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大戏和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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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禾木再来找他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这之前方煦的生活十分平静。

        当然是在履行两点前提之下：一、远离网络社交。保平安；二、远离是非之人——小农首当其冲，被方煦武力镇压完算是安稳了，网上认识了妹子，天天跟人家蜜里调油；还有一个是大壮……

        方煦最近见到大壮就头疼。

        他跟裴斯遇在教学楼牵手以后，被打上了情侣的标签，论坛上讨论得热火朝天，方煦没看，但小农兴致勃勃给他演讲过同学们编的狗血故事：日句早就知道雨文情感不洁，却因为多年感情不忍揭穿，天天以泪洗面，幸得校草大人悉心陪伴有所治愈，终于狠下心，揭穿雨文，恢复自由身，和默默守候的校草修得正果……

        啧。

        其实方煦自己编的版本更狗血：男男女女早无意，也早相互倾心，一朝戳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但小农否决，这不是把裴哥也说成三儿了吗？

        小农还说，极其不合理，日句你的“名声”都靠裴哥洗白的，你不知道他的路人缘有多好。

        ……

        方煦无语，他想去打假！本来就是假的，有个理由不错了！

        再说回大壮，为什么看这个人头疼呢？某天下课，他跟裴斯遇在座位上坐得好好的，大壮哥带着兄弟凑过来，一人传一人，最后落到大壮手里，赫然是一支月季花——没叶子，光杆，就一朵红艳艳的大花，一股子风尘味，不知道是从哪个破草丛捡的。

        这人献给了裴斯遇！

        课间，老师还在上面，他把这支跟课堂格格不入的艳俗大红月季，越过方煦，往正玩手机的裴斯遇面前送。

        同学们嚷出“咦咦咦“的怪叫。

        递花时，大壮别有深意地瞄过来一眼，方煦瞬间蹦出无数想法——完了，装弯弯还有情敌？难不成是因为网上四起的流言，大壮悟出爱慕已久的男人即将远飞，痛定思痛，当机立断来告白？他是破坏大壮爱情幻梦的第三者？妈呀，大壮是弯的？不对……

        靠！这流转在他和裴斯遇之间的小贱目光……

        大壮认真道：“我也算你们爱情的见证人。”

        说着朝一脸震惊的老师和气地笑了笑，转回来，拿月季依次指了他俩，又笑，“仅以此代表——”

        方煦从震惊里回过神，登时想把他脸扒下来，忍了忍，在他说出别的狗屁话之前，猛地抬手。月季被抓到桌板底，消失在众人视线里，头身分离，花瓣零落，大壮的表情也一言难尽。

        “滚！”方煦往他耳朵里吼。

        上课铃响得及时，但老师没着急讲课，看着第一排的俩人，和善道：“给你们点时间，还有事没解决吗？”

        裴斯遇声音如常：“没有。”

        方煦的事就是把大壮揍一顿，但他没说。

        月季已经掉到地上，惨败一片，但杆上的刺扎到方煦手心，残留的刺痛和热意，是刚才那场羞耻度爆棚的大戏的铁证，方煦遍体鳞伤，差点呜呼。

        老师讲课时极其关注他俩，时不时转过来，眼神交流一通，换作往常意思是“能听懂吗”，今天是告诉他俩“我记住你们了”，方煦羞愧死，桌板底手动作着，默默拔刺。

        下课后，裴斯遇才发问：“你们有过节？”

        “今天有了。”

        方煦恨声道。

        碍于教室里都是人，他没有马上发作，窜到后面指着门口，大壮懵懂地眨眨眼，旁边张远朝笑得花枝乱颤，被他喘了一脚。

        在走廊等到人，方煦的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陈章！”

        “到！”

        “你有病吧！”

        “……”

        大壮脸上苦兮兮的，说：“方哥，你们这都人尽皆知了，我送个花也没什么问题吧，就想借花献佛，再献方哥……”

        方煦给他一脚，骂都骂不利索：“你脑子怎么想的，上课唉，你，你……”

