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先帝自知造孽，为偿罪封老淮康王为大梁有史以来第一位异性王，并以临淮以南宜陵以北为淮康王封地，尽是肥硕之地。

        不仅如此，又授老淮康王太子太傅并太尉之位，掌五十万兵权，一时权倾天下。

        先帝本就昏庸，因淮康王可以说是救了他一命，对淮康王也是宠信之至，要什么给什么毫不犹豫，又造成了当时的淮康王除了名义，几乎与皇帝无异。

        索性老淮康王短寿，竟没能熬过先帝，于先帝十六年薨，于是所有荣宠又转移到了老淮康王之子——现任淮康王身上。

        先帝十八年崩，临去前再加封现任淮康王为摄政王，辅佐她父皇共治大梁天下。

        前任淮康王虽然后面被先帝宠的养大了贪心，但到底内心还存几分对皇室的敬畏，现任淮康王可真称得上野心勃勃。

        他已经不满足只当背地里的皇帝，欲转到明面上，而父皇却不是先帝那般昏庸，还经历了险些亡国，清楚一旦亡国皇室的下场，自然不可能将自家天下拱手相让。

        这几年她父皇和现任淮康王没少发生明争暗斗，但现任淮康王已被先帝养的强大，所以两人争斗她父皇输多赢少。

        而现在，淮康王世子长大了，青出于蓝。

        乐宛想到这些也不禁头疼，现在淮康王两父子联手，她父皇胜算更小了，而她一个公主，父皇宠她不假，但这个宠只是父亲对孩子的宠……

        “行了。”皇帝眼见大女儿眉头越收越紧，忍不住就心疼了，更不欲多说。

        皇帝想到两个女儿来找自己的原因，开口转移话题，“你们不是要出宫玩，朕同意了，早去早回。”

        乐媛听到这里眼睛一亮，阿姐和父皇说的话对年纪还小的她可以说昏昏欲睡，她早就待不住了。

        现在父皇一说，乐媛立刻如松了缰的马，瞬间窜到乐宛身边。

        她拉着乐宛衣袖，眼巴巴的，“阿姐，走！”

        乐媛的举动正中皇帝的意，也在旁边附和，“去吧，记住别玩的太晚了。”

        说到这里，皇帝又想起来了，都放大女儿和小女儿出去了，但他还有两个女儿呢。

        皇帝一想起紧接着补充，“带上乐妍和乐歆一起去。”

        虽说这两个不是皇后所生，不过女儿嘛，他不厚此薄彼。

        一个闹一个劝，两人一起打断乐宛的思绪。

        乐宛：“……”

        “小四……”

        对劝的那个不能怎样，但闹得这个乐宛直接可以摁住，索性已经想出办法。

        乐宛摁住乐媛后抬头直视皇帝，“父皇，女儿想到了。”

        你想到什么？

        皇帝已转换成父亲的身份，听乐媛这么说猛不丁有些懵，正想问，却听到乐宛接下来的话。

        “父皇，刚刚女儿猜错了，您所生气的其实不是淮康王，是淮康王世子不是？”

        皇帝：！！！

        这怎么猜出的？

        他与淮康王不和早是众人皆知的事，所以刚刚乐宛猜出惹他生气的是淮康王这不难，现在才是皇帝惊讶的时候。

        乐宛这么一说，皇帝突然也不想再催她走了，反而来了兴趣想听听她接下来能说什么。

        皇帝挥挥手，示意秋公公让不相干的侍从退下，重新拉回乐媛坐到自己身边，变换了个坐姿。

        乐宛不负皇帝所望，“父皇，淮康王虽难对付，但父皇与其也斗了这么些年，彼此差不多已形成平衡，除非淮康王方出现一个变数，打破这个平衡，否则以父皇的能力，他也就这样了，父皇不可能不知。

        所以儿臣才斗胆猜，这个变数已经出现了，父皇今日才如此生气，而之所以猜是淮康王世子……”

        乐宛稍一顿，“淮康王世子秀出班行无人不晓，名副其实，如今以弱冠之年率八千兵马击退池野十万敌军，一战成名。此子与淮康王血脉相连，天然站在淮康王的阵营，难以撼动。”

        手段过人，近日才崭露头角，又兼敌对，不是淮康王世子是谁！

        乐宛凝视皇帝的眼睛，她父皇的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

        乐宛抿唇一笑，话头一转，“不过，虽难以撼动，并非不能撼动。”

        “哦？”

        皇帝兴致盎然，正视起来，“你的意思……？”

        他鼓励的看着大女儿，丝毫不觉得女儿参与朝政有何不对。

        “父皇，古有推恩令，父皇不妨效仿一试？”

        推恩令？

        推恩令皇帝不是不知，但此时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却是疑惑不解。

        他催促乐宛，“详细说。”

        乐宛不吊皇帝胃口，轻声却字字清晰道：“淮康王世子与其父不同，其父虽野心勃勃，但性情却小心谨慎，淮康王世子则胆大敢为。他自小便锋芒毕露，兼之嫡出身份，自然备受宠爱，所以与他同辈的兄弟父皇可想而知。”

