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常妈

苦笑归苦笑，这次这双手可不一定有那么大力气，这可真是，不能真搞砸了吧？

        苏明边拿捏着力道边暗自思忖着。

        接肋骨这活很好办，只要确定没伤到内腑，再疏通几处穴道防止血液淤堵，然后接对了地方就行，只是需要经验。

        他又摸了几下位置来确定，深吸一口气，下手就摁了上去。

        苏渊还要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

        耳力可闻的卡吧几声，原本昏迷的伤者猛然瞪开了双目，颇吓人地干嚎了一声之后，彻底没了声息。

        “死了……吗？”一旁几人窃窃私语。

        “这……够呛啊。”另一人小声回。

        “那这算谁的？”这可难说。

        “咳咳，你们帮忙把他……”苏渊叹气，决定这事还是自己担。

        “先别动！”苏明出声制止，眼睛紧紧盯着那人，不应该啊，方法没错力道也不差什么，应该没问题啊。

        “淤血。”一个无比从容淡定的声音从苏明头顶传来，说出了症结所在。

        “糟糕！忘了！”苏明赶忙取了长针，又对着那人肩颈脑后几个穴道刺了出去，苏渊半捂着额头，这事可怎么解释呢，说起来罪名可不小啊。

        “噗！”地上那人猛然弓了身子，狠狠喷出一大口血，又直挺挺躺倒了，只是那脸色明显好了很多，瞪着的眼睛也有了神色。

        “好险，差点把他害死。”苏明擦着脑门上的冷汗站起身甩了甩衣袖，缓缓放松了心绪。

        “半吊子？”身旁那个声音又起。

        “好久没干了，手生。”心下轻松便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更没留意是谁在问。

        “阿明，这是好了？”苏渊瞪着星目犹自惊疑未定，他倒是真的没想到这样也能治好了？

        “嗯没事了，等太医来再帮他固定一下，现在可以把他抬回屋里去了。”苏明声音未见起伏，神色中却带了隐晦的愉悦，前世这样的机会太少，能帮他治好也是难得。

        “阿虎，先送少爷回去。”苏渊对身边人仔细吩咐了几句，招呼人抬伤者离开，让围观者散去了。

        “好，我先走了。”苏明这才意识到这里人多眼杂，顺着苏渊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身旁的恒王，挑起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离开了。

        不知何故，这人气场如此强大，自己站在他身旁竟没产生一丝一毫的危机感，重生之后他一想起皇室中人便会头痛不止，唯独这人让他没有半分不适。

        等苏明出了军营大门，苏渊才到恒王身边抱着拳解释了两句，王爷的眉头一直未曾舒展，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既已离开，那这里的事便再与他无关了，正好阿虎威名已显，是而下午他们也没打算再来。

        回到将军府，他死赖在爹娘那里用过午饭茶点才回了自己的小院，刚踏进院门便明显感觉到了一丝活络的生气。

        苏明一向不喜侍女侍候，所以院中只有几个干杂活的小厮，他又喜欢折腾，没事总拿他们取乐，让这些人一直胆战心惊，平时都是死气沉沉生怕做了什么引起他的“特别关注”，也只有常妈在的时候他能稍微注意一些分寸，这里才能轻松一些。

        四下里稍微一打量，便看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让他一下子失了上辈子好不容易得来的沉静。

        “常妈！”他欢喜地喊了一声，向着正在桌边收拾的妇人快步走去，带了满怀感激奔向了这

        个唯一陪他到最后的，也是唯一剩下来的半个家人。

        时光交错，少年已回！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还好得很，发未枯，步履尚未蹒跚。前段时间为了她儿子的婚典才回去了一个多月。

        “诶，少爷回来了？”常妈照常笑着，手脚麻利地收拾好桌围便要出来。

        “您什么时候回来的？”苏明倒反问了她一句，把常妈问愣了？

        您？平常少爷只把自己当个使唤婆子，可什么时候如此恭敬过了？

        “二少爷这可使不得，折煞老奴了，是老奴做了什么错事让少爷不高兴了？”常妈慌忙行礼，以为自己又做了什么惹到了他，这是要拿自己开刀吗？

        “没，您先起来。”他慌忙过去扶着不让她躬身，伸出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眼泪又悄无声息地在眼眶里蓄满了。

