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二章阿花的故事（十）

自田中天入住刘家，已经过去大半年了。

        田中天这个人不会做农活，却偏偏喜欢抢着农活做。错掐了庄稼苗子，误摘了别人家种的果子，他起早贪黑的，做的尽是给刘家添麻烦的事。

        这一次天空才微微发亮，刘道珍便揪着田中天的领子，急着赶着到别家去道歉。

        “那些东西都是他们自愿交给我的，这是投入资金。”

        “投入资金？资金呢？钱呢？东西呢？你这是忽悠人！”

        “是是是，忽悠人，忽悠人。”

        田中天一边应着，一边俯下身子配合着刘道珍揪领子的动作。他尽量将手臂伸出护在两旁，生怕自己脚步快了会踩到刘道珍的脚后跟。

        田中天能做的活本就不多，加上刘道珍总是偷偷帮着他干活，一天到晚刘家就他闲的发慌。帮着刘家人卖菜的时候，他也会在街上打听一些行情。他认为，刘家的资产养四个人实在富余。这些资源，只需一点便能做成很多事。

        “你说说，你说说，怎么会拿了别人那么多钱！”

        道歉完成的回程路上，刘道珍越想越气恼，气呼呼地一个劲念叨着。

        “这是他们自愿给我的。”

        “平白无故的，会把钱给你？！”

        “信任我咯。”

        “放狗屁！”刘道珍停下，气的伸手就拍了田中天背部一巴掌，“你是不是又给别人说什么了？你这是骗人钱！”

        “我没有骗人钱，再说了我每次吆喝完了，你回头不就又拿钱给人家还上了吗。”

        “你没有骗人钱，那为什么别人会来家里要钱？！”

        “亏了呗。”

        “够了！”

        眼看着刘道珍气红了脸要走，田中天坐在地上，猴子抱树一般抱住刘道珍的腿，将其牢牢地锁在怀里。

        “错了错了，我错了我错了，阿花不要生气嘛，你是我阿花的嘛，阿花怎么会不要我呢，阿花最好了……”

        “你丢不丢人啊……”刘道珍一边担心被别人看到了会闹笑话，一边悄声对田中天说着。不论她怎么按压□□着趴在自己腿边的脑袋，这张脸总是笑嘻嘻望着她。

        “好了好了，不生气了。”

        每次刘道珍生气，田中天总会用这一招来对付她。用刘道梅的话说，这就是没皮没脸，天下无敌。

        两人说说闹闹的，穿过刘家大门来到后院继续今天的农活，全然没有注意到院落里嗑花生的刘道梅和刘逸云。

        “这臭小子就知道缠着你姐。”

        “对啊，这臭小子就知道缠着我姐，那是我姐姐！”

        田中天在刘家吃第一顿饭的时候，刘逸云准备了一大席话要告诫他。刘逸云的话还没有开头，就见着田中天闷声不吭的进了里屋。他着急忙慌地跟上才发现田中天正窝在后厨和姐妹两人一起吃饭。

        在这带地区的习惯是，家里来客，女人不能上桌子吃饭。田中天的做法虽然在当时的人眼中或许有些佛了自己和主人家的面子，但刘逸云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这一点，他开始对田中天有所改观。

        “你有没有觉得你姐姐最近有什么改变啊？”

        “有啊，变化可大了。从来不生气的人，现在天天生气。爹你是不知道田中天都干了些什么事。明明是个男人，偏偏喜欢窝在厨房里烧火。厨房灶台那里堆了多少柴啊，他还敢把柴火从火堆里捞出来要给我姐看火把，气的我姐恨不得把他摁进锅里头。不行，我得去看看他们在地里又在做什么！”

        “去去去去吧。”

        刘道梅的话显然没有说中刘逸云心中所想。

        刘道珍和刘道梅不一样，年幼的她亲自送走了自己的生母，之后便跟着刘逸云过上了一段居无定所的日子，好不容易安定了日子她又肩负起身为长姐而照顾妹妹的职责。

        她好像从没有享受过撒娇的年纪，却转眼又过了出嫁的年纪。

        刘逸云不想耽误刘道珍，只是觉得自己亏欠她太多。

        在刘逸云看来，这里的人难得会有田中天这样的男性，可以放下身段天天逗刘道珍开心了。虽然田中天没个正经样，但只要他能一直让刘道珍开心，再多再大的事情还有他这个作父亲的扛。

        “哟，插秧子呢。”刘道梅道。

        “嗯哼。”田中天回。

        “现在变乖了嘛。”刘道梅拿着一根谷子，一边扫着田中天的头，一边在他面前走动，“但我知道这些都是假象！我都看见了，你前些天在镇上偷偷摸摸的，该不会是藏了钱想跑吧？”

