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别太坏

陈杰拿着壳体，仔细地揣测着那道裂纹。李建华走过来，对陈杰解释道：“陈工，不知道为什么，一走到四引，这个R位置就有裂纹，四引的上模R和下模R，我都已经严格地按照工艺抛了又抛，我实在想不到四引的这个地方还会有出现裂纹的理由。”

        陈杰不理会李建华，嘴角之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心里却在嘲笑道，你们这些蠢才，若是你们能找出这裂纹的原因，你们还会这么不惜一切代价来找你们陈大爷吗？你们这种索质，别说你耍手段登上一个小小的车间主任，就算你登上了副经理的宝座，那位子，日久还不是你陈大爷的。

        “陈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候耀华凑过脑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递给陈杰，陈杰伸手拦住候耀华递过来的烟，很自信地笑了笑道：“候主任，谢谢，我不会抽烟。壳体哪里出了问题，说了你也不太明白，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在半个小时之内，将冲压班的人给我找回来上班。”

        “你说的是真的？”候耀华有点不相信地问道。“我什么时候在工作上骗过你们。”陈杰这时的脸上，一脸的严肃，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把扳手，甩到李建华的脚下，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你去把三引的下模给我拆下来！”

        “四引有裂纹，为什么要拆三引下模呀？”李建华一脸的不解。

        “叫你拆你就拆，不相信我，你另请高明。”陈杰说话，连一点回旋的除地都没有。

        “陈工，我拆，我拆还不行吗？”李建华不敢再问，拿起扳手便去拆模子，半点也不敢迟疑。

        “下模拆下来，将凸模拿到普车一枝花的车床上去。”陈杰吩咐完毕，转过头。见普车一枝花就站在身后，便笑了笑道：“这些狗日的，懂什么？一天就知道溜须拍马

        “陈工，我也很好奇，那四引上有裂纹，为什么要修三引呀？”普车一枝花望着陈杰道：“现在他去拆模了，你能不能给我说说。”

        “呵！”陈杰盯着普车一枝花，眼睛一眨也不眨，足足有五分钟。把个普车一枝花看得满脸发红，一点也不好意思，陈杰才哈哈大笑道：“没想到普车一枝花，连冲压的技术也想学，老实交待，是不是想抢我的饭碗。”

        “不说拉倒，谁抢你的饭碗！”普车一枝花仿佛生了气，一转身，便向自己的普车走去，陈杰赶紧跟了上去，笑道：“没想到普车一枝花，连生气的样子都这么美丽，真的是国色天香。人见人爱，真不知明天好了哪个有福的男孩。”

        “再好看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没有人欣赏。整个冲压车间，全是一些凡夫俗子，连你陈工，也不另外。”普车一枝花的语气听起来仿佛心中有气，其实只要仔细地去听，去体会，就会发现她的语气中隐藏着一种期待。

        “哈哈，我没有说我陈杰不是俗人呀，我陈杰最大的爱好就是好色呀！等一下我请你去吃宵夜夜，敢不敢去呀？怕不怕我吃了你？”陈杰露出一副流氓本色。

        “有吃当然去，不吃白不吃。”普车一枝花芳心暗喜，能和自己喜欢的男孩一同去吃霄夜，那真是梦寐以求的事情，不过嘴中一点也不输给陈杰：“你要是敢打本小姐的主意，当心本小姐拿扳手砸你。”

        “好呀！你砸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陈杰歪着一个脑袋，好像等她来砸似的。看他这种死乞白籁的样子，郑雨洁不由得‘扑吃’一笑：“好了，好了，别以为我真的不敢砸你，油嘴滑舌。我真服了你了，还是说正题吧？为什么四引有裂纹，要修三引的凸模R呀？”

        “你是真蠢还是在给我装糊涂呀？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还要我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呀，你说我要是你的师傅，你说我累不累呀。四引的模具既然没有问题，那就是三引的凸模R太小，材料在拉伸下供给不到位，才致使到了四引才出现裂纹。”

        “你这是什么脑袋呀，整天泡酒吧，舞厅。也没有让他变为弱智。”郑雨洁说着话，李建华以将三引的凸模拆下拿了过来，郑雨洁接过凸模，见李建华站在那儿不走，便停止了和陈杰说笑，熟练地将三引凸模夹到车床上，再将凸模靠正。陈杰站在旁边，指导郑雨洁如何修理三引凸模道：“这个三引凸模肯定是新换的，虽然是R3，但是R部分，不光不滑不亮。光洁度太差。这是模具加工者偷懒所造成的，你先用废砂轮将R稍微加大一点，再用砂布和抛光纸将模具抛的又光又亮就成了。”