        “少，少爷这……”常妈惶恐不安地站起身，看着这位被自己一点点带大的孩子，实在吃不准他这是又怎么了。

        “来，常妈快坐，婚事办得可好？”他只顾着努力找回声音，让自己不那么狼狈，丝毫不觉这一行为有多反常。

        他将妇人扶到桌边让她坐，自己走向衣架旁，借着脱去外袍的功夫偷偷抹了一把脸，常妈踌躇了半响愣是没敢，见他问起才惊慌回到：

        “劳少爷惦记了，一切都好，原本还带了些土产给您的，又怕少爷不喜便没拿进来。”

        “可是冬枣吗？可还有剩下的？”苏明洗了手，将心绪稍稍平复了下来，才重新走去桌旁扶着她坐了，顺势帮她倒了杯茶水放到跟前。

        常妈被这举动虎得一愣，难道自己离开的这一个月里发生了什么吗？少爷怎么这么客气了？他以前不是最讨厌这些土气的东西吗？上次拿来的那些全被他当石子踢着玩了，怕他再浪费，这次还特地少拿了些。

        “诶，有，我去帮少爷取来。”常妈小心翼翼站起身，还没挪动脚步又被他劝住了。

        “让他们拿来就好，您先坐，一会我也有东西给您。”苏明淡笑着请她喝茶，自己走去门边吩咐完也不见他坐回去，似是专程在等人拿枣子过来。

        等他终于接到了门口小厮递过来的纸包，才笑着打开边吃边往床边走去。

        见他从床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也没打开，直接拿过来塞到了常妈手里，坐到桌边继续啃枣子。

        “少爷这可怎么使得，礼钱老爷已经给过了，您那个枣没洗……”常妈又把盒子推回到他面前，道着谢要拿他手里的纸包出去洗，对盒子里的东西是一点没在意。

        “您拿着吧，要是暂时用不着就以后用。”他吃了满嘴枣渣，边吐枣核边将她的手挡下，重新将盒子递了回去。

        边递边在想着：难为您到最后还要拿出自己积攒了半辈子的银子来救我，这些权当作补偿吧。

        “这不行……”常妈还要推脱。

        “那就当您未来孙子的压岁钱吧，您先拿着。”苏明未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塞在了她手中。

        让这位淳朴的妇人更愣了，自己儿子刚结婚，哪来的孙子？又见他满脸轻松，便以为里边没多少钱，便也千恩万谢地收下了。

        苏明又拉着她问了些家常，才将她送出了门。

        苏明原本觉得这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成想常妈那还没过去。

        大概在刚才那半个时辰里受得惊吓太多，让她回去自己的住处后发了半天的呆，直到华灯初上才缓了一口气

        出来，这才想起来看一下依旧捧在手中的盒子，于是，在这之后的一盏茶的时间里，半个院子都在蔓延着常妈那见了鬼似的惊叫。

        正坐在桌边捧着本医书正看得起劲的苏明吓一跳，赶忙出去查看，就见常妈惊慌失措地抱着盒子，小步快走中带着点偷偷摸摸的样子来了他这里，见面就给他跪下了。

        “少爷，二少爷啊，使不得啊，可使不得，这些，这些可怎么行啊？我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啊，您快收回去吧，要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您冲我来，可千万别殃及子孙啊。”

        常妈看到那几张银票和几锭金子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他要把自己赶走，然后反应过来就算赶走这些钱也够买好几十个丫头了，再往深了想，他好像提自己孙子来着？这可不得了啊！

        “常妈您先起来，怎么了？”苏明满头雾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听着常妈无比惶恐地说了半天，他才终于明白过来，于是打发走来看情况的侍卫，拉着她又到桌边坐了，递了杯热茶到她手里，慢慢解释到：

        “您不要多想，这么多年您为我们家做了很多，我真的很感激您，放心好了，这些只是谢礼，没有半分其他，我想着让您什么时候回去带些雪梨来呢。”

        苏明语调平和，心内温暖，笑容自然地扬在脸上，气韵举止中满是俨然，不曾有一句是虚言。

        两人在桌边说了许久，常妈终是抱着小箱子回去了，可也说了：“这些个就当少爷放到我这里存着的，等您什么时候用就来拿，我帮您看着。”

        到门外烛火阑珊苏明才上床躺下，这里，好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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