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冤家路窄

未时许，王爷果然派了人来，苏将军一家自然是明白其中利害的，也知道如何才能打消皇家的疑虑，说出的缘由更是滴水不漏，还好心地带那人去了苏明的书房参观，当然这时候的二少爷早已经去别处寻乐子了。

        茶香四溢的小楼里，苏明又坐到之前的位置上，翘着二郎腿撑着下颌听着那人讲……故事。

        苏老将军已经来过了，回去就不住口地称赞，然后与大哥商量着什么时候郑重其事再来一趟与他好好谈一谈。

        “吕先生大才，不应困身于朝野，更适合戊守疆域。”他记起了这句话，这句出吕先生之口，恒王说过的话。

        那当初为何不将此人带走呢？是另有打算吗？还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那为何还要回去？为何真的中了诡计？

        又是这样，最近一开始想问题就是一连串，每次都把脑子搞糊涂了才算。可是，真的很不解啊，吕先生也愿意跟着他的，听吕先生的意思，便也只等着他开口了，那以后哪还有二皇子的事？

        “让开。”

        苏明正撑着下巴想得出神，思绪骤然被一个极其不友善的声音喝断，一股凌人的戾气从头顶狠狠落了下来，让他周身一紧。阿虎早已经站起身挡到了他身旁。

        “嗯？”他猝然回头，毫无防备地与身后那人正对上了目光。

        好死不死，怎么是他！

        “二殿下。”苏明缓慢起身行礼，强自克制着心中悸动，暗自懊恼竟然忘记了他来这里的时间。

        “起！来！”那侍卫又喊了一声。

        苏明抬头看向那个满脸都是不屑正指着他所在位置的侍卫，心里有点堵啊。自知忍耐无用便也无需再忍，未及阿虎上前，他自己先开口了。

        “怎么，这茶楼是你家开的？”一个小小侍卫竟敢如此对我说话，活得不耐烦了？

        “废什么话，起来！”那侍卫上手要推他。

        苏明也不动，一旁的阿虎顺势捏住了他的手腕子，两人相持半刻，那人陡然一甩挣脱出来，面容都扭曲了。

        “原来二殿下的侍卫可以如此横行吗？真的长见识了。”他轻轻松松摆了摆袖口，轻笑着看向后面的二皇子。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有些惊诧于苏明对二皇子的态度。

        二皇子侧了侧头，扬起一边的唇角笑了一下，带着一贯的温吞样子冲侍卫摆摆手，才对他说，“多有得罪，这是本宫预定的。”

        苏明看着那人，直觉得牙根好痒，他这幅外人面前虚伪的样子前世都快看吐了。

        “是吗，叨扰殿下了。”苏明抬手拉了阿虎一把，错开身子让了，现在可不想与他对上，能躲就躲吧，最好能躲一辈子！

        二皇子带着不解打量着他，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样子让他又想起以前，被围跪在地上，已是新皇的这人就是这样来回打量了自己许久，然后轻轻松松地说了一句：“关起来吧，别再让他出现在朕的眼前，烦。”

        我去你大爷的烦，你个王八蛋。

        苏明将拳头握紧，暗自咬着后槽牙咒骂。

        二皇子似乎在嫌弃他坐过的位置，皱着剑眉在一旁矗立良久，直到店家换了新的桌椅来才坐下。

        果然，皇家人都一个臭德行。

        苏明也不待着了，告个礼出去，就听到身后一片窃窃私语：

        “看吧，果然还是有想法的，谁不知道二皇子最近每次来都坐这里。”

        “刚消停两天又开始了，这位还真是没脸没皮。”

        “不过，他今日的言行可与往常相去甚远，难道真如传言所说？”

        “拉倒吧，传言还说他医术了得呢，这一看还不是草包一个？别又是在耍什么欲擒故纵的手段吧。”

