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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太岁头上动土


努力做事的时候时间总是很慢,愉快玩耍的时光总是很短暂。

        从金陵到扬州,从扬州到苏州,从苏州到杭州,马上又要回金陵,出来的时候还是正月,这会子,连上巳都过了。真正的春天到了。晋王倒是真的挑过了两个歌舞坊,两个娼妓坊,只是出来的时候还没有做好准备,连钱都没有带足,这几个楼子,还真是宇文成思要自己费工夫来拿下。晋王一道手书,金子便从北边源源不断地运过来了。

        杭州的菜,是真的不错,有一家叫“君子的酒”的小菜馆,很合宇文成思的心意。三个人点了四道菜肴,还配上了银鱼粥和甜酪。上来的第一道菜是牛肉配地瓜,也没说给这菜起个好名字,就叫“牛肉地瓜”,牛肉劲道,地瓜酥软,清爽可口,口味清甜。第二道菜是道锅子,下面还烤着火,上面热气腾腾地煮着一只鸡,鸡腹内藏了干菌,吸足了鸡汤,咬上一口,唇齿留香,火辣辣的,冬天吃这个最暖和了。第三道菜是简简单单的豆腐,不过盛豆腐的确实冬瓜的壳子,将冬瓜中间剜空,豆腐放在里面,最妙的是没有一点点豆腥气,第四道菜是素菜,里面是各色贵人们几乎没有见过的野菜,咬在嘴里沙沙的,带一点点苦味,不过一点也不难吃,很有风味。一道一道尝过来,清甜火辣,苦涩平淡,竟是齐全了,几道菜隐射了人生百态。不论甜的苦的,经受起来都是滋味。银鱼粥很有营养,富贵人家喜欢用。不过最合成思口味的,还是饭后的甜酪,甜酪是用秋天储藏的桂花制成,做成晶莹剔透的花的样子,酸酸甜甜又清凉,冬天用会温热一下,丝毫不影响清凉的口感,也不会觉得太凉,入口即化,既消食又引味,上面淋了半透明的汁水,大约是蜂蜜、桂花酒、香米醋,还有别的什么,连成思被养刁钻的舌头也没有尝不出来。

        晋王和宇文成都慢慢啜着桂花酒,像是南方小家碧玉的味道,香甜但不醇厚,像贯穿全城的溪流边,说着吴侬软语的美人。宇文成都不许成思饮酒,成思要了一杯白水,茶喝多了怕晚上睡不着。宇文成思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十分满意。

        这家菜馆要价还不贵,这顿晚饭吃得实在很划算,算得上从出发以来成思吃得最满意的一顿了。宇文成都道:“他们家的名字取得倒是很随意,我极少见过馆子有这么取名字的。”宇文成思“嘿嘿”笑:“你管人家取什么名字呢,菜做得好吃就行。”晋王道:“你们说奇不奇怪,我觉得这里的菜都能和我的厨子一较高下了,价钱又低,怎么客人这么少?”宇文成都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也是闲逛着才来的,这里位置不大好,酒香也怕巷子深嘛。”

        晋王刚刚想说话,却看见宇文成思一脸哀怨地看着他,瞬间把想说的话给忘了,“怎么了成思?”“我实在是羡慕你,家里的厨子居然也有这么好的手艺,我家里要是也有这么好的厨子就好了。”晋王打趣:“我看你吃东西的样子,要是家里真的有好厨子,只怕胖成个球了,还能跟着我南下?”

        说完这一句,晋王又想起来刚刚忘了什么,接着说:“我原来在塞北领兵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吃食,那里真的有几家烤羊腿特别好吃,北边的人最会吃羊肉了,什么烤全羊,清蒸羊肉啦,样样好,虽然只有几个桌子几条板凳,也不是什么像样的楼子,离主街特别远,不过一过了晌午时候,总是挤满了人,要吃还要提早同店家打招呼,我觉得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宇文成都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猜测“或许南方人和北方人在吃食上个性不一样吧。”

        宇文成思盯着酒杯,可怜兮兮地问:“我能尝一口吗?不多喝,就一杯。”宇文成都看着好笑,亲手替她斟了一杯:“就一杯。”成思兴高采烈地品酒,晋王笑问:“你为何不许成思饮酒啊?我觉得女孩子性子大方些,不是什么坏事。”成都叹道:“我可没时间陪她饮酒作乐,北平王家的那一位,我瞧着不像是正人君子,平日里眠花宿柳也风流,思儿一个姑娘家,喝多了肯定吃亏。”

        晋王含笑问:“你当真是护短,成思一身武功,整个军营中也是能排的上号的,北平王家的那位恐怕不是其对手,你怎么就不怕成思喝多了把人给打了。”“那也是他活该,谁叫他勾搭我妹妹来着。”“你那么恭肃的一个人,居然也会用勾搭这个词了?”

        宇文成都正准备反唇相讥的时候,成思却突然猛地放下了酒杯,低声说:“这酒里有东西。”晋王问:“什么东西?”“不论是毒药还是迷药,都没有绝对无色无味的,用的时候,只要用别的东西盖住它的颜色气味就行了,不过味道是很难盖住的,嗅觉灵敏些的人还是可以辨别出来。这酒里,被人加了迷药。恐怕是犀角和杜木混在一起了,不会马上就倒,不过恐怕走不回驿站。我就尝了一小口,并不会怎么样,可是你们都喝了许多杯了,一身功夫也使不出。”

        宇文成都自嘲:“饮酒之前的确应该让你先检查一下。”晋王思忖一下:“我们先离开,能走多远,总好过在这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出了门,身后果然有几个小厮跟着。晋王和宇文成都的步子已经不稳当了,跑也跑不动,成思在中间扶着,尽量往前走。走了有两刻钟的时候,晋王和宇文成都双双不省人事,成思一个人又拖不动,只好也躺下装晕。

        果然有人绑了手脚,蒙上眼睛,扔上马车,马车疾驰小半个时辰才停下来,又被扔进了不知什么地方。天蒙蒙亮的时候,晋王和宇文成都才醒过来。三个人挤在一间不大的房舍里,不明所以。

        宇文成思向着离得比较近的晋王拱拱身子,“杨英,我头发里藏了两根针,手反绑着够不着,你帮我拿出来。”

        晋王依着成思的指挥摸过去,果然有两根针。晋王将针握在手心,一边尝试着将麻绳挑开,一边说:“要是动手早就动手了,我看他们不像是看破了我们的身份,冲我来的,更有可能是哪家的商人做的是土匪的生意。”宇文成都说:“也不尽然,我方才大略算过了,既然君子的酒有这样好的厨子,若是能在主街盘了铺面,进账一定不错,何至于要做这样的生意?莫不是谁提早盯上我们了?只是借这家馆子下的手?”

        成思想起来一桩事,十分心虚,两日前身上的盘缠不够用,这两位都是身上不带银子的主,晋王便被成思扯去当了冠上的青玉簪。晋王饮食起居,所用之物自然都是最好的。这一支簪子,便是买一间当铺都够了,三位都是不肯吃亏的,自然换了好些银钱才出来。恐怕是东家寻仇,或是一支青玉簪过于引人注目才惹来的祸事。

        成思能想到,晋王和成都自然也能想到。宇文成都说:“你们记不记得,我们为什么去了那家馆子?”卷云楼的歌女荐的,既然如此,卷云楼恐怕也摘不干净了。晋王冷冷地说:“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可饶不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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