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那无疑就是一根导火线

我们的人身保险你们给我们买了没有？”

        “李建军现在冲断了手，他能获陪多少？”

        “冲压这个工种，这么危险，保险以后是不是还要给我们缴多一些？”

        “冲压的工资还要增加，我们这是血汗钱。”

        杨经理的办公室里，杨经理座在他的那张椅子上，被冲压班的弟兄团团围住，差点有一点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他好久没有被下面的职工这么围攻过了，在他的人生经历中，他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狼狈过，面对冲压班这些人的问话，他无法回答，冲压车间的那些冲压工也不让他回答，乱哄哄地挤来挤去，七嘴八舌的，让杨经理一下子不知道回答哪一个的才好。他干脆就不回答，座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这些人，看着这些激动得仿佛散失了理智的人，知道这些生活在生产第一线的工人，他们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他们性格耿直，讲义气。要是惹急了了他们，燃烧起来的热情可以将世界融化，但同样的，爆发的怒气也绝对是威力惊人。他知道这个时候只有沉默，让这些冲压工人将心中的怒火释放出去，再找一个让他们信服的人来对他们劝说，他们才能和你平静地对话，共同将事情的起因，矛盾化解好。否则的话，事情只有越办越糟糕。

        杨经理座在椅子上，平静而又诚恳地望着这些冲压工，要是换做别的领导，不拂袖而去那才是怪事，而杨经理，他是从冲压工人出身的，一步一步靠脚踏实地干出来的，他能座到今天的这个经理位子，身为平安汽车配件公司的带头人，的确是有他的过人之处的，他为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胸襟宽阔，能容纳各样的人和各样的事。在人们情绪激动的时候，他永远都保持着他的冷静。就像现在，面对这些冲动到了极点的冲压工人，他的立场是站在这些工人这一边的，他觉得这些工人没错，错的是他们这些领导，处在危险工作岗位的工人，要求买人身保险是应该的，也是他们当领导份内的事，买了人身保险，对每一个冲压工人的以后和家庭来说，都是一种保障。也是领导对工人爱护的一种体现。每一年的上半年，他吩咐财务室给这些冲压工人买保险的时候，财务室都叫苦连天，向他哭穷。说这么久来检查的单位络绎不绝，今天质量体系来认证，明天环保部门来检查……我们都得好好招待，一招待不周，他们就鸡蛋里面挑骨头，下令我们停产整顿。杨经理听了也无计可施，财务部门说的是真话，每一年光招待费用就是好几百万，财务就这么被折腾得一穷二白，想给他们买人身保险，却无能为力。就只好每一年都糊弄这些冲压工人，往年还好，没有发生安全事故，冲压工人不会想起这些事来，今年不行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伤残事故，想要糊弄也糊弄不过去了。他现在只有希望自己用一颗诚恳的心，让这些冲压工人的火气先冷静下来，接着他再找一个他们的信服的人来解释，然后协商补救措施。

        果然不出杨经理所料，袁煌带领工人吵闹，得不到杨经理的强硬的回应，俗话说：开口不打笑脸人。半个小时过去了，袁煌他们吼得舌干口燥，也未见杨经理拍桌子发火，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袁煌吵来也没有什么大劲了，一场职工自发前来维护自己的利益的争吵，眼看就要慢慢平息……

        候耀华和李建华在接到电话之后，心急火燎地往杨经理的办公室赶来，好像经历一一场百米冲刺，上得楼来，气喘吁吁，便见杨经理办公室里围满了人。他心里急呀！自己手下的这些冲压工人这么围困杨经理，杨经理一定会怪罪于他，恨他管理无方。想到这里，他一时再也顾不得什么。他只想要在杨经理面前挽回自己的形象，便高声喊道：“你们在这里吵什么？”

        候耀华的这一声喊，无疑就是一根导火线，本来将要平息的吵闹这时却像刚要熄灭的火焰再添了一桶汽油。那火苗一下子就升了起来。袁煌他们找不到发泄的心情这时却找到了发泄的地方，袁煌回过头，挤开人群，冲着候耀华吼道：“是哪个我儿子在这里鬼喊鬼叫！杨经理都没说什么？你逞什么时候能！”

        候耀华一时只想在杨经理的面前表示自己的一腔忠心，显示自己的气魄，一时忘记了自己有几斤几两，忘记了自己在这些冲压工人之中是什么地位。李建华在他的背后拉他的衣角，提醒他在这种场合之下不要说出过于强硬的话来，但是这一刻中候耀华对什么事都忽略了，没有了知觉。他的脑海之中想着的就是要尽快地把手下的人带走，好让杨经理看一下自己的才能，以达到巩固车间主任这个位子的目的，他的神态有一点威严：“你们有什么事，先跟我回车间再说！不要来找杨经理。”

        跃飞像猴子一样，从人群之中钻了出来。他瞪着候耀华，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以为是哪个卵子，却原来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气这么大。“

