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校园文剪辑（二）

夜色笼罩着地面，投下的人影斑驳。

        院子葡萄架下围着矮桌，封可吟乖巧地往嘴里扒饭，爷爷坐在一边摇着手上的竹扇，今晚的月亮很好，晚风习习。

        “在学校里有受欺负吗？”爷爷开口问。

        封可吟咽下嘴里的食物，思索了片刻：“嗯…没有，同学们都很好。”她眨几下眼睛，突然想到什么，扭头看着眯眼睛在哼歌儿的爷爷。

        “游鸣同爷爷很熟悉吗？”

        老头摇着扇子的手突然顿住，他睁开眼睛，托着下巴，眼睛里是一片的清明。

        爷爷向来是小孩子般的脾性，没什么架子，咧开嘴笑起来：“今天没人敢欺负你吧？”

        封可吟摇摇头。

        “哼，那群臭小子可不敢，我特意嘱咐了阿鸣的，他打架可厉害了，平日里帮着去赶海的时候，力气可大的，老头子赶大半辈子的海了，那家伙的力气可是比不着了…”见扯得有些远了，徐爷爷停下来，他瞧着月亮。

        “那家伙瞧着凶巴巴的，实际上待我是极好的，街里都在说他是个白眼狼，也不瞧瞧小时候他家里人是怎么待他的！”

        老头子开始义愤填膺了，他手里握着的扇子敲击在桌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周围有几只萤火虫在绕着葡萄架转圈，发着幽幽的光。

        封可吟把碗筷收进屋子里，搬着小板凳从屋里跑出来，坐在爷爷旁边。

        “吃西瓜吗？”爷爷指了指一边的井，里面还冰镇着一颗大西瓜，是今天封可吟亲手放下去的。

        她有扒着井边往下看过，那里印出过她的脸。

        她摇摇脑袋，等着爷爷接下来的话，眼睛睁的大大的，带着好奇。

        “…他妈妈去世的早，听说是在屋子里自杀的，吊死在衣橱上……”

        屋子里昏黄的灯铺在地上，四周沉闷，一切都陷入无声之中，令人窒息。

        小孩的哭喊声是在那一瞬间响起的，划破沉闷，带着破空之势。

        “我就是要那个车车！！”

        女人去哄，眼睛瞟着一边低垂着脑袋的少年，在那孩子把饭碗打翻的一瞬间，一直沉闷的男人开口，他把手中夹着的香烟扔进垃圾篓里，那里散发着难闻的恶臭，犹如此时此刻房间里的味道，恶心到令人反胃。

        “你就出一点，没要你出多少，爸爸手上的钱确实都拿来补贴家用了。”

        话说出的轻而易举，只是一声命令。

        一直低垂着脑袋的少年抬起脸，他神情极淡，伸了个懒腰，起身，什么话也没留下，转身就要往屋外去，脚步没有一丝丝的停顿。

        “你什么意思？”男人吼。

        游鸣冷笑一声，他头也没回：“丢人不丢人？特意把我叫回来就为了给他买个玩具车？”

        “他是你弟弟！！”男人吼，他拍一下桌子，站起身。

        女人假意去拉，眼睛落在游鸣的背影上：“你别这样…”

        小孩的哭声愈发的凄惨，门被敲响，隔壁家以为这边在打孩子，还有瓷碗摔碎在地上的声音，高声喊：“大半夜的打什么孩子？”

        话音才落下，就瞧见隔壁门被一把拽开，接着对视上少年阴鸷的目光，毒蛇一样。

        他直勾勾的盯着外面的几个人，冷笑一声：“打孩子？”

        伸手一把就抓住一个成年男人的后衣领，他一把把人拽进屋子里。

        “你…你做什么！！”

        门口的人明显被吓到，连忙冲进来，瞪着游鸣：“你做什么！想打人是吗？”

        游鸣一个眼神也不给那几人，他声音低沉而冷：“瞧好了。”

        一把拎起沙发上嚎着的小孩，毫不留情一巴掌抽在那小孩的屁股上，尖叫声愈发的响亮，他声音低：“车你还要吗？”

        一边抽一边瞧着男人快瞪出来的眼睛，他笑着，“还要吗？”