        “好的，陈工，我知道了。”郑雨洁回过头来冲他一笑，便启动车床，一丝不苟地抛起模具来，对别人的谈笑，置之不理。大约十分钟过去，郑雨洁便停了车床，对站在旁边的陈杰说道：“好了，陈工，你看可以没有？”

        陈杰望着还夹在车床上的模具。那模具经过普车一枝花的手，真的是又光又亮，光洁度就像是女人的一面镜子，陈杰不由赞道：“好，这模具经过普车一枝花的手抛出来，真的就像普车一枝花，漂亮极了。”

        “怎么什么话到你嘴里说出来，都会变味呀？”郑雨洁嗔怪道，但是这神态，任谁都看得出她心中的欢喜。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陈杰又是她心中最喜欢的男孩子，这马屁又拍得恰到好处，饶是郑雨洁这个冷若冰霜的女孩，脸上的笑容也情不自禁地露了出来。说话之间，郑雨洁以将车床上的凸模取了下来，递给陈杰，陈杰反手将凸模给了李建华，吩咐道：“去，将这模具装好，将壳体走下去，我可以保证那道裂纹再也不会出现了。”

        “但愿如此。”李建华接过模具，神情还似不太相信，不过对陈杰的话，他还是不敢不听，一转身，便去装模具去了。陈杰回头对郑雨洁说道：“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去洗手换衣，给我当了一夜的下手，总得让我表示一下意思呀？”

        “你不等一下，看看最终的结果。”郑雨洁对他说道。

        “我有把握处理的问题，我是从来不会去看结果的。因为他永远都不会错。”陈杰自信地说道。

        “牛逼。”郑雨洁说道，走到工具柜边，拿起肥皂便去洗手，只听到陈杰在她身后说道：“你还别不服气，等一下你看了结果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果然如陈杰所说，等郑雨洁洗过手出来，李建华调试模具也有了结果，他走过来对陈杰说道：“陈工，多亏了你，那道裂纹终于不见了，你陈工的水平真的是没得说呀！要不然，我和候主任今天晚上就惨了。”

        “那我的诺言就算对现了，没事，我就走了。”陈杰回过头，不再理会李建华，冲郑雨洁哈哈笑道，神态有一点得意忘形：“我说这牛屁不是吹的吧，陈工对付这一点小问题，就像自己知道自己叫什么名词一样清楚明白，你现在知道我陈工的厉害了吧。”

        “我早知道你厉害，行了吧。快说，今晚请本姑娘到哪里去吃霄夜，档次低的地方，本姑娘可丢不起那个人。”郑雨洁和陈杰开着玩笑，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庞，这时却神采丰富。

        “到哪里吃饭，只要普车一枝花下令，平安汽车配件公司的大小酒店，你想到哪里去吃，都是小KISS。”陈杰装作十二个不在乎，让人听了，好像挺大方似的。

        “小气死了。”郑雨洁故意装做生气的样子：“平安汽车配件公司哪里有一家像样的酒店，人们说陈工程师老奸巨猾，今日一见，果然所言非虚。”郑雨洁装做免为其难的样子：“既然铁公鸡愿意拔毛，那我也只好降低一下标准，就到农家土菜馆去吧！”

        “农家土菜馆，好，一枝花，你先请！”陈杰极有绅士风度，就在他们准备离开，前来加晚班的工人以陆续而来，一个瘦猴模样的小奶崽，一走进车间门，看见陈杰立即喊道：“陈工，我知道你今天晚上准来。”说完，回过头来，对和他一起进来的赵刚道：“你输我一包烟，明天早上你给我带来。”

        “愿赌服输。”赵刚道“不过，你怎么知道陈工夜晚准来。”

        “说你笨，你还真是笨，”跃飞指着赵刚道：“陈工要是不来，就凭候耀华，李建华那种蠢才，能解决那道裂纹问题，你知不知道近几年，冲压班解决不了的问题，都是陈工来解决的，像候耀华那种人，只会溜须拍马，赌钱喝酒搞女人。”

        “跃飞，又在瞎说什么？”陈杰走过来问跃飞，两人样子看上去蛮铁。接着开玩笑道：“晚上没出去疯呀，现在知道加晚班了，是不是想想存钱娶老婆了。”

