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章早年的夫妻生活（一）

我先生也不是一直都是一个有钱人的。

        在他奋斗初期，他租住在一栋非常老旧的公寓里。他所拥有的，只有那不足九十平米住房中的一间客房。客房里，除了一张贴墙的小床，茶几，小电视机和风扇以外，再也装不下其他东西。

        他的房东是一位岁数偏大的中年女性。我先生本身是个不爱交际，也不擅交际的人。每次和房东相遇时，他只有简简单单一个点头的礼仪。

        在那间水泥板围成的房子里，他唯一可以借用的，大概只有卫生间。

        第一次见到那个卫生间时，我的脚明显有些迟疑。潮湿的水泥地板积留着浅浅的水洼。发黄的墙渍生长了一片滑腻腻的苔藓，一直延伸到淋浴的冲头上。卫生间的异味倒是不重，就是透着一股霉味。

        因为我的到来，他特地买了一个塑料桶，拿来临时装水给我洗澡用。每次我拿着毛巾沾水擦拭自己的身体时，都会对着蹲位厕所的空洞发呆。

        我不明白他哪里来的勇气，让我直接看到他这样的生活。要知道，那仅仅是我们确定关系的第二天。我答应，和他一起过日子，他第二天就带我搬进了他租住的小小屋里。

        那时的我每天除了读书，就是处理原生家里的一些纠葛，到了下午五六点的样子，就到他租住的小区门口等他回家。他从未告诉过我他会几时回家。我甚至也没有他租房的钥匙。他需要我做的，我需要做的，就是原地等待。

        那个时候的他也在读书，却早早参与了实习。年纪不大，却已然疯狂地利用每一分每一秒进行工作。凭借着他超强的执行能力，他每一天都有空出同我一起买菜，吃饭，散步的时间。

        一起享受晚餐的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可已不是天天如此了。

        不过没关系，那不过是婚前生活中我最心悦的一环日常活动，如今婚后了，还有太多，更多。

        由于时间关系，我们没有时间好好做晚饭。

        因此，晚上的菜我们只能在路边或者买现成的食物。

        考虑到他当时可能的经济状况，我最心仪的套餐便是路边一家店铺的稀饭配炒苦瓜。而我去买稀饭的同时，他总会悄悄在隔壁卤肉摊买一坨卤肉。

        看这个样子，他每天匀出的除了时间，还有给我买肉加餐的钱。

        我挽着他，回我们的小破屋吃晚饭，不由自主的，脚步都会多蹦两蹦。

        如今的我虽未年过半百，但我可以确定，那条歪歪扭扭的小路一定是我这辈子走过的最幸福的一段路。

        吃完饭后，我们会手挽手到小区外面的街道随便走一走。

        我最喜欢去的地方，是街道一侧的两层楼的大超市。我最喜欢做的，是拉着他，挨着挨着用目光把货架上单位商品都扫荡一遍。

        每次看到喜欢又没钱直接买下的东西，我都尝试过把它藏在货架最里面。那个时候，我的爪子刚一伸出，就会被他攥住，歹心逐渐被他严厉的目光逼退。

        “你在做什么”他问。

        “我要把它们放到货架的最后，这样就不会被别人买走了。”我回。

        “不要这样做，不好。”他道。

        他的语气实在太过认真，我刚起的心思一下子被灭得无影无踪。

        这个家伙认真起来，倒是有些唬人。我年轻那会总是被他这样的神情吓住。也差一点，我们的缘分就因此了结了。

        “那就…算了呗。”我没劲地长声叹气。

        我刚想离开，他却捏住我的手，把我按在原地。

        他皱着眉，表情更加严肃，应该是想要说些什么。

        “对不起……”他说。

        “为什么……”我有些疑惑。

        他咬了咬唇，视线停留在一旁的货架上。

        才意识到，我的这些，他还满足不了的欲望，或许正伤害着他小小男子的自尊。

        “其实我这人吧，看着老实。心里其实贪得很!真的，我凡是看过一眼的，或是摸过一遍的，全部全部都想要。我心痒痒。就是说……”看着他愈发紧皱的眉头，我也再想不出其他花里胡哨的理由。

        “我是爱你的。我很爱你。”我说。

        眼前的状况让我有些慌乱，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失去什么。于是乎，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亮出自己的底牌。

        所幸，他的眉头终于舒缓了。

        “我也爱你。”他紧紧地抱着我，庞大的身躯微微有些颤抖，“不管发生什么，请你记住，我很爱你。非常爱。”

        我记得，那时他的声音颤巍巍的，一字一词地向外吐着，让我差点以为他在哭泣。他像是对仇家发了什么狠言一般，认真的模样深深印在了我的心里。

        很多时候，我们向对方表达爱意，是在示弱，是在挽留。这样的酸楚，我经历了好多。我舍不得这样的委屈发生在他身上，不想他因我蒙受任何伤害。

        而他也一样。

        现在的我，终于明白了他话里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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