        在同这个家里所有人说的。

        他会不知道这些人把他叫回来的目的？无非就是瞧着他这边有了收益，就开始想着要从他这边捞点好处，倒是极其不要脸。

        怎么就没见着在自己小时候差点死在外头的时候他有想过要来过问哪怕一句的？

        鸡飞狗跳，怒吼声和尖叫声此起彼伏，伴着来拉架的，还有吓傻的，就见那少年犹如疯了一般，不管不顾地将屋里的一切都摔的稀巴烂，眼底猩红，唇角依旧还带着笑。

        “滚！！你滚出去！！再也别进这个家门！！”男人脖子已经红了，似乎被气极，有要蔓延到脸上的意思，他甩过去桌上的烟灰缸，那东西摔在游鸣抬起挡着额头的手腕上，摔在地上，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

        室内安静片刻，连那孩子也停止住呼吸，游鸣眉宇间的戾气陡然上升，在要爆发的边缘，他突然把手上拎着的孩子甩进沙发里，他看着男人的脸，抬起手。

        “你敢打你老子！！”

        男人高呵。

        昏黄的灯光依旧晃荡在人脸上，把各式各样的神色突出的淋漓尽致，少年站在黑暗里，他眸子中有着无尽的黑暗与落寞，他的灵魂在孤独地哀鸣。

        他的手擦过男人的脸，拿起一边挂着的棒球帽，那是他刚进门时这些人客气的帮他挂在那里的，现在无处不透着嘲讽。

        男人闭着眼睛，视死如归一般，直到耳边响起少年的低笑。

        “蠢货。”

        转身，彻底消失。没人敢留……

        一室的狼狈，女人头发凌乱，男人面红脖子粗，而小孩继续开始哭闹，扯着嗓子：“我不管，我就要买那个车车！！”

        而被强行拉入围观这一场闹剧的几个人背脊的冷汗都还没消下去，嘴里嘟哝着：

        “疯子…疯子！！”

        窗外的虫为悲哀奏鸣着，欢快激昂，与当时的场景却是格格不入，划为两个世界。

        “他十四岁他家里人就不管他了？”封可吟惊呼出声，她突然觉得有些难过，有种…类似于同病相怜的感觉？

        或许于对方来说自己的同病相怜是如此的不值一提，但总归自己是可以体味这种情绪的。

        她盯着地上的蚂蚁在发呆，那些个小东西忙忙碌碌的，被月光照着回家的路，总归他们是连动物也比不上的，好像还是居无定所，没有安全感，一脚踏空在悬崖之上。

        她现在算是好了，起码有爷爷护着她，那游鸣呢？

        只身一人的来到这个世界，然后依旧是只身一人的活着，没有牵绊，一定很孤独吧……

        夜间的风吹的人身心舒畅，连带着浑身的坏情绪也带走，封可吟提着一大袋的垃圾，刚刚还是没有忍住，爷爷把那一大个的西瓜切开来，他们吃了大半天才吃了一半，爷爷说明天他送去给游鸣吃，他们工作室白天是有人守着的。

        那东西勒得她手痛，可是偏偏自己又好强的抢在爷爷前头的出来的，走几步要停着休息一下，连她自己都开始嫌弃自己那副细皮嫩肉的样子，简直是没用。

        四周很黑，封可吟看不见周围有什么人出现的，一条马路直接通往海边的码头，垃圾站还得拐一个角，她再一次停下来的时候听见旁边的花坛里响起几声轻微的猫叫。

        她心情格外激动，从口袋里摸出一小根的火腿，这是她养成的习惯，以前在妈妈那边也是这样的，她去丢垃圾时常会备着的。

        前几日里没瞧着，没想到今天会遇上，她把垃圾暂且放在地上，轻声喊着：“小喵喵…”

        撕开火腿的包装，她掰下一截扔在地上，蹲着等那小猫出来，眼睛里充满了激动，风吹着少女的发，她露出的一截细白脖颈犹如天鹅一般的纤长漂亮。

        大致等了十分钟，在封可吟犹豫着是不是要先离开时，花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一只瘦骨嶙峋的小猫探出脑袋来，眼神格外警惕，瞪着封可吟的脸，一人一猫都没再动，封可吟的眼睛亮晶晶的。