        “哪有，像我这种上不了斤两的，有哪个姑娘会看的上我，不像陈工你，仪表堂堂，满腹经伦。就连我们冲压冷若冰霜的普车一枝花，也伴随你左右呀。真的是让人羡慕。”

        “死猴子跃飞，你少拿你老姐寻开心。”

        “陈工，你看，一枝花生气了，一个姑娘家，整天板着个面孔，没劲。陈工，有一句话我和你说。”跃飞走近陈杰，伏到陈杰的耳朵上，小声地道：“陈工，人们说冷若冰霜的姑娘，性欲特别强烈，今晚你要小心一枝花，别给她强奸了……”跃飞话未说完，便被陈杰一把推开，陈杰没好气的道：“去，去，去。就知道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农家土菜馆，装饰得就如一个农家小院一般，虽然不那么富丽堂皇，但却有一种返朴归真，回归自然的风味。比起那些装修豪华的酒店来说，这里更多了一份乡野浪漫。这里的菜，都是一些家常菜，再加之用山上的柴火来煮，却更多了一种用气用煤来煮的清香。

        “这里的菜好吃，每次霄夜我都来这里。”陈杰说着话，将菜谱递给郑雨洁。郑雨洁接过菜谱，怕身体发胖，只点了两个清淡的菜。陈杰笑道：“是不是想给我省钱呀。”便自做主张，点了一个七荤八索，才问郑雨洁够了没有。

        “够了。”郑雨洁说道，又要了一杯饮料，菜还没有上来，郑雨洁边喝饮料边问陈杰：“你今天为什么要帮候耀华？”

        “我没有帮他什么呀。”陈杰边开啤酒边应道。

        “你还说没帮，这个时候，我们正好等着看他们的笑话，没想到你亲自来给他们解决问题，还把我也拖来。”

        “是不是我不来你就不来呀？”

        “那是的。”

        “我不是给他们帮忙，我只是不忍心看到公司垮台，看到你，我，和我们这些做事的弟兄下岗失业而已。”陈杰给自己倒一杯啤酒，将酒杯朝郑雨洁一举：“我只是尽我自己的一份能力而已，不想让自心有愧而已。我虽然帮他解决了技术上的难题，但是明天早上，他还是完不成公司交给他的任务的。他完不成任务，公司也不会让他就地免职的。”

        “我不信。”郑雨洁望着陈杰：“就算公司不把候耀华就地免职，可对你来说，有机会总比没机会好呀？”

        “你才从学校出来几天，你不懂。”陈杰一杯酒下肚，话就多了起来：“你不了解国营企业，国营企业的体制，是注定了要垮台的，国营企业，当官的贪，当兵的懒，一个企业，哪来的凝聚力，今天晚上，那些吃了霄夜的工人，能有一半去车间给候耀华做事，候耀华就谢天谢地了。我不否认，国营企业也有那么一两个精英分子，可他们面对国有企业的体制，却也一样的无能为力……”陈杰话未说完，跃飞从外面闯了进来，看到陈杰和郑雨洁，兴奋地道；“二位果然在这里，陈工，恭喜你了！”

        “跃飞，才进车间又出来了，是不是想来吃白食，就不想干活了？”陈杰笑道。

        “今天晚上，我还真的是想干活，可是干不成了。”

        “为什么干不成了，问题不是解决了吗？”普车一枝花不解地问道。

        “哈哈……李建军的手被冲床冲掉了，在这节骨眼上，连老天都不帮他。产品干不出来，还出这种安全问题，看样子，候耀华这个车间主任，想保也保不住了！”跃飞喜形于色。

        “你住嘴！”陈杰站起身，将酒杯往桌上一砸，吓得喜形于色的跃飞一下子不敢作声，陈杰愤怒地道：“，你嘴上积一点德，你也是一个冲压工，谁能保证一辈子不会冲断到手。你不为同事感到伤心，反倒在这里幸灾乐祸……”

        李建军是李建华的老弟，跃飞平时看李建军和他老哥李建华一样的不顺眼，今天看到他冲断手，本来高兴，特来告诉陈杰，顺便来喝两杯的，没想到陈杰发了脾气，吓得他怔在那儿，站也不是座也不是……

        “送医院没有？”陈杰问道。

        “送了。”跃飞小声地答道。

        “走，去看看。”陈杰站起身就走，也不管满桌的菜还没有上，也不管普车一枝花同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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