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顺心而为的代价

尽管在副本和战场中表现很吊车尾，但九霄也不是没有自己的长处。在不需要走位和技巧的玩法中，九霄的表现就很惹眼了，最开始展露她特长的玩法是科举。因为科举给的奖励对刚开服急于提升的玩家来说十分丰厚，有专门的科举代练，也有人做了科举答题器汇总问题的答案。不过答案还不是那么全面，科技的力量暂时没有打败人脑知识的积累。

        当然，每个人脑子里的积累也是不一样的。九霄看着队友发在群里的成绩单，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跟自己做的不是一个题库。过了两周就干脆把他们的科举都接过来代答了。

        九霄的科举速度是他们几个人里最快的，因为她不用每道题都找答案。

        流月曾经开玩笑说，这或许就是学霸和学渣的差距。

        九霄曰熟能生巧，有一些是本来就会的，有些题目重复的多做两次也就会了，实在不行还有答题器，反正你们需要的话扫码就是。

        省试和州试都是简简单单，殿试就比较难了，上至天文下至地理，还紧跟时事和梗，九霄不太看电视剧和综艺，有些跟热剧挂钩的题目就答不上来，最佳成绩也就是榜眼。

        科举题库大致有文史常识、文化习俗、游戏知识、时事热点，有些题目是小学初中高中的诗词，有些是古文翻译，有些是物理知识，还有各种梗。

        至于知识来源，有的是电视剧里看的，有的是以前读过的书，有的则来自别的游戏。比如有道题是描述山海经里一种异兽的，九首人面，蛇身而青。问他的名字叫什么，九霄想起自己在隔壁刷的天牢副本，“相柳死卫，快把他们揪出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皇帝是《明朝那些事儿》，广陵散和嵇康是上学是在习题集上看到过的魏晋风骨。

        游戏里报答案十道题报对九道题，报错一道题都会有人骂，让人感觉有些匪夷所思。抄作业既没给钱也没道谢，别人自己也错了又不是故意害他错也得挨骂，所以九霄从来不报自己没把握的答案。

        科举玩法大概是目前玩法中九霄比较能找到成就感的玩法，成为金科榜眼或者金科探花，很有牌面的，可惜状元遥遥无期。不过九霄也能接受大多数时候，即便尽了努力，还是会事与愿违。

        剧情到杭州的时候开始还是轻松的节奏，玩家没钱也敢吃贵价菜，不得不在熙春楼打工洗盘子，还越打工欠钱越多，好在遇到了傅晚晴。

        说实话，小师妹实在是太有担当了，居然真的老老实实就去洗盘子了，而自己的小师兄就在不远的地方站岗。九霄心想如果是自己的话，一般会选择去找师兄借钱。

        熙春楼和河坊街的吃食让九霄羡慕不已，可惜猪场主产食物还是猪肉，并没有河豚羹和蟹酿橙，而这些菜名，看起来就很贵，确认过眼神，是九霄吃不起的贵价菜。

        与傅晚晴重逢之后，顾惜朝的过往和现状一一浮现，与傅晚晴苦恋之后家世和阶层的重重枷锁使他痛苦，曾经高中探花又因贱籍被革除功名带来的落差。他太渴望权力了，觉得如果这把利刃在自己手里，那么自己会用得比庙堂之上尸位素餐的权臣好得多。

        其实世间很多坏事，出发点往往都是好的。父母爱子女，把孩子的时间和行为都严格控制在自己认为不会出差错的范围内，结果孩子愈加叛逆。越是亲近的人越是有恃无恐，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心里未尝不是想着无论我做了什么他都会对我保持宽容。追逐权力的人发愿要改变世界的规则，建立新的秩序，最后在追逐的过程中逐渐被旧世界吞噬，成为黑暗的一部分。

        所以九霄觉得，好的出发点其实没什么意义。瀛洲一局棋顾惜朝彻底改变想法，九霄则沉浸在跟喜欢的文豪在游戏里相逢的快乐中不可自拔。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顾惜朝的问题，范仲淹给出的答案是“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宁鸣而死，不默而生”，也是修捍海堰、治水、赈灾济民。苏轼给出的答案是“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顾惜朝出身太苦，饱尝世情冷暖，所立志向与整个世界的规则都是冲突的，他想拥有权力，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他的出发点无疑是好的，但那又怎么样呢？从他逐步放弃自己的底线开始，他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聚集乡民，以被迫害致死的一家三口作为旗帜直逼太守府，才在蔡云戏耍的应对下认识到自己要面对的是何等的庞然大物，父子、世家、门生勾连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在名为理想实为命运的道路上守株待兔。

        顾惜朝撞上去了，撞得头破血流，代价是更多无辜的性命和极度的屈辱。从军建业时战场上的血和刀光没有让他屈服，考取探花又被革除功名没有让他绝望，但他跪下时，下跪时的闷响一如宿命的碰撞。没有人知道他那时在想什么。

        九霄不是完全能理解他的想法，但又好像有某些时刻能够明白他的苦楚。九霄自己也是一个性格纯粹的人。好友曾说希望她一直这样保持自我，却也说过怕她这样会受挫。这种隐忧从九霄出校园时就已经开始酝酿了，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浓烈。

