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童观（下）

在后羿制止林雨的同时，弓长头也不回地举起手臂，对着自己的身后，随意地挥了挥。
  一开始，后羿只把弓长的这个动作，当成了是他在战斗前的热身习惯而已。却在一个迟疑间，听到了一阵齐刷刷的足跟靠拢之音。
  不免迎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眼望去，就见到了那支在弓长的“振臂一抖”下，立时便如木偶般巍然不动的“弓箭军团”。
  有这样一支人手一把长弓的队伍，已足够后羿心生向往。再见到弓长对这支劲旅那番游刃有余地操控后，这位东夷族勇者，更不可避免地，对其生出了些许钦佩之意。
  也难怪后羿神往。
  这弓长虽然看起来行事鲁莽，但却是一个天生的“将军”。轻描淡写间，便可以将一支军队，牢牢地掌控于股掌。
  后羿正分神观望时，却听弓长又开口对自己说道：“你若赢了，我便放你们归去。并且赔你们一艘更大的船！”
  听有此话，他再次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这位神秘人物来。
  在他的眼中，弓长虽不及楚狐父那般老成，但却远比后者热血。一双如烈日般灼热的目光，盯的自己的灵魂，也跟着躁动了起来。
  迟疑间，又听弓长追问道：“不敢吗？”
  与此同时，履途忽而没来由地轻笑了一声。
  其实他是为弓长言语中的那句，关于“送船”的承诺，而心觉好笑。
  诺大个华族，别说送一艘大船出去。就是送上十艘，也是易如反掌。
  只是眼前他们这一行人中，却又哪里有船可送？
  莫不是这位“老首领”，提前就想好了“赖账”的退路？就算待会儿真的比试输了，也可以借着践行诺言的名义，将眼前这些人，引入至华族“腹地”。然后，再凭借着我们高度发达的文明，从心理上彻底地将他们同化。
  “果然是近朱者赤。与那位以精明见长的侯族少女接触的多了，向来意气实在的弓长，竟然也会耍起了小心思。只是希望眼前这些底细不明的异族，真能有值得我们大费周折的实力才好！”
  履途正自顾自地想着，也就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只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后羿很自然地便将这个笑声，理解成了是对自己的轻视。
  “笑话！有什么不敢的？你说吧，怎么个比法都行！”
  森林大火，燃烧正旺。
  弓长略微顾盼了一番场地，决议道：“我们先各自走到安全区以外，待到彼此同时出圈之后，比试便正式开始。对峙期间，大家均有三箭的机会。先射中对方身体的那个人，就算胜利者。可好？”
  听过规则，后羿略一思索，冷笑一声，郑重问道：“若是我不小心将你射死了，你手下的这些族人们，还会践行你的承诺吗？”
  弓长一愣，看了履途一眼，笑言道：“他的顾虑，你都听到了吧？”
  履途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弓长说道：“那我刚才许下的诺言，你也听到了吧？”
  履途再次点了点头。
  弓长收起了不恭神情，正色道：“如果我技不如人，真的被他射死了，你们也必须按我说的去做，明白吗？”
  履途微一凝神，高声应道：“是！”，他顿了顿，再度高声回道：“首领！”
  他们加入到华族之前的那个部落联盟，有近一半的“成员”，都是靠着弓长单挑赢来的。有无数部族中的佼佼者，都曾败于弓长的弓下。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他们履姓族人。
  听着二人的对白，后羿的神情一滞，惊疑道：“你是首领？”
  弓长摆了摆手，回答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不管怎么说，能遇到一个活着的“前首领”，还是使得后羿有些摸不到头脑。
  毕竟，在东夷族的习俗里，首领卸任，往往就意味着死亡。
  见后羿再度犹豫不定起来，弓长终于有些耐不住性子地催促道：“如果没有其它意见的话，我们还是抓紧开始吧！”
  四目相对间，天雷勾动地火。
  二人皆凝视着对方的身影，倒退而去。
  转眼，已至百步之外，身入火光之中。
  在那火焰的炙烤下，两人在踏出“安全区”的瞬间，立刻便互相兜着圈，奔跑了起来。
  本来还在对峙的双方，登时全都变成了“看客”。
  履途与林雨二人，更是席地并肩而坐。不时对着那边以命相拼的两位弓者，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离看“现场直播”的气氛，也就只差了点瓜子、花生，啤酒、饮料了！
  观看者，怡然自得。却是苦了二位“舞者”。
  还没到一分钟的时间，两人均已是大汗淋漓，口干舌燥。
  尤其是那后羿，出于一时意气，匆匆应下了弓长定下的规矩。真上了“战场”以后，方才明白其中深意。
  “那人果然深谙弓道，故意设置此番比试办法，拼到最后，比的竟然是谁更耐热一些！”
  原来，弓长在划定安全区的范围时，取的就是他的“一箭之距”。
  他之所以会定下如此规则，就是想要充分利用这个固定的距离。
  而人皆是顶级弓者，都有着将露头的对方，一击必杀之能。
  深入炙烤之境，必然心急如焚。
  谁先不堪忍受，退回圈中，谁就会先给了对方射击的目标。
  凡事，说来轻巧。
  二人毕竟肉体凡胎，再怎么意志坚定，也无法承受这烈火的考验。
  原本他们比的也是弓术，自然没有必要，在这大火中求得“永生”。
  后羿思量至此，不免决心暗下，一边满弓搭箭，瞄准了弓长。一边轻挪身形，往安全区内靠拢。
  两人对决的场地，本就是一片开阔的“隔离带”，视野极佳。
  对方的一举一动，尽在这二位目力本就异于常人的弓者眼中。
  后羿不知道的是，与他对决的弓长，天性好勇斗狠，当初只是为了和呼噜在“食量”上一较高低，便险有几次差点“撑死”的经历。
  与这种执拗之人相较耐力，他又怎么可能会赢的轻易？
  （本章完）
  （《周易·观卦》：
  初六：童观，小人无咎，君子吝。
  象曰：初六童观，小人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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