        淮康王妃只有淮康王世子一个儿子，其余淮康王子皆是庶出，嫡庶的差异，加上嫡出的那个太过优秀，自然就压的其他庶子难出头了。

        久居人下，还是同父的兄弟，怎会无怨，乐宛希望她父皇能让这些人将其怨恨发泄出来。

        她讲得头头是道，条理清晰，“……古之由盛转衰，皆从内斗始，赐淮康王膝下年长庶子皆为郡王，把他们安插进淮康王手下的军队，给他们出头的机会，他们就会自己争抢。

        父皇则隔岸观火，只注意着哪方将败帮他们一把。

        安插这些庶子时父皇可以顺势将自己属意的人也一起安插进去，转移淮康王的视线，再等他真正看透我们的目的，就晚了。

        一旦斗起来，只能越斗越凶，除非一方彻底覆灭，如此就达成耗损淮康王势力的目的。”

        做父亲的怎么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全成才，即使那个孩子是庶出，所以安插自己的人一起进去，淮康王只会以为她父皇是想借着自己的儿子安插人手，便不会怀疑他们的真实目的，相反还会帮自己的儿子在自己的势力中站稳脚跟。

        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就有了争斗的资本，若非不能，谁会想永远被别人踩在脚下呢？

        何况那个别人是自己的兄弟，他们与他只是差一个好母亲而已……

        而作为嫡子的淮康王世子，与其手段成正比的还有他的傲气，他看不起自己的庶出兄弟，自然不会允许庶出的兄弟来分割属于自己的东西，甚至他们以后还可能会爬到自己头上，将来自己要仰仗他们的鼻息过活。

        乐媛不禁听的入迷，她眼中此时侃侃而谈的阿姐，比平时还要耀目。

        “……听说兵部王尚书极其宠爱其嫡女，其嫡女则钦慕淮康王世子，父皇可将她嫁与淮康王最有野心的那位庶子。

        淮康王妃的娘家也属于淮康王势力，父皇不妨寻其把柄先将其除去。”

        扶持弱势削弱强势，使两方达成势均力敌，斗起来也就更激烈了，这也是帝王手段。

        皇帝内心直点头，看着乐宛的目光不一样了。

        以前虽知道大女儿聪慧，可今日才知她的才华不输男子。

        不过，乐宛的建议虽然好，作为皇帝却还是发现了两点问题。

        皇帝提问，也是有意考考这个令自己刮目相看的女儿，“既然你说淮康王的这些庶子久压之下，抓住机会便想往上爬，可如果他们被压的怕了，有机会也握不住爬不上去怎么办？或者他们目光长远，压下争斗的念头先拧成一股绳对付朕，朕不是反而给他们做了嫁衣？朕的天下可比小小的淮康王富裕，夺了朕的天下他们能争的就可以更多了……”

        “父皇……”

        这两个问题乐宛当然也想到了，她露出自信的小表情，“第二个疑虑不必有，淮康王妃善妒，她连妾都不愿淮康王纳，又怎会善待庶子好好教导他们，然后让他们爬到自己独子头上？

        再者淮康王仰仗王妃家世，虽纳了妾室，但这些妾室俱都出身低微，侧妃不过一六品官的庶女，这样出身的生母见识大多短浅，淮康王又有当代男子通病，信奉将孩子丢给妻子管教，如此教出的庶子又怎会目光长远？”

        皇帝：？？！！！

        乐宛的回答，还没彻底打消皇帝的疑虑，最后那两句却将皇帝吓的一激灵。

        他也是有妾室有庶子的，而且他也是和其他男子一样将孩子丢给皇后管教……

        但……

        皇帝又想了想皇后平时的言行和众皇子的表现，缓了口气。

        皇后贤良，皇子也勤奋向学，还有大儒教导。

        没事没事，皇帝安慰自己，他不是淮康王！

        自己安慰一番，皇帝又有了心情乐宛说下去。

        乐宛：“……至于第一问，父皇可使细作不论栽赃嫁祸，还是挑拨离间，煽动他们的野心，如果涉及到生死攸关，他们难道还敢不争吗？”

        最后一句反问，此问可以说诛心。

        皇帝长叹口气，意味深长看了乐宛一眼，提出第二问：“那为何要将王卿嫡女许给淮康王庶子？王卿乃朕肱骨之臣，你这么一来不怕寒了忠臣的心吗？”

        “父皇，”乐宛看着皇帝，伸出一个拳头，“王尚书知晓父皇与淮康王对立，王尚书极宠其嫡女，其嫡女钦慕淮康王世子，王尚书亦有意将嫡女许与淮康王世子。”

        每说一句，乐宛举起的拳头竖起一根手指，第四跟手指竖起，皇帝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

        知道他与淮康王之间不是你死便是我活，还想将宠爱的女儿嫁进淮康王府，那这忠臣可不知到底是谁的忠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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