        在她伸手把手里剩下一截火腿递出去的那一刻，她的手腕被人一把抓住。

        接着她整个人被提着往后退了几步，趔趄着要摔倒时又被人拉住肩，等她站稳的那刻还呆呆的。

        那只警惕的猫在她刚刚伸手递出去火腿时飞快地扑向她，若不是她被人拉开，定会被咬伤手腕的。

        封可吟脸色苍白。

        猫叼着地上的火腿蹿进了花丛里，四周又安静下来。

        封可吟回神，她扭头看着旁边的少年，对方的脸盖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只瞧得见他指尖还夹着一根烟，点燃了，有袅袅的雾气往上升，她的脑回路奇怪，歪着脑袋：“你还抽烟的吗？”

        游鸣原本打算从这边小路绕去工作室的，在路边买了一包烟，他平日里对这东西需求不大，只有在特别烦的时候点上一根。

        他蹲在路边抽的，结果就瞧见徐家的乖孙女肌无力一般的提着一小袋的垃圾出来，走两步还得休息五分钟的，倒是真的娇气。

        他起身是要离开的，就瞧见那少女突然把垃圾特没有公德心地甩路边，然后苟着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火腿。

        怕不是要去喂那只疯猫的。

        结果果真就应征了他的猜想，他转身，走出一步后，烦躁地吐出一口气，跑过去拉住了对方的手腕。

        风突然大起来，吹着少女的头发，蹭在游鸣的胳膊上，有些痒：“你脑袋挪开一点。”

        “啊？”封可吟抬头看他的脸。

        怎么一个才十七岁的少年会长得这般的高？她才到人家的胸口。

        “你爷爷就放心你一个人出来？”他刚说出这句话就闭嘴了。

        问的什么问题……

        封可吟抿唇，她眼睛很亮，里面很干净，是不被这个世界污染的干净，亮晶晶的，澄澈如湖。

        她看出少年的不爽，浅浅笑了一声：“你又帮了我，你人真好。”她跑去把地上的垃圾再次提起来，冲他这边眨眼睛。

        “里面是西瓜皮，还有一大半的西瓜呢，爷爷方才还说要给你送去的，你去吃吗？”

        她提着东西，有些吃力，但瞧着似乎是开心的，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令她有哪怕一丝的不高兴，早就忘记在脑袋后面了。

        “我扔垃圾很快的，你等等我。”她加速要往拐角处跑，才迈腿她手中沉颠颠的力道松懈下来，游鸣眉毛还皱着，夹着烟的手抬起来：“拿着。”

        封可吟伸手，去扯对方手指夹着的烟，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在那人走了之后她飞速的把那烟扔地上，下脚快准狠，那烟瞬间就熄灭，她又飞速掏出纸巾把烟头包起来，仔细着塞进口袋里。

        面上还是一副呆愣愣的样子。

        游鸣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原本还小心翼翼捧着他递过去那根烟的少女手中什么也没有了，嘴角还挂着笑。

        “爷爷知道我把你带过去会很开心的！”

        她单纯的没有往一些乱七八糟的方向去想他们之间的关系，小孩子一般的气性，起初还是对自己很不待见的。

        “烟呢？”游鸣没有被对方给糊弄过去，手插进口袋里。

        就见那小姑娘突然就低垂下脑袋：“刚刚有个鬼火少年，开着车飞驰而过，以为我手握着金灿灿的黄金……”

        “……”

        游鸣面无表情。

        这理由还能再low一点吗？

        马路上的灯把人的影子拖好长，封可吟小心翼翼去观察游鸣的情绪，没在对方面上看见生气的表情，她松下一口气：“我是把你当做朋友的！”

        她小声打破沉默，然后认真地开始罗列吸烟的坏处：“吸烟不仅会肺癌还会牙齿发黄，牙齿发黄是娶不到小姑娘的！！而且他说还会秃顶…秃顶…咦喏…好丑的，你还是会娶不到漂亮小姑娘的！！”

        她低着脑袋，掰着手指算，认真的只露出一个发旋。

        游鸣就觉得自己脑子抽了才会跟这人一路的，好在已经到了徐家的院子，里面坐着的老头嘴里咿咿呀呀的唱，看见游鸣的那刻眼睛都瞪大一圈：“哟！你小子还知道来老头子这里？”

        站起来，几步跑到少年面前，来回转着，上下检查。

        “你小子！！来吃西瓜！！”

        其实他不该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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