，要是这批壳体干废了，把你身上的骨头磨成牙刷来卖，你也赔不起。”

        “四引上面的这一道裂纹，我是真的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四引的上模下模我以经叫技术员严格地按工艺要求将R抛了又抛，干出来的活以经没有一点拉伤，但是那一道裂纹，却始终还在，没有办法消除。”

        “我不会听你这么多的解释，我要的就是最终的结果，你今晚十点之前你不将这道裂纹给我消除，明天早上，我撤职你就下岗，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了。”候耀华的语气已没有半点商量的地步。

        “候主任，我要是能将这一道裂纹消除，我还在这里等着你骂我，我的皮子又不发痒，我讨骂呀。”李建华无可奈何地道：“你就是下我的岗我也没有办法，要不，派人去把陈杰找来？”李建华用征询的口气和候耀华商量道。

        “要我去找他？那我这张脸往哪里摆！那不成！”候耀华情急之下，正有一点气急败坏的感觉。

        “要不我去。”李建华小心地望着候耀华，生怕候耀华一下子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给他两巴掌似的：“我们不去请他来，明天我们被公司撤了职，那丑不是出的更大，好歹我们过了今天这一关再说，以后我们再来整他，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只要他还在冲压车间，他还会飞起来不成？”

        “那倒也是，不过……”候耀华若有所思地道：“那小子会不会来呀？这个时候，他正好台子下面看大戏，看我们的笑话。”

        “不去请怎么知道，那小子虽然与我们有那么一点小小的过节，但人都会有好表现的一面，也许我去几句好话就将他搞定也不一定。”

        “这小子不简单，这次让他得了意，那我们以后的日子就难过多了，他在冲压班人缘关系本来就好，这事要是让公司领导知道了，知道我们连这么一点点裂纹都解决不了，以后我们在公司领导面前还说得响话吗？职工对我们的做法本来就不满，这样一来，就更不吊我们了。”

        “这样好不好？”李建华向候耀华建议道：“你等一下，带冲压班的这些工人去吃夜霄，我就去请陈杰来解决这四引上的裂纹问题。等职工吃完夜霄回来，这问题也解决了。人不知，鬼不觉，工人根本就不知道这裂纹问题是谁解决的，哈哈……还以为是我们解决的呢？那时再加晚班搞生产，保证生产工人个个都满意的很。”

        “好是好，就怕陈杰那小子不肯来帮忙呀！那小子不是等闲之辈，对我又是恨之如骨，这件事，不容易呀！”候耀华叹了一口气道。

        “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李建华道：“姑且就这么办，死马当做活马医，好不好？”

        “好，你去吧——”候耀华扬了扬手：“如果他提一些什么要求，你再打我的手机。”

        “那我去了。”

        狂欢娱乐城，离平安汽车配件公司不足五公里。这个时候，正好是娱乐城生意最好的时候。狂欢的舞曲，迷乱的灯光。可以让人暂时忘掉所有的不快乐，不如意。人们来到这里，为的是寻求一种刺激，一种解脱，一种对沉重生活的放松。

        陈杰是狂欢娱乐城的常客，自从他和杨紫研分手之后，他几乎每晚都要到狂欢娱乐城来，他不是来跳舞，也不是来寻欢作乐。他来这里，只是为了让心中的那一份寂寞，失恋的那一种痛苦，在这种场合，自由的流露，不需要刻意的掩饰。他知道自己寂寞，他知道自己痛苦。他知道自己命中犯小人，他的痛苦，最深的痛苦，不是自己去年没有当选车间主任，不是自己遭到小人的陷害，不是自己的抱负得不到施展。而是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杨紫研，面对一种假像，就那么轻而易举地离开了自己，几年的深情就那么不经一点风雨的袭击。

        陈杰要了一杯啤酒，伏在酒吧柜上，喝了一口。回过头来，用一种玩世不恭的眼神，打量着狂欢的舞厅。他的眼神，就是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也是明明亮亮的，在这狂欢娱乐城，就连这迷乱的灯光，也掩盖不了他那明亮的眼神。

        一个长发齐肩的女孩，从跳舞的人群里走了出来，来到酒吧柜前，甜美地对陈杰道：“能请我喝一杯吗？”

        陈杰喝着啤酒，欣赏着跳舞人的各种舞姿。对那女孩的请求，根本就没有正眼去看，嘴上说话却一点也不含糊：“那你找错人了。现在不是流行着这么一句话，有钱的喝名酒，没钱的喝啤酒，这喝了让人长肚子的啤酒，美女，你敢喝吗？”

        “说真的，这世界上什么美酒我都喝过，还真的没有喝过啤酒，今天本小姐就破一个例，就陪你喝啤酒好了。你请不请？”

