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罗国公夫人眼睛追随着那张小像，半点没在意燕迟的神色，反倒自信满满道：“公主，我家二郎一表人才，学识过人。与你正好相配，你看这婚事什么时候定下来才合适？”

        言辞之间，仿佛已经笃定燕迟绝不会拒绝这一门婚事。

        说着说着，罗国公夫人伸出手来，就要去牵燕迟。

        最好是再说点好听的话，哄得这臻阳公主心甘情愿做她的儿媳。

        只要能把人娶回家，再泼辣的性子她都能给掰直咯。

        罗国公夫人脸上挂着老练的笑容，带着胸有成竹之势。

        却不防燕迟抬手躲了开去。

        罗国公夫人神情微僵，眉头一皱便带出一股狠意，复又去捉燕迟的手。

        下一瞬，被揉作一团的宣纸便朝她砸了过来。

        罗国公夫人反应不及，被劈头盖脸砸了个正着。

        她鼻尖一痛，发出一声痛呼：“哎呦喂。”

        而后便听见燕迟犹如珠落玉盘般曼妙悦耳的声音，“罗国公夫人，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罗国公夫人从那点细微的痛中回过神来，捂着鼻子，恼怒地瞪向燕迟。

        “你进宫与我母妃商议婚事，却用心不正，拿了一张不知打哪儿来的浪荡子的小像来敷衍。你这大不敬之罪，先好好想想怎么解释吧。”

        燕迟素白如雪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极轻极浅的笑意，仿佛是在与人谈笑。

        罗国公夫人先是被这下晃了一下眼，随后才明白过来燕迟话里的意思。

        她拧着眉头，想说这不可能。自己怎么会犯下如此肤浅的错误？

        但思索一番，罗国公夫人不禁怀疑起，难不成是有人趁她不注意偷换了小像？

        好啊！若是教她知道在背后做手脚的是谁，他非把那人的皮扒下来不可！

        罗国公夫人猛然弯下腰，拾起落到地上的一团宣纸，怒意满满地展了开来。

        目光一落到皱巴巴的宣纸上面，罗国公夫人的怒意便好似那飞得正起劲的雀儿骤然折了翅膀，啪地一下就落了下去。

        “公主，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罗国公夫人捏着宣纸，满面狐疑，“这就是我家二郎啊！”

        “是吗？”燕迟抬眸看她一眼，漆黑的眼眸中光华流转，“我看这小像上的人獐头鼠目、形容猥琐，怎么也不像你说的一表人才啊。”

        直到这时，罗国公夫人才反应过来，对方这是变着法的在骂她家二郎呢！

        “你！”罗国公夫人鼻孔微微张大，凌厉的目光直指燕迟。她本想骂出口，临到嘴边却又想起了对方的身份。这可不是她家里那几个丫头，可以任她打骂，而是个有封号的公主。

        罗国公夫人冷哼一声，转头面向静妃，讥讽道：“静妃娘娘真是教了一个好女儿出来。”

        说到此处，她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面上露出一抹笑容，“不过也多亏了芙嫔，若不是她去得早，您也就没有这么好的女儿了。”

        罗国公夫人面上带笑，眼神却分明不是那么回事，反倒带着一股隐藏得极深的恶意。

        这番话表面听来无甚异常，却让静妃素来温柔恬淡的神情蓦然变得难看至极。

        罗国公夫人像是没瞧见似的，接着感叹道，“女儿都像亲娘，也难怪公主年纪轻轻便出落得亭亭玉立，芙嫔当年也是个不多见的美人哪！我这么多年——啊哟！”

        她话还没说完，便骤然痛叫出声。

        一阵火辣辣的痛意从小臂上传来，罗国公夫人皱起脸，嘴角下拉，又惊又怒地看过去——

        燕迟手上拿着软鞭，正朝她微笑，殷红的唇瓣犹如花瓣般鲜艳，薄唇微启间轻飘飘的话语便吐露了出来：“罗国公夫人，你若是再管不住自己的嘴，就割了舌头喂狗吧。”

        这句话堪称一记重锤，瞬间便砸到了罗国公夫人的心上。

        她瞪大了浑浊的双眼，脸上的每一条细纹都仿佛在说着不可置信。

        “这可是在宫里，你竟敢鞭打命妇！还有没有把大夏法纪放在眼里？！”

        燕迟神色骤冷：“罗国公夫人是将大夏法纪放在了眼里，却没有将我与我母妃放在眼里。你先前那般惺惺作态，不过便是想哄着我下嫁，好让你那贪花好色、一无是处的次子将来能有个好归宿。”

        “你倒是慈母心肠。”燕迟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我若是没有记错，你那次子前些日子才因强抢民女、霸占□□而被状告了吧？”

        罗国公夫人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燕迟说的全都没错，她近日能生出与静妃攀亲的心思，一部分缘由是赖不住她那次子的央求，也不知他怎么就听说了臻阳公主美貌动人，非要求着尚主。

