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想我错了

转眼到了跨年，帮会的小伙伴大多要去现充。跨年的朋友圈里自然到处是新年礼物，紧跟圣诞礼物的步伐，让有心分享幸福的人屏幕被塞得满满当当。

        九霄趁着新年的理由想给自己买条裙子，刚好在游戏里攒的钱提出来也够。九霄把自己看上但难以抉择的裙子图片一一保存下来，依次私聊了张瑶、秦悦和明光，询问他们的意见。

        一条是赭红色和白色相间的背带裙，整体的画面是写意的弹琴仕女，轻纱从大幅的红色中绵延出一小片白，裙摆处是白金色的蕾丝花边。一条是粉色的鱼尾裙，绵延的花边宛如倒放的石榴花，不难想象随着少女走路摇曳的姿态。一条上面画着可爱的猫猫和绣球花，两者都是九霄的心头好。

        张瑶觉得都好看不如都买，因为每一条在她看来都很适合九霄。九霄觉得朋友的滤镜实在可怕，问了跟没问也没多大区别。

        秦悦投票给了鱼尾裙，觉得看起来十分优雅。

        明光十分庆幸这些名字文艺听起来跟裙子八竿子打不着一边的裙子不是格裙，至少各自风格差异明显，不像选口红色号那么致命。最后投票给了猫。

        九霄觉得自己征求意见的结果很失败，于是又发了朋友圈，十分含蓄地把三张图放上去。

        向晚一眼看出来她的纠结，但是对九霄的审美不敢苟同。“你这都是些啥？奇奇怪怪的。”好在此人还有最后一点底线，是私聊的，没有在下面评论。

        “？”九霄缓缓打出一个问号，“难道不好看吗？”

        “丑。”向晚非常简单地回复了九霄一个字。

        “那你给我看看你觉得好看的。”

        然后九霄收到了一堆黑丝长腿和cosplay的深v。

        原来不相通的除了人类的悲欢，还有人类的审美，九霄准备不再跟向晚争论审美的问题。

        向晚：“你那些裙子看着就不便宜吧。”

        九霄：“还行吧，有一点。”

        向晚：“真不知道你怎么这么难养活，像我一年买一套衣服，一套衣服穿几年，还不是一样过了。”

        九霄：“我高中的衣服现在也还在穿啊，但是又不影响我买新衣服。”

        向晚明知故问，“你是准备都买吗？”

        九霄：“不是啊，我只买一条，有点难选，买一条没什么问题，都买还是有难度。”

        向晚：“你喊明光给你买呗，那傻小子不是喜欢你嘛，没少给你花钱吧。”

        九霄：“？？？？？？”

        无凭无据就下这么笃定的判词，九霄觉得脑子有些晕，原来自己在他心里是这种人吗？九霄第一次开始怀疑起自己在向晚眼中的形象。

        那么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前面开玩笑的给我买买买恐怕是由来已久。

        “你从哪里看出来明光给我花了很多钱的？”九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质问的语气，“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喜欢花别人钱的人？”

        九霄的怒气很明显，向晚开始战术性撤退，“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

        又是这样。九霄对向晚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无可奈何，懒得多说。一面却是想或许自己错估了这份友谊。

        哪有朋友这样的呢？要求自己说话小心翼翼，自己说话做事却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凭空就给人扣一口大锅，好像自己是个贪便宜爱捞的人。

        九霄也没了买裙子的心情，叉掉聊天框，并决定尽可能减少跟向晚私底下的聊天。

        跨年夜当天张瑶回了老家，九霄不想去给肖岭秦悦当电灯泡，想了想在小区门口买了一束九块九的花。

        明光今天也有活动安排，不准备上游戏。他上回休年假的时候买了一只猫带回去，又接手了朋友养不了的猫，一大一小，和着各种养猫用具一起把小小的单人公寓挤得满满当当。因为要陪猫猫玩耍，明光上线时间也愈发少了起来。

        这天十步和清殇都要出去玩，和朋友吃饭跨年。九霄找了个日常的野队，做完日常押完镖就按照公告说的地点去看烟花了。

        一个人的时候，人的想法像是春日雨夜里从地底冒头的野草，一不小心就疯狂蔓延。

        外面热热闹闹的，商场里是喜悦的气氛，跨年夜这种纯粹的年轻人的节日，不像春节除夕那样意义重大必须陪伴家人。外面到处是手拉手的情侣，准备着一起听新年的钟声。跨年场的电影票价昂贵，依然人满为患。

        九霄从未参与过这种热闹，主要是跨年的人流聚集地密密麻麻就算了，活动结束根本打不到车回去。而且张瑶回家去了，没人陪伴没必要去吃狗粮找虐。九霄选择上线在游戏里喝酒，千杯不醉。倒也遇到了跟自己一样一个人的女孩子，两个人组了队看烟花，喝酒，用大轻功飞过星河璀璨的海面，又去桃花坞看经年不谢的桃花。

        萍水相逢的缘分尤为美妙，不问来处，不求同归，只是单纯一起看一场烟花，没有目的的闲聊几句。

        开场白是“你也是一个人吗？”

        “是的，我是。”

        落幕时的对白也只是简单的“再见”。

        即便不久之后九霄就忘记了人家的名字，但那晚的烟花仍然时不时会被九霄想起。

        向晚最近红鸾星动，遇到了不错的女孩子，九霄直呼铁树开花，真是万万没想到。

        人家对他有意是真的有意，向晚纠结也是真的纠结。

        流月：“你纠结什么啊？”