        那群人声音渐渐大了，说书人清亮的醒目声都没将这些议论彻底平息下去。

        “我也是犯贱，没事来这惹什么晦气。”他恨声呸到。

        苏明可是不知道，世事就是这么有意思，在他越想远离纷乱的时候，纷乱就会自动找上门。

        想想也是，二皇子一向小心谨慎，当然会反复来这个地方确定这个人不是谁派来的，也不是什么沽名钓誉之辈。

        于是，满心郁闷的苏明带着阿虎又去了苏渊那里。

        苏渊撑着下巴瞅着这个比大门框宽不了多少，却越来越能吃的半大小子，颇感欣慰：

        原来他每天早上起不来，都因为晚上在学东西，明明那么努力还要装作纨绔不懂事，真的是辛苦了。

        “哥你不吃吗？”他抬头去看发呆中的苏渊，含含糊糊地问到。但凡他知道了大哥在想什么，也不会再好意思吃这么多！那哪里是装啊，这就是他的本性才对。

        “把嘴里的吃完再说话，慢点，不够还有。”苏渊将盘子都推到他面前，万分宠溺。

        “那我还要两个。”苏明伸出手指比划着，大口大口往嘴里塞包子。

        也是从这一天起，每天晚上他的桌上都会放很多点心水果，有时候还会放些面食，以确保他晚上不会饿。这让他更觉窝心，果然还是家里人最好了。

        时间稍微一晃便过去了一个月，天气越发暖和了，那些热闹也差不多结束了。

        二皇子到底也没选上哪家姑娘，只说再想想。于是这一场大戏高开低走，人们盼了许久的苏家二少爷的笑话终是没能上演。

        这段时间里，苏明也是相当地老实本分，终日呆在书房里研习医术，觉得累了就去苏渊那里看他训练，日子着实轻松惬意了很多。当然，那次之后的王爷也再没出现过。

        只是慢慢地，那天救人的事还是被传了出来，那些有心人听了也开始关注起了他。

        这一日午后，苏明打算去量衣。

        本来应该叫人直接来家里的，不过其他人的衣服都不需要换，就他最近也不知道是吃得多长个子了还是长胖了，衣服都短了一大截，本着能省一点是一点的前世想法，带着同样要准备出行衣物的阿虎出了门。

        “阿虎，布料还是要挑厚一点的，戊疆那边很冷的。”苏明举着几片布挑着自己的，还不忘提醒着一旁的隋虎。

        “行，就怕到时候穿不上浪费了。”阿虎憨厚地挠着头让布衣店老板量身。

        “穿得上，那里的温差很大，到了晚上经常会冷到睡不着。”他毫不在意地晃了晃腰间玉带，慢条斯理地说着，没做过多解释。

        “你去过？”那个清冷的声音又从他头顶传到了耳边。

        “呦，王爷亲自来买布吗？与民同乐啊。”周围人见了王爷都在行礼，就只有苏明吊着眼角只冲他扬了个头。

        黎珩挥手让众人随意，走到一旁拿起那匹他看了良久又放下的布也看了起来。

        阿虎觉得王爷怎么也算半个熟人，便继续站在那里量身。

        “这匹不好？”王爷单手托着那布，问得随意。

        “好。”他低头看着

        拿在手里的淡青素绮，轻轻咬着嘴唇拿不定主意。

        “为何不要？”黎珩侧身看着他。

        “那块是锦绣又有暗纹，很贵的，我现在长得快没必要穿那么好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要说自己长得快，这让心理年龄很大了的苏明有些不自在，便轻轻晃了晃头。

        “你到节俭。”王爷将布放下，看着他晃动的发辫轻笑。

        “老板，就这个了。”苏明将手中的布刚递给老板，便立即有人乐呵呵过来给他量身。

        “你去过戊疆？”恒王转个身也不打算离开，只潇洒地站在柜台边看着。

        “听说的。”苏明随意地应付着这些询问，可一点都不想与这人纠缠。

        “那你听说的可不少，想去？”王爷话里似乎也没别的意思，可就是让他觉得处处危机。

        去？我早去过了，在你死后一年，陪着新皇在那里呆了三年！那可真是，极其不堪回首的往事啊。

        “我去干嘛？浪费粮食？”他歪着头让那人量颈肩，有些痒，便不自觉缩了一下。他脖子最是敏感，别人碰一下就痒得不行。

        “做军医。”黎珩的视线一直未曾离开他的脸。

        “王爷玩笑了，我就那两下子，上次要没有您在一旁提醒，那人就活不成了。”量尺从颈肩处拿开，他不自在地又揉了几下，依旧没去看他。

        “愿意随军的医师难得，有资历的不愿意去觉得辛苦，没资质的我们也用不着，而且大夫一向不缺买卖，便更没人愿意留在那里了。”他的语调极轻，也不知道是在跟对方解释还是在自言自语，苏明倒是稀奇第一次听他说这么长的一段话。

        “总有人愿意的。”苏明并不想接那话茬。

        “你年龄不大，学定有成。”这是在夸人吗？好冷淡。

        “是吗，您过誉了。”苏明只随意地抬了抬手表示谦逊，便垂着眼皮继续看着身前的人量腰身。

        直到离开，二人都未曾再说一句话。

        王爷也是个冷淡的性子，要不是这个人……他才不会这样一次次主动与他说话，明明第一次还是这人主动搭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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