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暴雨

　　林浪在柳知白府上学习的日常平淡又充实。

　　她对于自己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有安稳的住处，有疼爱她的家人，有虽然严格但包容的老师，更何况，她每天还能吃到各类好吃的饭菜。

　　将她读书的花销去除之后，她们家的钱财如今还算宽裕。经过长期的锻炼，卢氏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健康。

　　林浪觉得，这大概就是“关于我在大唐幸福生活的二三事”。

　　......

　　又是一季江南夏。

　　老胡同巷里的住户们正忙着收拾衣物。

　　明明上午还是艳阳高照，可转眼间天空就一片阴沉。远处的乌云黑压压从东南角席卷而来。

　　今年的雷雨来得格外细密紧凑，隔三岔五下上几场，实在是叫他们毫无防备。

　　坐在小院里的妇人步伐稳健，手脚飞快的帮王大娘从晾衣竿上收取衣物。

　　眼看雨势渐大，王大娘从卢氏手里抢过木盆。

　　雨水淋湿她的身体，王大娘粗略摸了把脸，在雨幕中对卢氏大声喊道：“绅儿他娘，你快回家去吧！这雨来的太急，衣服湿了在晒干就是，可别再把你淋出风寒来。”

　　大雨劈头盖脸扑人满身，妇人脸上早已没有了初来无锡时的愁苦之色。听见王大娘的话，卢氏温柔笑笑。

　　“您还当我是尖底儿瓮，一撞就倒啊，我现在身体结实着呢，您就别担心了。我帮您把衣服收拾完，就要家去呢。绅儿这孩子快回来了，我也该做晚饭了。”

　　雨下得越来越大，王大娘听不清卢氏在说什么。但看她动作不停，就明白过来卢氏的意思。

　　也罢，一会多熬些姜汤就是。

　　直至傍晚时分，大雨依旧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意思，反而越下越急，越下越急。看这架势好似要把这几年的雨一次性给下完。

　　幸好老胡同巷的地势较高，地面还没什么积水。

　　卢氏撑着伞踱步走到胡同巷口，不停往大路上张望。

　　她心里有些焦急难耐，往日这时候林浪应该早已经回家了才是。

　　今日雨大，想必柳大人会让她留宿，可这给她报信的人却也始终不见踪影。

　　一时之间，卢氏脑海里浮现出各种各样的猜测。

　　会不会是报信人在路上耽搁了？

　　会不会是林浪执意回家，路上却出了事故？

　　各种假设和猜想几乎要挤爆卢氏的脑袋。越想越是觉得可怖，她在家里一刻也坐不下去，抓了把伞就出了胡同巷。

　　等待的时间总是如此漫长，豆大的水珠滴答着从伞檐处垂落，坠至半空又随风吹到她的裙摆。

　　不一会儿，卢氏的衣服已经快要湿透。

　　就在天色渐暗之际，大路的尽头终于缓缓驶出一辆驴车。

　　......

　　这场雨真是来的又大又急。

　　林浪刚结束自己今日的课业，还没走出柳府，大雨就倾盆而下。

　　柳知白见如此天气，就让林浪在柳府里留宿一晚。

　　林浪当然不放心让卢氏暴雨深夜独自一人在家。于是，她决定在书房里稍坐片刻，等到雨势渐微，再走也不迟。

　　可越等雨下的越大。思索再三，她还是决定要尽快回家。

　　......

　　暴雨之下，驴车慢悠悠驶到卢氏面前。

　　车帘微开，驴车上跳下一个半大少年。

　　少年面容清秀，一双眼眸明亮有神。他身着青色圆领袍，胸前两侧开衫，未带幞头，满头青丝皆系于头顶的一枚木簪。明明是个读书人，打扮的却十分利索，腰间甚至别着一把短匕。

　　少年郎动作矫健地跳到地上，瞬间就被雨水吞没。

　　卢氏见状，眼含无奈地冲到他身边，将伞盖全往林浪头上笼罩。

　　虽然知道这孩子身体素质奇好，但果然她还是看不得儿子浑身湿透的模样。

　　上空阵阵强光闪过，远处的天幕乍起一声震人的惊雷。

　　看如今天色着实让人害怕。林浪让车夫老李赶快抓紧时间回家。

　　老李穿着厚厚的蓑衣坐在车头，见林浪已安然到达老胡同巷和卢氏团聚。他与母子二人打过招呼后，便赶忙调转驴车，直接回家去了。

　　卢氏伸手拍打着林浪身上水珠，嘴上止不住数落道:“这么大的雨，你还回来作甚。这下可好，王大娘送来的姜汤我们一人一半。”

　　“娘都多大的人了，能照顾好自己的，不让你操心，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

　　林浪笑笑，她自然明白母亲的担心。

　　可当她在驴车上看见卢氏冒雨站在胡同巷口，林浪只庆幸自己并没有在师父家里多做停留。

　　胡同虽小，但家中温暖。

　　林浪用力撑着雨伞，和卢氏一起抵着疾风暴雨，慢慢往家门口走去。

　　......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林浪吃过早饭就照常坐着老李的驴车前往柳知白家中。

　　驴车速度不慢，不一会儿就远离闹市，行至必经的石桥处。

　　二人正在闲谈，还没走到石桥处，就听前方一阵人声鼎沸。

　　林浪和老李的话头一顿，纷纷探头往那处看去。

　　不远处的石桥旁，站着一群手足无措的男人。他们每人脚旁都放着满满两担的行货。

　　这显然是一群走货的货郎，往日无锡城内城外皆可看见他们的身影，今天也不例外。

　　可为什么要全都站在路中间说话？

　　林浪让老李将驴车往前赶，这才听了个一清二白。

　　原来一大清早，无锡城里的货郎就早早出动。

　　他们认为昨日的暴雨，势必会增加附近村落的雨伞需求。

　　于是便挑着满满的货物准备去走货。可行至这里，却看见了一座已经坍塌的红石桥。这座红石桥是通往这方圆几十里村落最近的路线，若是不走这桥，他们就要多绕上十几里的路程。

　　每日都要经过的桥没了，一群人正忙着商量走哪里会更近一些。

　　林浪和老李见此情况，也不免面面相觑。

　　这红石桥虽年数已久，但却是城里有名的好桥。无论江南雨季多么频繁，无论潮湿的天气让青苔又附上几层。它始终屹立在此处，稳稳当当，任凭风吹雨打。

　　可如今红石桥竟然坍塌，可见昨日夜里的雨势有多么来势汹汹。

　　林浪眉头微皱，她心头掠过无锡周边的几座小山。她清楚记得，山脚下有许多的村庄和猎户。

　　不知昨天彻夜的大雨可曾影响到他们？

　　林浪思考着暴雨和山洪，越想越觉得此事实在危险，她急忙嘱咐老李换条大路赶往柳府。

　　柳知白家虽然距离老胡同巷较远，但两者间只是城西和城东的差别。

　　她不用出城，自然不是非走红石桥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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