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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小强的奋斗


正月十三,夜。晚饭将毕,电话响起,是一个年轻朋友小强打来的:“大哥,吃晚饭了?下来吧,我在你家小区的西门,到我家喝茶去。”完全一副命令的口吻,却非常亲切。

        妻子知道是这个可爱的小弟,非常放心叫我去。于是喝了剩下的半盏热酒,疾步来到西门外,一辆白色宝马车里没人,难倒他又换车了?前行几步,一辆黑色油亮的吉普车里坐着一个熟悉的胖乎乎的身影,就是小强。于是上车:“小子,又换车了?做事儿要靠谱,做人要低调。”听他说,这牧马人是年前买的,办完了五十多万。可见这家伙去年的副业搞得风生水起,毕竟他也是工薪阶层。同样阶层的我俩,相识于十三年前我落魄下放时期,那时候我们探讨过攒钱买三万元的夏利n3。后来,他开始设身处地兼职经商,威乐、福特、天籁、宝马、牧马人,依次成了他的坐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相比较于游离世外的我,真是天壤之别啊。

        他住的小区离我很近,年前曾和妻子应邀来他家喝茶,见过他刚炮制的药酒——从新疆旅游带回的锁阳。于是,主动提出品尝一杯。他抱出一个大玻璃瓶子,里边是满满的深红色液体,开了盖子,用很专业的工具——酒墩子舀了两杯,喝了一点,辣辣的,有股子怪味儿,毕竟是六十多度的白酒炮制。我急性子,分两口喝了,吃点儿海米,接着喝茶——这次的普洱和上次据说过万的也没有啥区别的感觉。只要不锁喉,汤色亮丽,回甘生津,就是好茶。这小子讲起茶来,津津乐道,俨然行家。表扬他几句,立刻拿出一串手链,叫我擦干双手后鉴别。我哪里懂得这些东西,不过一看黑乎乎的珠子有包浆,就知道是个老物件。再闻一闻,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却不是沉香的味道。他告诉我,这是降香木,比沉香要名贵的多。未曾想,古玩、红酒、茶叶,他多领域涉猎,亲力亲为,提升很快。

        “大哥,年前我化妆了一次黑社会!17局工地我供货,竟然只给我五万元。我给他们的高部长打电话,不接,自动重拨十八次,还是不接。我车子快到了,他回电话说:“强总,啥事儿这么急?”我当场火了,开始骂人了:“你们还叫不叫我手下的兄弟们过年了?!五万元,你好意思啊?!想必你知道我是怎么参与进来你们的项目的吧?!”回头这个高一口一个对不起,建议我找王总。”他喝了一小口酒,脸色绯红,情绪激动,慷慨激昂。

        “我把车子开到项目部大门口,有个横杆,看门老头叫我下来登记,我把车子一横,谁也进不去出不来,我徒步进入一看,不对啊,我走错地方了!于是看了看四周环境,才找到了项目部,从一楼骂到三楼,直接进入了王总办公室。”

        “王总对我那是相当的客气。毕竟他知道我的来头。大哥,你知不知道杏文老总原铭?”我摇头。他再三提示,我还是摇头,令他大为不解:这么厉害的人物你都没听说。但是他继续讲。

        “本来工地供应水泥沙子的是别人,可是太多社会小哥堵门,不叫出来!于是我找了原铭,他很豪放说只要提他的名字就行。于是,我开始供货。同样被人堵住出不来,提他的名字,没用。于是半夜给他打电话,他很气恼:“你在那儿等会。”不久,几个小哥过来连连赔不是,放行了。”

        “所以,王总答应,正月22给我全款。”他讲完一个故事,如释重负,继续抿了一口锁阳药酒,脸色开始发紫。这时候,他手机微信语音传来一个声音:“在家?自己?我十分钟后到。”一听就是熟人。他告诉我,邱总,去年带他去西藏的援藏企业家。

        我的酒喝完了,想继续喝。问:“还有别的好酒不?”他抱出一个坛子,说是鹿茸鹿鞭酒。于是满了一杯,尝了一口,的确有些动物的体味儿,且很冲。邱总也进来了,问了过年好,说半夜机场接机,不喝酒。点评这酒,是东北野生梅花鹿的茸和鞭。他们明显是一个圈子,探讨开个店,经营娃娃鱼——原来阳台上还养了一条大娃娃鱼,可怜的大家伙啊!不过肯定是养殖的。

        “大哥,我年前签了个合同,挖电缆沟,五公里,一米600元!合同额我不告诉你。”他调皮地跟我显摆,可是几百万元我立刻算出来了。原来,他认识了一个大老板,花上亿元买滨海老别墅的主儿。