        九霄第一份工作即遭遇了劝酒，公司团队聚会上司说喝点儿吗，九霄说自己滴酒不沾。上司继续劝说试试吧，九霄脱口而出自己肾虚不能饮酒，上司一口饮料当即喷了出来，咳得撕心裂肺。某次吃饭是跟领导一起，领导也有意走一个，然后上司主动跟领导解释说九霄生理期不方便，自此以后再没人让九霄喝酒。

        后来换了工作，或多或少都会有劝酒，九霄全都拒绝，通常会得到的评价是不太懂事，不合群。上网的时候大家纷纷痛斥劝人饮酒又low又没品，而现实中劝酒的人不仅low，还往往有点小权，甚至周围人都认可饮酒是社交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跟明光共事时的老板人还不错，十分尊重九霄，每次聚餐都是九霄爱吃什么点什么，爱喝什么喝什么。老板自己有酒精过敏，为了工作也不得不喝，曾经说起过以前为了拉投资，拉到的投资有多少取决于摆酒迎出去多远，现在是好多了。老板也认为九霄应该学着喝酒应酬，不过也不勉强，九霄说不喜欢就给她换成酸奶果汁。

        只是当时工作繁重环境清苦，后边九霄离开时也是好聚好散，所以跟明光保持了联系，偶尔还能远程指点一二。脱离工作本身，九霄的人情世故仍然是学生水平，以自己的好恶为准，从不勉强自己曲意逢迎。

        以至于遇到初出茅庐的明光在公司聚餐时明明不能喝酒却喝得烂醉时非常震惊，“年轻人你咋回事，我们不是一直都叫你别喝吗？你说有领导都算了勉为其难也要走过场，只有我们这些年轻人，不爱喝就别喝。”

        “而且你过来我们这桌的时候，我不是给你倒的可乐吗？”

        聚餐结束后，同住人才公寓，九霄跟其他同事一起把人带回去，跟男同事打了招呼稍微照顾一下明光就回去休息了。

        周末休息的时候九霄做饭也会给同事分，某天九霄做了皮蛋瘦肉粥，邀请没外出的同事共享，明光过来瞄了一眼是咸粥，说自己不吃咸粥。

        九霄：“什么！？居然有人不吃皮蛋瘦肉粥，皮蛋瘦肉粥那么好吃！”

        明光：“不只是皮蛋瘦肉粥，所有咸粥我都不吃，我只吃甜口。”

        九霄：“你失去了很多快乐，886。”

        九霄对人好是习惯性的，教新人也不藏私，大概是出于帮帮他们就当帮帮当初的自己这种补偿心理。自己曾经希望有个人可以带带自己的愿望没有成功，那就当可以带带别人的人好了。实际上并不是一个朋友很多的人，并且轻微社恐。

        明光初时在九霄眼里也只是普通的新同事，直到某次大家约着打篮球，九霄感觉有人盯着自己看，确切地说不只是自己，而是用让人很不舒服的眼神盯着篮球场上的女士。

        九霄跟女同事小小声说，“雅姐，有人盯着我们看，而且那个人，好像是某次我们去散步的时候跟我们搭讪的男的。”

        女同事说不是吧，哪有那么巧。她也想起来之前遇到过一个人，第一次碰到就邀请女孩子去他家里坐坐。

        九霄当时婉拒了，回到住处就开始骂人，“死变态，去你坟头蹦迪倒还差不多。”

        九霄坚持自己的看法，“雅姐你再回忆一下，我感觉真的是他，但是我脸盲想不起来长相。”

        九霄没提之前，大家还没发现，九霄说了之后，就真的感觉特别明显。那个男的抱着个篮球，也不投篮也不打球，就一直围着几个女孩子转悠，眼神让人感觉十分恶心。

        等九霄准备回去休息的时候，这个崽种居然也跟着走了，就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九霄绕了好大一圈，在变态男视线死角狂奔，然后进了楼梯口。

        九霄上楼的时候，明光和其他人已经在走廊等着了。看着九霄上楼后，那个人在附近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就失望离去。

        另一个男同事说早就看到这人眼神不对劲了，在篮球场上，恨不得把眼珠子都黏到女生身上，没想到这么秀，还尾随。

        明光也是看着那个人的背影，眼神凝重，拳头发硬，“实在不行我去找他谈谈吧，他这样不行。”

        其他男同事都笑了，一方面是明光本人看起来斯文秀气，这种谈谈的架势跟他的画风差异有些大，另一方面则是他们多少有些阅历，对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尾随没有定位到九霄住处，也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即便报警也多半不会有结果，而且九霄不记得人长相，也没有拍照。说是要保护我方女同志，也交代女孩子们出门不要落单，尽量同进同出，有情况随时打电话。

        有位特别人高马大的西北小伙子则表示我看到变态我都吓死了，你们要保护好我。大家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九霄没有笑，还觉得有点冷。

        后边九霄对明光的态度就友善了许多。或许是明光刚出学校，还没来得及在这个染缸里沉浮，还有热血，并不把这种让当事人感到害怕的事情当成谈资和乐子。这种态度是九霄欣赏的，九霄并非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当然知道游戏规则，也知道快速融入的做法，她只是单纯地不喜欢就不去做，哪怕为了尊重自己的不喜欢，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九霄希望大家都能坦坦荡荡做自己，喜欢的就直言喜欢，不喜欢的就直接拒绝。即便吃了几回亏，也不愿意去改变自己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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