        “你现在好像不怎么怕我了。”

        田中天收起笑，不急不缓地直起了腰。他绷着脸，转头看向刘道梅，气质骤然一变。

        笼罩在田中天的身影下，刘道梅悄悄地收回了刚刚还在捣蛋的手，方才的拽样一下子没了一半。

        “你以为这样我就怕你了吗？你欺负我，我就告诉我姐……”

        “你姐啊……”田中天抬头确认了远处的刘道珍没有注意到这边，嬉笑道，“你姐可不会帮你。因为全世界，她最喜欢我了。”

        “嗯？”

        趁刘道梅还没有反应过来，田中天伸手便将刘道梅推倒在地中坐着。沁凉的水一下子漫过刘道梅腰间，惊得她放声尖叫起来。

        “田中天！”

        刘道梅喊着田中天的名字，又好气又好笑。因为田中天做完“坏事”一瘸一瘸地在地里跳着的摸样，像极了隔壁家喜欢捉弄她的牛娃子。

        “你说。为什么推她？”

        夜晚，刘道珍翘起腿坐在院中冷冷的讯问着白天在田里打架的两人。

        “没打架……她挑衅我，挠我，还咬我。你看还是红的！”

        田中天伸出手臂示意刘道珍，刘道珍转头给了看向了刘道梅。

        “他威胁我，还推我，还在镇上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呸，我田中天行得正，坐的直，敢作敢当。我就是吓吓你，推了你，绝对没有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是吗，那你还说全世界某某人最喜欢你了呢！”

        “呵，”田中天发出嗤笑，猛拍胸脯：“我绝对没说过。”

        “烂人！”

        “呜呜，她骂我烂人。”

        “停停停停停。”刘道珍长叹一口气。

        “对不起，我错了！”听到刘道珍叹气，田中天挺直身板恭恭敬敬地朝着刘道梅鞠躬道了歉。

        “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吧。”刘道梅高兴的原地转了一圈，回了里屋。

        “阿花……”

        田中天端了个矮板凳，紧挨着刘道珍坐下。他斜着身子，整个人靠在了刘道珍身上。

        “阿花在看星星吗？阿花知道吗，城市里的星星都长在地上，晚上的时候到处都是亮晶晶的。”

        “哪有星星会长在地上啊。”刘道梅觉得有些好笑。

        她斜眼看着倚在她身旁的田中天，神采奕奕的他让她也心生喜悦。

        “你想回城里了是不是？”刘道珍问。

        一直以来，刘道梅能察觉的事，刘道珍更是记在心中。她感觉得到，田中天不适应这里的生活。或许在他来到这个家里的第一天起，他便开始计划离开的那一天了。

        “才没有。”田中天嘴硬道。

        他受够了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在刘家的生活让他全身心的放松了自己。但是他总是忍不住去探寻山外的世界，忍不住想要创造新兴的事物。早在几个月前，他便有了可以再次出去闯荡的资本。他知道自己终究是会离开这里的，可他舍不得了。

        “你可有喜欢过我。”刘道珍问。

        “我当然喜欢你！你就像星星那样美！我不知道那样说合不合适，但你是我遇到的最好最好的人,不会有其他人了……”

        “那你爱我吗？”刘道珍试探性地问道，“如果我也跟你走，你会娶我吗？”

        “……你疯了吗？”察觉到刘道珍的意图，田中天变得尤为严肃。

        万万没想到田中天是如此回应，刘道珍连忙转头，不让他看见自己冒出的眼泪。

        “不是，阿花我不是那个意思。”感觉到刘道珍的颤抖，田中天有些语无伦次，“你不像阿梅那样不懂事，你的想法有多么不合适应该不用我说明吧？”

        刘道珍重重的点了点头。

        “可是我想和你走……”

        刘道珍转身正视着田中天，她泪眼朦胧着，虽然哽咽却是认真地挺直了自己的腰背。

        “我知道了阿花，你不要哭，不要哭好吗？”

        田中天起身抹着刘道珍脸上的泪，回屋拿给刘道珍一个小罐子。

        “这里面装着我所有的积蓄。以后我每挣一分钱都会拿一半给你。”田中天说着，也有些哽咽，“我有些害怕啊，阿花。因为我一直都过的不好。我怕我没办法照顾好你这么好的人。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娶你，但是我保证不管你会不会嫁给我，我一定会倾尽我的一切来对你好。”

        “我还怕我会是一个很坏的人。这些钱是我现在能给你的自由。如果哪天我变坏了，如果我欺负你了，对你不好了，让你不开心了你就拿着这些钱，离开我。”

        “阿花，我真的，有些害怕。我从来没想过会有人愿意，我没想过还会有这种可能。你真的愿意和我走吗？”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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