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康烈

黑袍男子笑道：“岂止认识，而且还交过手？”

        “什么？”虎皮大衣的中年男子康烈有些吃惊：“你和他交过手？”

        黑袍男子有些无奈：“说来惭愧，当时去魔斗森林获取斗兽灵气，一位少年就在几米远的地方偷听，我和兄弟几个竟然没有发现。当时以为他会对我们不利，所以追杀他。”

        康烈心中暗暗吃惊：“四个人居然没有将他斩杀，那他的实力……，这小子果然不简单，难怪二弟会败在他的手里。”

        黑袍男子静了静神：“没想到，没有将他杀掉反而损失了一个兄弟。”

        “这么说来你和他是仇人。”康烈眼中露出了狡猾的神色，同时看向洁成的目光多了一丝警惕。

        黑袍男子看向洁成：“是仇人，也不是仇人。”

        “这怎么说？”康烈皱了皱眉。

        “当时追杀他的时候自以为很容易，谁知道反而中了他的诡计，我的一位兄弟因此被一只四阶斗兽杀死。后来为了掩护两位兄弟逃走，在途中受了伤，最后被逼无奈只好将斗兽灵气让给他。”黑袍男子说完的时候轻叹一声。

        康烈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说的是不是四阶斗兽的斗兽灵气？”

        “没错。”黑袍男子点头道。

        “什么？”

        在场的强盗顿时带着看妖孽的眼神看着洁成，一位十二三岁的斗峰，天迹大陆传说的强者在年少的时候也不过如此。先前还在猜疑他是不是通过某种强悍的战技，从而提升了实力将“烈虎帮”精英和康鹰击败。现在有江顺的证实，他们才说服自己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一想到自己几十年的成就，或许耗费一生都无法达到他那样的境界，无奈、悲愤、嫉妒……，种种想法在众人的心中缭绕。许多有梦想的人也在此刻低下了头，神色甚是暗淡。

        康烈看向依然泰然自若的洁成，看着他没因为江顺的话而展露丝毫得意的表情，眼神中顿时出现了丝丝忌惮之意。

        康烈自问所遇到的天才少年当中，能有这番成就却无丝毫傲气的少年少之又少。更何况光靠天赋也绝不可能达到这种界位，唯一的解释他有着强大的家族，唯有这种解释才能培育出如此出色的少年。

        康烈收回心思，心中也猜到一二江顺说那句话的意思，但他还是问道：“那为什么又不是仇人？”

        江顺苦笑了一下：“最后被逼无奈，我只有将斗兽灵气让给了他，希望由此化干戈为玉帛，此后彼此之间不带丝毫仇怨。”

        洁成听着他毫不掩饰的话，对他的敌意也减少了不少。

        江顺的答案正如康烈心中所想的一样，原本杀他的念头渐渐开始动摇。他也知道哪些人得罪得起，哪些人绝不能得罪。在他的记忆中，很多家族被灭都是因为得罪了一些自认为无关紧要的人，在死的时候才知道，却追悔莫及。

        在场的强盗们也因江顺的话变得有些惶恐，生怕帮主意气用事断送了大伙的前尘。劝也不是，退也不是，心中很是矛盾。原本怒气冲天的杀来，企图为“烈虎帮”找回颜面的想法也渐渐消散。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让众人的眼中少了几分杀气，多了几分担忧。

        洁成察觉到了他们的异样，心中却轻叹一声：“我什么时候才能摘下这个虚伪的面具，摆脱这根本不存在的强大家族，凭借自己的实力赢得生存，那才是真正的我。”

        康烈在心中掂量着：“‘烈虎帮’能屹立不倒完全是依仗于‘烈震家族’，万一惹出了什么大事从而连累了他们，我康烈将难逃其责。”

        康烈只沉吟了一下又恢复了以往严肃：“还是刚才那句话，放开我二弟，我康烈保证让你安全离开。”

        洁成自然看出康烈想和解，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万一将他逼得狗急跳墙，企图与自己同归于尽还不真好办。

        “放开他可以，但我说的条件呢？”

        康烈脸色阴沉，沉吟道：“我‘烈虎帮’成立至今已经十余载，帮众数百人。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岂会凭你一句话就放弃了自己的买卖。”

        洁成冷笑一声：“占山为王，弱者抢掠杀，强者退避让，这买卖做得还真不错。”