        罗国公夫人自是千般不愿，万般不肯。在她看来，臻阳公主除了受宠点也无甚稀罕。娶了她还不能入仕，要来有什么用？她还想着日后为次子谋个一官半职，是以从未想过。

        但世事难料，罗国公夫人也未曾想到，自己的次子这次竟在阴沟翻了船！

        以往也不是没有被状告过，罗国公夫人要么出钱要么出力，全都给蒙混过去了。这次却没那么简单了，状告之人竟与大公主那头还有些关系。

        罗国公夫人到处找人打点，却都是无法，对方什么账也不肯买！她这一阵子急得焦头烂额，偏偏次子又成天在她跟前念叨尚主之事。念得多了，罗国公夫人也不免动了心思。

        以五公主的受宠程度，连握有部分实权的大公主也要避其锋芒。若是真能说成这门亲事，次子便安然无恙了！

        虽被当面戳穿了目的，但罗国公夫人的脸上不见丝毫虚心之色。她眼珠一转，便厉色道：“公主何必说这么多？你顾而言他不过是想轻拿轻放眼前之事。命妇诚心进宫与静妃娘娘议亲，遭你非议也便罢了。今次你又以软鞭抽我手臂，又该当何论！”

        但凡燕迟稍有退缩之意便要被她这副模样唬住了。可她不仅没有退缩，反而倾身越发逼近罗国公夫人，“若要我来论，便是你咎由自取。”

        伴着她话音落下，一记凌厉的鞭风便又甩了出去。

        “啊！”罗国公夫人这次忍不住跳了起来。

        她现在是真心有些后悔，来时听了静妃的话，将一众仆从都留在了外边，现在连个替她挡鞭子的人都没有。

        燕迟实际上力气并不大，甩出的鞭子也只在罗国公夫人的手臂上留下了两道浅淡的红印。

        但对于一向养尊处优的贵夫人来说，这已经是极难忍受的疼痛了。

        罗国公夫人呲着牙咧着嘴，抱着两只手臂上的伤处，咬牙切齿地喝道：“臻阳公主，你不要欺人太甚！”

        “哦，你待如何？”燕迟把玩着手上的软鞭，抬起眼轻声道。

        罗国公夫人眼皮一跳，脚下不由自主了后退了两步，离燕迟更远了些。

        见对方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罗国公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转头看向了静妃：“静妃娘娘，您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公主继续这么下去吗？”

        静妃将脸转向一边，却是根本不搭理她。

        罗国公夫人心头一梗，语速飞快地继续说道，“若是您现在与我定下这门亲事，我可以不与公主计较。否则，您就等着陛下的决断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时偷瞄向燕迟手上的鞭子。

        “本宫早便告诉过你，让你死了这条心。”静妃依然没有回头，口中是斩钉截铁的拒绝。

        “好！好得很！”罗国公夫人怒极反笑，“等着瞧吧，我这便去向陛下言明。”

        “何必这么麻烦？我早就遣人去请了父皇过来，估摸着这时候也差不多了。”燕迟走到最近的位置坐下，曼声道。

        罗国公夫人向外走的步子一滞，转过身来直视燕迟，冷笑道，“正好，就让陛下看看，究竟谁是谁非！”

        话是这么说，罗国公夫人心中却浮上几丝疑虑。

        臻阳公主竟主动去请了陛下来，看上去丁点儿都不害怕，怎么会这样呢？

        但就算捅破天去，这件事情说来说去也是她占理。

        慢慢地，罗国公夫人定下神来。

        三人没等多久，门外便传来了尖细的通传声：“陛下到——”

        盛武帝从门外跨着大步走进来。

        他一身明黄色龙纹袍，袖口还沾着墨迹，像是听到消息马上就过来了一样。

        “陛下。”静妃甫一见到盛武帝，便低声温柔地唤了一声，迎了上去。

        盛武帝也顺势揽住了她。

        正在行礼的罗国公夫人却是心里一抖。她发现，在场之人，竟然只有她跪了下来……

        难道陛下对静妃和臻阳公主的盛宠竟已到如此地步了吗？

        “这人是谁？”盛武帝拥着静妃，走到上首的位置坐下，才注意到还跪在地上的罗国公夫人。

        罗国公夫人膝行两步，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直起身恭恭敬敬地回答了自己的身份，却并不敢抬起头来直视天颜。

        她还记得上一次见到盛武帝是在宫宴上，那时天子的威仪便尤甚。

        “你在这里做什么？”盛武帝皱了皱眉，问道。

        罗国公夫人眼里划过一丝亮光，将方才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自然，略过了她出言不逊的那段。

        说罢，便捂着手臂，发出轻轻的抽气声，像是疼得厉害，却又勉强忍住一般。

        她一说完，盛武帝脸色便阴沉下来，仿若风雨欲来前乌压压的天色。

        罗国公夫人虽一直低垂着头，看不到盛武帝的脸色，却能感觉到气氛的凝滞。

        她突然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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