        “我这不是心里过意不去吗？”大壮双手作揖，解释道，“上次朋友圈……就那个带爱心的照片不是我帮你发的吗？再看的时候没了，肯定是我的错，没发出去，我心里多过意不去啊……也许那时候你们就想官宣的，被我搞砸了……”

        一个个想象力逆天，方煦都超脱了，不知该作何表情。

        大壮得意道：“但是我有主意啊，我给你们隆重地补一个，不喜欢吗，这个花虽然有点随便，但是……”

        “没有。”方煦努力沉下气，“我谢谢你！我全家都谢谢你！”

        “……”

        方煦背过身，不想再跟他讲话，怕满腔怒火着了，结果他一转身发现旁边栏杆边倚着个人，怒火变成了文火——

        “什么照片？”

        裴斯遇轻飘飘地问道。

        后面的大壮喊了声“没我事就走咯”，要溜的时候被方煦拽住——心里还恨着呢，怎么能放他跑，但一转眼，察觉出裴斯遇定在那人身上的探询意味，方煦一脚蹬屁股把人踹远。

        裴斯遇看回他，笑了下：“方煦。”

        方煦不吭声，敢情刚才没人打扰，是有尊大神站在背后，听全了，还质问起来。

        能告诉他吗！

        那张合照可是他戏耍人家才拍到的……

        方煦不吭声。

        裴斯遇又问了遍：“什么照片？”

        “……喝醉酒随便拍的。”

        早就毁尸灭迹了！他不说世界上没有人知道，对了，得把大壮除掉……方煦有了底气，梗着脖子跟他对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别提了。”

        裴斯遇倒是没追究，别有深意地看他一会儿，走了。

        因为大壮当众献花传情的傻缺行为，他和裴斯遇的恋爱关系完全坐实，甚至还走出校网，有博主配图写长文让他们彻底火了，“校草苦恋，日句回头”的故事广为流传——

        有人贴出那天晚上裴斯遇和宋禾木两大墙头对峙的视频，拍者把镜头对准裴斯遇，没录到声音，但一发到网上，集思广益，万能的网友竟然根据口语推出几句话。

        裴斯遇说话时神色冷淡，却一直盯着对方。

        “……谈过恋爱怎么了？”

        “他恋爱的时候，伤害别人了？”

        “我有判断。”

        “对啊，我喜欢小方很久了。”

        “……”

        方煦看到这个翻译视频，评论区一片红心，他默默在心里反驳——

        假的，都是假的。

        就像他从来不叫我小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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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许是被刺激到了，那天中午方煦在吃饭，宋禾木突然坐到他对面，冷着脸道：“你可真是做绝了。”

        “就因为不甘心，装gay，和别人在一起，报复？你报复成功了吗？”宋禾木靠在那儿，冷笑着继续，“有点意思，网上轰轰烈烈，恨不得人尽皆知，所有人都骂周雯，你的目的就……”

        “你有意思吗？”

        方煦把筷子放下，“我一没见她二没找她，结束了，这三个字听不懂吗？”

        他说完就起身收盘子，宋禾木突然大声道：“你不就是心里有根刺吗？你太喜欢她，接受不了，耍小孩子脾气。”

        “……方煦，我跟你说过了，我们没上过床！周雯也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她声音太大，旁边吃饭的都望过来，听见内容后，更是全神贯注。方煦有些耳鸣，嗡嗡以后，四面八方全是噪音。

        宋禾木把一沓纸扔到饭桌上，密密麻麻的字，是病历。

        患者：周雯。

        ……头痛伴四肢麻木1天……自诉人生没有意义，追求“解脱”……

        时间是开学前两天。

        他们一起坐高铁回校，那时候周雯没有任何异常，方煦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奇异感，现病史很长，都是周雯，又都不是，他想翻过去看看诊断，却怎么都抬不起手。

