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徒弟

猝不及防被点到，琼山真人愣了愣，心中叫苦不迭。

        温茂十年前闭的是生死关，大家都默认他这次是过不去了，平时都当月华峰里没这个人。

        日理万机的琼山真人，更是早就将温茂都忘了个干净。

        谁知道他隔了十年还能出关啊！

        居然还多出来个什么劳什子徒儿——

        说到徒儿，琼山真人一僵，还真的想起来了。

        当年温茂闭生死关之前，的确从外面带回来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娃，说是自己新收的徒儿。

        当时事态紧急，他匆匆将这个小女娃托付给琼山真人后，便立刻开始了闭关。

        琼山真人没把这个小女娃放在心上，随便丢给下面的人养着。

        前几年还好，小女娃跟着其他弟子一同听课修炼，平日里由杂役们带着。

        可是后来，等小女娃越长越大，琼山真人发现她的资质十分差，连筑基都困难。

        性格也不讨喜，平时不喜欢搭理弟子们，反而经常与杂役们混迹到一起。

        他事务繁忙，根本抽不出空来管这种闲事，后来，女娃的踪迹，他就再也没关心过。

        刚才清点月华峰弟子的时候，他的确也没有看到这个女娃。

        准确的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女娃到底长成了什么样，名字容貌都已经模糊。

        就算看到，他也认不出来。

        可这话，他现在可不敢说。

        迎着宗主、温茂和谢蕴三人的目光，他只觉得后背发凉，立刻就冒出一片冷汗。

        嘴唇轻轻颤动片刻，琼山真人挤出一个笑来：“……可能，可能是身体不舒服，所以并未前来。”

        他只想先应付过去眼前这一幕，后面再说。

        谁知道听了这句话，温茂急了：“什么，病了？！琼山，我徒儿如今住在月华峰何处？我这就去看望她！”

        “……”琼山真人的冷汗冒得更多了。

        他藏在袖中的拳头猛地攥紧，片刻后才强笑道：“温师叔刚刚出关，需得好好调养。我这就差人下去，将师叔的徒儿带上来。”

        “哦……也好。”温茂挠挠头，倒是没有再坚持。

        逃过一劫的琼山真人立刻就将墨天雪的大师兄叫了上来，吩咐他赶紧去找一找这个“温茂的徒儿”。

        趁着这个间隙，天衍宗宗主手指向主殿，客客气气对谢蕴道：“谢师弟，不如我们进去说话？这五十年来发生了许多事，我细细给你说一说。”

        “好。”谢蕴点头，回头看了看广场上林立的弟子们，又对他们传音道，“诸位请自行散去，安心修行。”

        在众长老的示意下，弟子们听话地四散离去。

        三师兄于尧扯了扯墨天雪的袖口，冰冷的脸上涌出一个笑：“雪儿，我们回去吧，这里风大。”

        这会大师兄不在，没有人跟他打擂台。好不容易得来的独处机会，三师兄一刻都不想浪费。

        谁知墨天雪摇摇头，温柔却又坚定地拒绝了他。

        她目光中流露歉意：“对不起，三师兄，我还有些事要做。你先回去吧。”

        三师兄脸色一白，表情立刻就有些沉重。

        这几日墨天雪一直不见人影，还连续拒绝了他好多次，让他不得不多想。

        他性格本就有些咄咄逼人，面对着她更是患得患失，自然不肯就这么离去。

        但他不忍心说重话惹她不开心，只能无措地抿唇，过了片刻才道：“……雪儿想做什么，我陪你一起。”

        “我……”墨天雪语塞。

        她本来是打算趁着人都走了，再想方设法进主殿，引起谢蕴的注意。

        若是三师兄跟在一边，无疑会影响她的发挥。

        她眼珠转了转，涌出一个笑来，轻轻扯了扯三师兄的衣袖，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娇俏：“师兄，你前几日才受了伤，这会正该好好养伤。这里风大，你留在这里，我会担心你的。师兄，你就回去好不好呀？我一会就回来啦。”

        经过修罗场系统培训过的墨天雪，知道对什么人该用什么样的“人设”。

        而外冷内热的三师兄于尧，最喜欢的就是体贴懂事的女子。

        她的娇嗔果然让三师兄晕头转向。

        见她还在关心他，他觉得心中暖暖的，那种熟悉而又妥帖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揉了揉墨天雪的头发，眼神温和了许多：“好，我回去等你。”