        康烈的脸色有些难看。

        洁成没有给他反驳的时间：“不要把用卑微的手段赢得生存的权利说得冠冕堂皇，不要把落草为寇说成被逼无奈。或许是有这样的人，但善良的心终究会被邪恶所感染。最后，抢劫、杀人衍变成一种快感，衍变成用别人的痛苦和眼泪来满足自己欲望的一种快感。在死的时候想到自己曾经享受过、拥有过，对死将不会有任何害怕。正是由于这些，一个个血气方刚的人变成了亡命之徒、嗜血之辈，变成没有人性的魔鬼，试问这还是买卖吗？”

        听到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说出这样的话，许多强盗默默低下了头，心中最后一丝良知被渐渐唤醒。想到沾满血腥的双手，心中竟然有种隐隐作呕的感觉。

        曾经，他们也有着家庭，有着想要保护的人，回望那些死在自己刀下的亡魂，回望那些哭泣无助的面孔，感觉自己不是在生存，而是在坠亡。

        康烈却冷笑一声：“说得冠冕堂皇的恐怕是你。你不想一想，一个家族的强大从何而来，还不是因为无休止的杀戮。没有无数尸骸的堆积，如何显示它的强大。没有血流成河的杀戮，如何让人感到恐惧。与其说我们双手沾满血腥，还不如说你们是嗜血的魔鬼。你们所杀的弱者，我们所杀的也是弱者。虽然这两个弱者完全不可等同，但，你们与我们的所作所为又有多大的区别。”

        “与我们的所作所为又有多大的区别，区别……”随着回音的渐渐消失，一切再次平静了下来，平静得有些让人窒息。

        良久，洁成看着他轻叹一声，缓缓收回了长剑。康烈说得一点不错，一个家族的强大不是说就可以奠定。没有杀戮如何显示出它的强大，没有弱者的尸骸如何显示它的地位。这一切都是事实。

        康鹰看到洁成收回长剑，不顾腿上的伤势，仓皇逃到康烈的身后，深怕洁成反悔一剑杀了他。

        康烈微微叹息一声：“不可否认，你是天才。正因为你是天才，受到了无微不至的关爱，才让你看到了都是光明的一面。然而，光明背后始终有着黑暗，只是那些黑暗从未让你看到罢了。”

        康烈自嘲地笑了笑：“年轻的时候我也曾嫉恶如仇过，我也曾怒发冲冠过，可是那已是过去的岁月。你还年轻，残酷的现实总有看到的那一天。到那时，你定会看到比我们强盗更卑劣的人。希望我的一席话会让你认清这个世界。”

        康烈轻叹一声：“你走吧，掳去的人我会放了他们，但强盗的事我还会做。正如你刚才所说，我们享受过、拥有过，死也就那么回事。”

        洁成平静地看着他：“下次路过，希望不要让我有杀你的理由。”

        康烈却丝毫不在意：“如果你能杀完自认为该杀的人的话，我任你处置。”

        洁成眉毛微皱，跳上马，狂奔而去。

        看着他离开，康烈眉头紧锁，冷厉的目光扫视了一遍众人。强盗们都害怕的低下了头，深怕成为发泄的对象。

        “大哥……”

        “闭嘴。”

        康鹰刚欲说话就被康烈呵斥住，康鹰微微愣了一下，低着头默不作声。

        康烈轻叹一声：“没想到‘烈虎帮’居然栽在一个毛头小子的手里。这十余年来还是第一次看走眼。哎！这也怪我处理不当，光头被打伤就该引起重视。”

        “康兄不必自责，事情已经发生了，以后注意点就是了。”

        “也只有这样了。江兄，有什么打算？”康烈转过身看着他。

        江顺沉吟道：“原本打算在你这里逍遥快活，看样子是不行了。”

        “这样也好，就他嫉恶如仇的个性，你呆在我这里，难免被引起误会。”

        “我也正担心这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江兄，你对他了解多少？”康烈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的问道。

        江顺沉吟了一会：“依我看，事情不会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虽然有些嫉恶如仇，但在分寸上拿捏的很好。而且心胸远非一般大家族子弟可比，更何况我还追杀过他，如果他要报复我，我恐怕早就没有命在了。只要康兄你做的不太出格，我相信不会有什么大事。”

        “江兄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康烈听到这些话，压力顿时减少了不少。

        “来人。”康烈转过身厉声道。

        “帮主。”一个身体矮小的灰衣男子走了过来，态度很是恭敬。

        “把那位少年的情况告诉‘烈震家族’的族长，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吧？”

        看到康烈锐利的目光，灰衣男子心中一颤：“明白。我这就去。”

        康烈点了点头。

        “康鹰。”

        “大哥。”康鹰有些内疚地看着他。

        “以后不要再意气用事，我们没有下次。”

        康鹰默默点了点头，这件事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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