        “你走开，少在这儿啰嗦。”候耀华伸手推开跃飞，不可一世似的。候耀华对跃飞这个身轻如燕的身材倒是不怎么惧怕，在整个冲压车间，他心中最惧怕的就是袁煌。袁煌的身材就像门板，比他的身材大的多，用孔武有力来形容，那是一点也不过分。关起门来单挑，候耀华一定不是他的对手。所谓工人阶级，拳头硬就是老大，那是说得一点也不假的。要是换了袁煌，就算是打死候耀华他也是不敢动手推他的。

        跃飞就势倒地，大呼小叫起来：“候主任打人了，唉哟！我不行了。”跃飞在地上滚来滚去，好像受了重伤拟的，但人们从他的叫声，就知道他那个样子是伪装的，是为了对付候耀华的，有道是：死汉怕烂汉吗！不过，候耀华的这人行为，终于激起了人们的愤怒，人们纷纷开始指责他，骂他。冲压工平日在胸中郁积起来的不公平待遇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

        “你算老几？你是车间主任，我们把你当车间主任，你才是车间主任。我们不当你是车间主任，你就连一根卵毛都不是的！”

        “卵毛都不如！”有人附合。

        “你是什么？顶多就是一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人们七嘴八舌。什么难听的话就说什么。平常日子，人们对他就心存厌恶，看不惯他那种看着领导眼色行事，闻着领导鼻孔出气，踩着工人往上爬的行为。平常日子就想找理由与他过不去，今天这个场面，人们更是变本加厉。

        “去你妈的！”

        “候耀华，你狗日的，你以为你了不起呀！”普通工人说话，本就口无遮拦，更无一句好话，候耀华看着这些激动的人群，所有的矛头一直都指向了他，他的心中正涌起了一种莫明其妙的恐惧，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感觉到今天在杨经理的面前大失面子，要是再这样下去，他就彻底地完了，生产工人看不起他还是小事，今天当着杨经理的面，要是杨经理再看不起他，他这个车间主任就真的彻底地玩完了，他必须强硬，挽回这个局面。他打定主意，回转头来，对李建华道：“你去打电话，让保卫科的过来。”

        “候耀华，你这个我儿子！你不叫保卫科，老子还不想揍你，你这一叫保卫科，老子的拳头就发痒！”袁煌晃着他那宽大的肩膀，紧走几步，来到候耀华的面前，一拳头，便向候耀华的鼻孔上打去……

        候耀华躲闪不及，袁煌的拳头从他的鼻孔上擦过，候耀华的鼻孔上就冒出了两行血……

        杨经理刚想出言制止，以经来不赢了，他站在那儿，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候耀华正蠢得叫保卫科，那真是叫‘找打’。要是能叫保卫科的来，我叫不比你叫来的快，这个时候，冲压班有人冲断了手，群情激愤，只能安抚呀。要你来，是想要你做你手下人的工作，不是要你来火上加油的。早知道如此，不叫你来还好一点，这个时候，杨经理才真正感觉到了候耀华和陈杰之间的差别，他两人的水平，真的是不可同日而语。不是一个档次，相差太远。

        袁煌抓住候耀华的衣领，候耀华抓住袁煌的手，旁边的人都在为袁煌鼓气加油……

        “打他！”

        “打他一个王八蛋！”

        杨经理知道自己再不说话，那是绝对不行的了，一场流血事件就要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发生，他当机立断，抬起手在桌子上用力一拍，大声喊道：“都给我住手！”声音威严，让人不由自主地回过头来。

        杨经理犹如一尊天神，全场一片寂静无声。

        陈杰走进车间，不由得感觉到有一点奇怪，这偌大的车间，空荡荡寂静得让人有一点邪乎。李建军断了手，冲压班人兔死狐悲不上班，还说得过去。怎么连车间主任也看不到人。

        陈杰正好奇怪，腰间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号码。是普车一枝花打来的，他接了，耳边便传来了普车一枝花那欣喜的声音：“陈杰，有好消息。”

        “有什么好消息，是不是找到男朋友了？”陈杰故意和她说笑。

        “你正经一点好不好？”由手机里传来普车一枝花的声音，让陈杰感觉到一种关心。

        “好，铁杆哥们，有什么好事，说吧。”

        “冲压班今天一窝蜂地全到了杨经理的办公室，为维护自己的利益，找杨经理闹人身保险去了。现在正在那儿吵得热闹呢？”

        “这是不是又是你的主意呀？”陈杰反问道。

        “你不要问是谁的主意，冲压工维护自己的利益是对的，这一下，你的机会就来了。你要好好把握。”

        “你少给我出一些馊主意！冲压车间以经是够乱的了。”陈杰责备道。

        “我知道了，你要好好把握机会。”普车一枝花不理会陈杰的责备，再一次叮嘱道。

        “我知道了。”陈杰挂了电话，他虽然反对普车一枝花这么做，但心里还是暖洋洋的，有人关心，有人帮忙，毕竟是一件美事。

        他走出车间大门，手机又响了。这一回是杨经理的电话，陈杰接了，耳边传来杨经理的声音：“陈杰，你在哪里，立刻到我办公室里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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