        向晚：“我感觉自己可能谁也配不上，怕耽误人家好姑娘。”

        流月：“怕个球，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了。”

        九霄：“你咋这么想？哪里不配了？”

        向晚：“我没车没房，存款只有一点，没怎么读过书，长得也很一般。”

        沐雪：“那确实有些难办，不过你家在老家市区不是有套房子吗？”

        向晚：“那是我爸妈的，跟我也没关系。而且之前他们安排的相亲对象我没同意，我都搬出来了。”

        九霄：“那你即便脱离父母，也还是能够赚钱，有能力独立生活，你们家就你一个，房子也不能算没有吧，或者家里帮忙出点首付，你自己还贷也行。”

        向晚：“我爸不会帮我的，他说要跟我断绝关系。”

        九霄：“……”

        沐雪：“那你到底喜不喜欢别个嘛？”

        向晚：“说实话，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她对我挺好的。”

        这要不是性别不对，九霄差点儿都要脱口而出“图什么别图对你好”这种经典名言了。

        沐雪：“懂了，可能人家长得不够好看。”

        向晚：“爱美是人的天性。”

        这就超出了大家的能力范围了，颜控是人类的通病，九霄自己也病得不轻，并没有什么立场去教育别人不要以貌取人。

        明光倒是有不同的看法，“我觉得只要合得来，真诚善良比长得好看重要。最终人还是选择跟自己一起很开心的人，而不是很好看的人。”

        这种说法九霄倒也认同，不过调侃明光的机会就在眼前，九霄当然是不可能放过的。

        “你嘴上倒是这么说，那上次那个带猫来找你家猫玩的妹妹你怎么也不理会？”

        要不是隔着屏幕，九霄的坏笑都要溢出来了，眉眼都是不怀好意的调侃。

        “那不一样，除了真诚善良之外，还有合得来被你吃了么？”明光回击的速度很快。

        向晚也不忘补刀，“别光说别人啊小九，那你和七云呢？你怎么不考虑他？”

        啊这？

        九霄没想到会有引火烧身的时候，发了个尴尬不失礼貌的猫猫表情。

        流月也不甘落后，“你是不是嫌弃人家不好看？”

        啊这？

        九霄有些无言以对，不过还是很快回过神来敲字。“这个，我其实无所谓他的长相，我对朋友的长相非常宽容，自己也不是多好看的人。不过我从未考虑过要找对象，也就没有什么标准可言，他也不是因为不符合标准。”

        “懂了，从来没被考虑过，真可怜啊。”

        “也不能这么说吧，能否得到一个人的喜欢是很随机的一件事，如果把个人魅力和自我认同建立在别人的喜欢上的话，也太容易感到痛苦了。喜欢这种东西，太容易变化了。”

        “无论我喜欢他或者不喜欢他，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问题。没必要因为我的喜好而给他一个好或者不好的评价。”

        彼时明光和九霄为了得到端游助手的奖励，下载了端游配套的手游app，是个恋爱向的放置类抽卡游戏。明光毫不犹豫选择了师姐叶雪青作为攻略对象，他一开始就对游戏里青梅竹马的师姐情有独钟，把自己捡垃圾捡来的鸡零狗碎都献宝一样送给师姐。

        九霄则选择了无情，在群里疯狂吐槽游戏设定的新主线数值。尽管乙女游戏的精髓就在于我全都要，但这会儿九霄还是对无情师兄情有独钟。并因为端游主线里顾惜朝的表现而非常不喜欢他，想到要推进主线还得忍气吞声给顾惜朝送礼物她就一阵不忿。

        聊到感情话题时明光也就很自然地甩出了自己截图的师姐的话。

        温柔娴静的白衣少女指尖停着一只白色蝴蝶，唇角带着笑意，声音也是和缓轻柔的，她说：“我觉得，如果不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就不要给他任何希望，否则就是害了他。”

        明光的理想型是叶雪青，而世间又哪有叶雪青呢？

        九霄笑他这个梦想永难实现时，明光也反击九霄如果七老八十了还对着无情犯花痴的样子十分好笑。

        九霄：“兄弟，这就是你不对了。喜欢纸片人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难道我八十岁就不能喜欢纸片人了吗？你没看《尼罗河的女儿》的作者，八十岁了还是在画少女漫？”

        几个人吵吵闹闹，很快把向晚的感情问题歪到了爪哇国。

        世上没有叶雪青，世上也没有无情。

        喜欢纸片人是一件低风险高回报的事情，可以共享纸片人的喜怒哀乐，而不必亲身去经历他所经历的痛苦。

        尤其是设定为恋爱类的纸片人，永远爱你，永远会对你说非常甜蜜非常浪漫的话，会在设定好的轨迹里倾尽所有来对你好。而这些都是现实里不存在的，他送的花你闻不到香气，他给你买的葡萄吃不到，牵你的手也是隔着屏幕，全看玩家能否沉浸体验代入角色。

        九霄最喜欢的纸片人其实不是无情，而是另一个故事里早已经死去的人。因为他的死亡，九霄两年都提不起劲看他死后的剧情发展，只是觉得伤心。

        在各个不同的故事里体验百态人生，有时候自己想不开的问题，在别人身上反而找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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