        目送三师兄离开，墨天雪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看向主殿之中。

        她要好好想想，到底用什么样的姿态进去，说什么样的话，才会引起谢蕴的注意。

        -

        随着聚集在广场上的弟子们渐渐散去，缩在角落里的杂役们也走得七七八八。

        方才喧闹拥挤的角落变得十分安静，只有宁紫和姜璃还站在原地，不约而同地看向主殿门口。

        宁紫是因为对谢蕴依依不舍。

        谢蕴那宛如谪仙的气质实在太令人难以忘怀，刚才她根本就没有看够。

        尽管这会他早已经进入了正殿，但宁紫还是不肯轻易离开，妄想着能不能等到他出来。

        等了片刻，正殿门口一片平静，看起来是等不到谢蕴出来了。

        她失落地收回目光，意犹未尽地叹了一口气，转头正准备离开。

        这时她才发现姜璃还站在一边。

        “姜姜，你还不走吗？”

        姜璃还顶着主殿的方向，随意应了一声：“我再留一会儿。”

        她其实是在盯着一直在主殿门口徘徊的墨天雪，看墨天雪那个样子，显然是想要找机会进去。

        她觉得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来阻止这一切，可是又不知道到底可以做什么，心里正烦躁着。

        “哦——”宁紫误解了她，以为她也是对谢蕴念念不忘，所以才不肯离开，不由得打趣道，“真没想到，刚才你的反应明明很平淡，这会居然比我还花痴！”

        “……”

        这种事，向来越描越黑，所以姜璃闭紧了嘴，并不打算反驳。

        宁紫呵呵直笑，还打算说什么。

        没想到她一转眼，发现刚刚离开的那群杂役又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月华峰弟子。

        这弟子长着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看起来不苟言笑。

        一群杂役左顾右盼，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看见姜璃后，他们的眼睛齐刷刷一亮，转过头去对着方脸弟子说了几句什么。

        方脸弟子脚步一顿，抬眼往姜璃看过来，目光里带着探究。

        他是奉命过来找姜璃的。

        方才琼山真人险些当着谢蕴和宗主的面出丑，幸好他反应及时，将温茂弟子的事情暂时糊弄了过去，同时也派出了大弟子陈修杰，也就是墨天雪的大师兄去解决这件事情。

        陈修杰办事干脆利落，他回去召集几个管事一问，立刻就找到了温茂长老所说的弟子究竟是谁。

        这名弟子，名叫姜璃。

        拿到名册的时候，他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十年时间过去，当时温茂长老亲自带回来的小女娃，已经变成了月华峰上一个颇不起眼的小杂役。

        若是温茂长老知道这件事，必然不肯轻易罢休！

        陈修杰一边觉得头疼，一边沉着而又迅速地做后续的安排。

        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办法改变，如今只能尽量弥补。

        他让几个管事尽快为出关的温茂长老和他的小弟子准备好住所，里面一应物件都要按照最好的规格来。

        方脸弟子则自告奋勇，跟着一群杂役出去寻找姜璃的踪迹。

        临去的时候，陈修杰特意嘱咐他：“等会见了姜师妹，务必要好言好语与她说个明白。”

        这种事若是流传出去，别人只会觉得是负责管理月华峰的琼山真人的错。

        为今之计，只有好好与这位姜师妹道个歉，争取获取到她的原谅。

        方脸弟子点点头，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尽快将姜璃带回来。

        这会他亲自在广场上看到她，心中的想法却又不一样了。

        远远看去，姜璃就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青灰色的旧道袍。

        除了长得可爱一点，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杂役。

        他觉得，大师兄实在是太过谨慎了——说起来，姜璃之所以会跟杂役们混迹到一起，不就是因为她资质太差，十年都不曾筑基吗？

        这样的废柴，根本就不值得慎重对待。

        而且，杂役们本来就地位低下，让他对着一个杂役打扮的人客客气气的，他好像做不到。

        “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说几句话吓一吓，再给点好处。等她见了温茂长老，必然什么都不敢多说。”

        方脸弟子自言自语着，在心里拿定了主意。

        他示意其他杂役退下，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自己身上的弟子袍。

        然后才带着淡淡的笑容走上来，主动冲着姜璃打了个招呼：“姜师妹。”

        一旁还没离去的宁紫呆了呆，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作为杂役，向来比这些内门弟子低一等。大多数弟子看见杂役，都当没看见一样，更过分地还会像三师兄于尧那样，根本就不拿杂役当人看，动不动就冷嘲热讽。

        这弟子如今态度殷勤，居然还管姜璃叫师妹？

        莫不是个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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