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曲终人散

大抵是看过九霄曾经发在朋友圈的感慨，明光知道九霄不喜欢她无疾而终和不告而别，于是精心准备了告别的文案和方式。他来时不声不响，走的时候倒是很有互联网时代的仪式感。

        明光在朋友圈发了给所有游戏有关亲友的告别，希望大当家健康无忧少生病，希望二木早日遇到有缘人相伴执手，希望梦鱼和情缘修成正果百年好合……

        九霄被写在第一个，他祝她早日搬砖买上海景房。

        九霄只看到上海买房四个字，火速评论了一串问号。“你醒醒，搬砖怎么可能在上海买房。”

        明光回复得也很快：“你看清楚，是买上海景房不是上海买房。”本来沉重伤感的道别气氛愣是给这个小聋瞎弄成了喜剧模式。两个人吵吵闹闹，仿佛那些不快从未发生过。

        九霄已经很习惯了，第一个固定队解散时，心里就早有预感。

        九霄又想起自己刚入坑网游时朋友说的话，“网游是真的没意思，劝你别沾，玩来玩去玩到最后，就是一个傻子等着一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或许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当时九霄半信半疑，主要是自己也没有玩过，不太懂，也不肯信自己会变成傻子。

        直到现在送走明光，才算是有几分理解了当时朋友的感慨。

        上次向晚离开，还有在庙会分遗产的过程，这一次告别就很有网络时代的风格，直接朋友圈告别。

        明光在告别信的末尾说，“朋友们，下个游戏见。”

        但九霄很清楚，他们不会再见啦，不管是现实，还是下一个游戏。

        假如没有那些不快，尽管它们看起来是那么小，或许有一天九霄会去明光的故乡看看冰雕，在业余导游明光的带领下去外贸市场看看俄罗斯的香水、胡桃夹子，吃吃红肠和饺子……

        可惜没有那么多假如，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九霄和明光先后读过《追风筝的人》，明光读这本书是因为九霄用那句被文艺青年用烂了的名句“为你，千千万万遍”做签名，还用了很长一段时间。

        等他读完感慨万千去找九霄讨论时，才发现此人纯粹是跟风装文艺，根本没有读过这本书。

        明光深感受骗：“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我以为你看过。”

        九霄理直气壮：“我也没说我看过啊，哪个文艺青年不会摘抄一些经典名句，我以前还专门弄了个笔记本抄名句，难道你没有？”

        明光还真有，只能无话可说地收起了自己的探讨欲，并且决定不要再瞎在九霄这里吃安利了。

        不过九霄也并不如她表面的脸皮这么坚不可摧，想想装逼遇到考据党，确实有种坑了朋友的微妙心情。于是立马点开网上书店下了一单，然后花了几天看完了。

        看完之后九霄的心情更复杂了，她去戳了明光。

        九霄：“我想我错了。”

        明光：“什么错了。”

        九霄：“阿米尔不值得，我感觉哈桑的千千万万遍喂了狗。”

        明光：“可是哈桑他心甘情愿啊，他是发自内心爱着自己的朋友。”

        九霄：“我觉得不是，即便哈桑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那也是他所处的环境造成的，是奴仆对主人的忠诚，夹杂了一些或许当事人都无法分清的友谊。”

        明光：“你总不能因为这友谊夹杂了其他东西就否认他吧，再怎么处于卑微的地位，哈桑也有自己的感情，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总不是假的，你用个杯子时间长了你都舍不得丢，何况是人。”

        九霄：“我还是不能认同，反正哈桑的付出不值得。我无法在朋友做出这种事情之后还把对方放在那么珍贵的位置，是我我就快刀斩乱麻，我最多能做到不怨恨，但是我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对那个朋友好了，我的感情可不是黄果树瀑布，一泄万里，没有回头。”

        明光：“那可能是你还不够重视那个朋友吧，就像哈桑在阿米尔心里的地位，和阿米尔在哈桑心里的地位是不一样的，而且最后阿米尔一生都活在愧疚之中，也想方设法去弥补。”

        九霄：“人都死了，做那些也不过是让自己心安罢了。”

        九霄和明光都没想到，关于故事的讨论最后也有几分预言了自己的结局。过程并不相似，甚至有些无厘头，但结局是一样的曲终人散。

        好在两人维持了成年人的体面，在告别时展现了各自的风度。

        九霄没有删掉明光角色的好友，新号主也没有清空明光的告别宣言，三不五时上一下线。

        尽管九霄不太愿意承认，但是她看到列表里亮起的角色和系统提示的上线消息时，确实不像她表面那么毫无波动。

        大概是因为两人早就有了各自新的固定队，失业状态的九霄也没那么多关于工作的苦水需要倾诉，当然，即便有苦水，也不好意思再找明光当情绪垃圾桶了，现实里再絮絮叨叨聊天也有些尴尬。

        明光的离开没有对九霄的游戏生活和现实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九霄只是把明光送的礼物都收起来，玩游戏也不再穿他送的时装。

        向晚回到了以前玩的游戏，琢磨着把九霄的装备重新做一做，让她回去玩，也不在乎九霄答不答应，就自顾自开始下本刷装备，给九霄角色提升，还三天两头督促她上线做任务。

        沐雪带着自己的朋友到九霄帮会混了一段时间又离开，除了偶尔碰面也很少交流。最后也卖号离开了。

        流月也只在自己休息时偶尔上下游戏去打战场，结果脱节太久，战力相差大了，去战场也只是给别人送菜，后来连偶尔都屈指可数。

        原先的固定队只剩下九霄一个人，卖号的卖号了，没卖号的都绑在九霄的将军令上，她有需要就自己扫码上号，九霄也成长到可以解决自己在游戏里大部分问题，还能带带小号帮别人解决问题的程度。

        明光的帮会也解散了，原先的小伙伴各自换了新的游戏，留下来的人开始还碰面会聊几句，后来是聊也不聊了，只能说明光离开时的祝愿十之八九都太过美好，竟然少有成真，九霄没有买上海景房，那对有情人最后也分手了。九霄也没问他知不知道这些事情，没什么好说的了。

        生活中就有这样的事：你接连数月每天都碰到一个人，于是你同他的关系便十分亲密起来，你当时甚至会想没有了这个人还不知怎么生活呢。随后两人分离了，但一切仍按先前的格局进行着。你原先认为一刻也离不开的伙伴，此时却变得可有可无，日复一日，久而久之，你甚至连想都不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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