        宋禾木说：“你是不是从来没看到过她在你面前抽得像快要死掉，她每个月去医院报到，拿药，努力做量表，一次又一次把自己剖开，又装得跟正常人一样，努力，上进，跟你……很久以前就这样了，她从来没跟你讲过……哈哈，那天的坦白，她跟你讲什么了？她说的都是些什么？你认真考虑过吗，如果她真的那么犯贱那么心大——”

        “那她就该得这样的病！”

        这话是张远朝说的。

        他和杨羿刚才去三楼买喝的，下来后拨开一大堆人才看到方煦，那副模样像是丢了魂。

        张远朝把方煦往后拉，挡在前面，把他的视线从那厚厚的病历上撕开，这才破口大骂：“她骗感情，背叛，做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事，心里承受不了，不正常吗？你要让我心里埋个炸弹，过不了多久，我也得成精神病，今天她的结局就是自找的。物种进化，有些人活该自己被自己吃了。她亲口承认的，人都没影了，你个小三还在这勾结，癞皮狗牛皮糖——我草！”

        病历被从桌上抄起，猛地砸上张远朝的脸，纸张的破空声和砸在人脸上的闷响在很短的时间里接连响起。

        方煦反应过来，把再次砸过来的纸拍开，又抱住要暴走的张远朝，跟羿神费了点劲才稳住他。

        张远朝张嘴就是：“你个疯女人——”

        眼看着宋禾木又要抄纸，方煦锢住她的手，吼了句：“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们心里不就这么想我的吗？”宋禾木笑得有些疯，嘴唇都笑抖了，“我就是看不惯你们那么看周雯……她那么坏，不找个理由粉饰一下，全告诉你？你还信？还找个人一起高高在上地，什么事都不做，就有那么多人鄙夷她，□□她，做得真好……”

        而她身后，围观的人让出一条道，方煦捕捉到那个身影，嘴唇僵硬地扯了下：“你们一人说一个，我听谁的？”

        站在后面的周雯垂着眼睛没有看他，只轻轻道：“走了。”是跟宋禾木说的。

        听到声音，宋禾木回头，愣了有一两分钟，等到周雯再重复一遍，她忽然过去拉她胳膊：“你把那天的话再说一遍。”

        周雯穿得很严实，甚至脖子上都围了丝巾，头发绑到后面，碎发凌乱地贴着额头，露出来的脸尖痩苍白。

        她没有抬眼看过方煦，方煦却一直盯着她，那种奇异感又涌上来，他好像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就那些，你不是编得很好吗？”宋禾木攥紧她，“你如果能再说一遍，我就走。”

        她反手握住宋禾木的手，想把人拉走，但宋禾木目光灼灼，执着于那句话，根本不挪动。

        周雯皱眉：“能不能别这样……”

        “你仔细说说，你跟我在一起过吗？”宋禾木发狠道，“怎么不肯说，你就是怂，你看看，到最后你身边不就我一个人了，你喜欢的那个人多坦荡啊——”

        周围不远不近围了很多人，有的在拿手机拍，宋禾木环视了一圈，有人放下了，有人更起劲，她最后把目光定在方煦身上。

        “别说了！”周雯低声制止。

        宋禾木又看回去，笑了笑，松手：“好了，现在我们也不相干了。”

        “再见！”她吼了一句，然后往外面走，又指着周围所有人，“都给我滚！再拍我一个个砸！”

        ……

        宋禾木走了。

        张远朝往前一步，把方煦的视线挡住，跟杨羿一人一边拉他转身：“走了走了，找裴裴去。”

        他们推得越来越用力。

        方煦步子卡顿，手攥得很紧，几乎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割裂开。快走出人群时，身后传来平和的一句：“小煦对不起。”

        周雯还说：“你应该走自己的路，不要再走偏了。”

        方煦几乎想扭过头跟她对峙，问问到底什么是真什么又不是，什么是自己的路，又什么叫走偏，那种强烈的困惑感跟对方平静得像是知悉一切的语气对比强烈，让他控制不住。

        但后脑勺被人压住，旁边两人使更大的劲儿推他。

        这一天，中午的烈日尤其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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