        “呵！”陈杰回过头，望着那女孩，脸上露出一种怪怪的笑容：“别海吹了，我还喝过美国的XO呢？再吹，我看你还是和我一样，是一个正宗的工薪阶级，怎么也变不了李嘉诚的千金。”

        “你别笑，没准我还真的和李嘉诚的千金差不多，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请还是不请？”那女孩的语气，正有一种令人不忍拒绝的霸气。

        “请，当然请，能有美女邀我喝酒，这是一个男人一辈子都难求来的福气，”陈杰回过头来叫道：“来杯啤酒给这位小姐！”然后回过头来，冲那女孩贼笑道：“喝你一个肚大腰圆，让你一辈子嫁不出去!”

        “你的心没这么毒吧？不过话又说回来，追我的男孩从浙江城的这头排到浙江城的那头，让人烦都烦死了。”就在这时，一曲舞曲终止，迷乱的灯光熄灭了，明亮的灯光一下子亮了起来，陈杰的眼睛一下子怔呆了，站在面前的女孩，正是如此地让他心动：齐肩的长发，白里透红的脸庞，五官和脸庞的搭配，让陈杰的视觉，有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总是觉得这姑娘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谢谢你的啤酒。”女孩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啤酒，端杯的手朝他一扬，冲他淡淡地一笑，算是表示感谢，那女孩就这么淡淡地一笑，正让陈杰的心里，有了一种桃花盛开的感觉。由于高兴，陈杰心中便有了一种想认识她的冲动：“美女，住在哪？”

        “你不了解我吧？”女孩悠然地喝了一口啤酒，道：“但是我却知道你，你信不信？”

        “我信。”陈杰望着女孩，脸庞上又露出了那种坏坏的笑容：“在这个世界上，暗恋我的人实在太多了，你不会也是其中的一个吧？”

        “你在臭美吧！”女孩歪着脑袋看着陈杰，正儿巴经地道：“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发现你有什么值得本小姐暗恋你的理由。如果你让本小姐知道你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到时再说这话也不晚呀？”

        “这么坦率……”陈杰说道，心里在想，这个女孩好像不简单吖，别阴沟里翻了船，且看看她到底知道自己一些什么才说。想到这里，陈杰笑道：“说说看，到底知道我一些什么？看你有没有搞错。好让我给你更正一下。”

        “你姓陈，叫陈杰，平安汽车配件公司冲压车间的一个闲置的技术员……”那女孩娓娓道来：“去年三月，你由于酒后召妓，被你女朋友当场抓获，本来属于你的冲压车间的车间主任位子被现在的车间主任代替……”

        “好了，别说了，你是我公司里的？”陈杰打断女孩的话道。

        “现在不是，也许以后会是。”

        “你将我调查得这么一清二楚，看来是别有用心，有什么事？你说。”

        “暂时没有，也许以后会有。”这时再看那女孩，却一脸的调皮。可爱极了。

        “陈工！”陈杰正对那个女孩有了一点兴趣，却听得有人叫他，回过头来，见是李建华，陈杰的肚子里就有一股子的气，那脸上便流露出一种谁都看得出来的厌恶，嘴上也没有好声气：“你叫唤什么呀？没有见到我在和美女聊天吗？”

        “陈工！”李建华刚想说话，便被陈杰一把打断：“陈工，陈工，我是冲压车间的一个闲置的技术员，今天又有什么事情想求我，可也别这么高抬我呀！”

        “陈工，事情真的紧急，候主任想请你回车间，我们的WL205真空助力器的后壳体出了一点问题，想请你回去解决一下技术问题。”李建华厚着脸皮道，心里却在想：“看你这狗日的有多狂，等过了这一关，再慢慢地收拾你。”

        “车间里不是有那么多的技术员，何况还有你这个大班长，有什么难题还能得到我去解决吗？”

        “真的不能解决了，能解决的话还这么大老远的来打扰陈工你的雅兴。”李建华陪着小心。心里却将陈杰的祖宗操了一个千儿八百遍。

        “你去告诉候耀华，就说我今天没空，正和美女聊天。”

        “陈杰，你还是去吧，”女孩在旁说道：“这个时候，整个车间里都无法解决的东西，你去解决了，这不是露脸的时候吗？”

        “露什么脸？露脸的事都让候耀华和这小子占去了，哪里能得到到我。”

        “陈工，你再不回去解决，明天早上影响了装配，今年的订单就拿不回来了。弟兄们就没有饭吃了。”李建华可怜惜惜地说道。

        “别说的这么深明大义，还不如说怕挨领导的骂怕丢了你二人头上的那顶乌纱冒好听。如果你真想要我回去解决问题，先要让候耀华答应我两个条件？否则的话，一切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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