        “回头想想这十多年,我的运气真是好的不能再好!遇到这么多好的大哥拉把我,遇到这么多贵人相助。可是,就在去年,我的一个好大哥,很亲我的汪哥,就是桃花村老书记的儿子,突然失踪了!三个手机两个关机,一个无法接通。当然,这边显示无法接通,那边他可以看到电话号码的。我们都很着急。我最后给他发了微信,说非常担心他,几句话说的我自己快哭了……不久,他给我回话说:小强,一定要爱护好自己的身体,善待自己的父母妻儿,这样我们真到了走的那天才能安心。原来,大哥查出了肝癌,去北京上海的不能确诊,最后他去了美国,进行了及时的治疗。半年后虚惊一场,回来了,但是,整个人换了一个似的。有一次我去找他,到中午了,他说你走吧,跟我一起吃饭你会饿死。他如今烟酒不沾。过去他一个月能回家两三次,现在天天在家里陪家人孩子。想当年,他可是最讲究排场的人:进个景区,要我弄几个人打敬礼;在海边破渔船上喝个茶,还要找来大学女生弹古筝,吃个饭花几万是常事儿,如今都省略了。这还算是收手较早较好的,西村集团书记、董事长,年前挂了,才五十三岁!大哥,钱这东西啥时候是个够啊。想想咱们有个班上着,自由自在干点儿自己喜欢的事儿,比如咱俩一起去爬个山,挖根喜欢的拐杖,根雕盆景,多好。”

        刚刚有所感悟的他,突然又提起广州李总来:“人家去趟尼日利亚,都是总统接见。有钱啊!看来还是钱多了好。”大家呵呵。

        借着酒力,小弟开始讲起他的第一桶金。

        “我的第一桶金怎么来的?收废料。我姨夫收过郊区几个重度污染企业的镀锌废渣,利润可观。于是我找到了一个厂,可是人家说了,他的废料都是被一个王庄人收购的,多年了。别人给再多的钱我也不给。于是我找到了王庄的一个朋友,一打听,那人竟然是他的舅舅。于是我跟他商量:加价给我。成了。我给一个老板供货,他的收购价最高——他将锌裹上镍,当镍锭出售。可是作假不长久,很快断了财路,好在我做了三次挣了十来万块钱,觉得自己是有钱人了。”

        “我买了威乐,或许因为夏利情节吧。一次开车发现路边一个女的,高高的个子,体型不错,鬼使神差,我竟然停车问她去哪儿?于是顺路捎她抵达目的地。上车后才发现面部真的太一般长相,但是一交流得知,是路边那个村村长的女儿。如今她的税务事务所也算是我们当地数一数二的了,当时她经营一个纺织厂,问我干什么,我说收废料。她就问布头的价格。我装作行家似的说这东西一天一个价,要看货源怎样。于是次日我去她厂子,拿了五颜六色的布头,装进了编织袋,然后驱车来到了咱白杆路,我等,我相信这路上肯定有拉着布头肥料的车子。果然,等了一个上午没等着,下午等着了。我冲司机摆手示意停车,那司机不但不停车,反而加速了。我追,最后将他别住了。他看到我手里提车的样品,笑了,他本以为我是收保护费的小混混了。他说这东西2600元一吨,并留下联系方式。我跟这个大姐电话联系,报了价格,她说不错,本来来此收购的价格2200一吨的。于是,她联系了三十多家类似企业,集中收购废布头,送给滨海甚至浙江那边的工厂,做工业棉纱。这是我第二桶金,见色起意竟然遇到了女贵人。回头我又从他们厂子拿货,倒卖内衣,记得不大哥,我还买给你一套保暖内衣?”我点头。这小子只要挣钱,哪怕小钱,也乐此不疲,且很能吃苦。他曾经为了寻找绿化工程的合适苗木,天不亮来到郊区苗圃,一颗颗挑选,用油漆做了标志,然后叫专业工人挖掘,再叫运输车送货。

        “说起绿化,真是个利润丰厚的行业。市区陵园要一种植物,我们都不知道什么名字,但是却应承下来,报价一棵7元。回头就找货源。无意中问一个同事,说那东西咱单位就有,臭枳。知道名字后,找到园艺场,老板说,你又找对人了,胶南一家苗圃有。过去一问,两毛二一棵!于是拉了三千棵送来,还不满轿车的后备箱!这钱,跟白捡的一样。还有一次,大园村旧村改造,那些大雪松,给管事儿的二百元一棵就可以挖走。我找了十一个工人挖了一天,才取出一株,那土球,比我客厅还大。更没想到的是十公分粗的龙爪槐,一百元一棵,倒手七八千!不挣钱都难。我表哥负责公关,要钱,我负责供货,找货源,挖掘种植。还有那桂花树,二米半树冠的,一棵七八千,三百棵里边我杂入了上百棵南方的桂花,一棵才三四百元。南桂嫁接的本子不行,容易裂,好在人家养护的好,至今都健在。”我知道,他有七个舅舅,二个姨妈,表哥表弟表妹,这方面的资源很丰厚,更何况他还有一些发小同学以及周边村的大哥,滚雪球一样,人脉越来越活泛,越来越广。

        “有点儿钱了,我就无意中进入了土建工程。我老家要建设一个大学的的二级学院,需要大量黄沙,正好我找到一处工地,挖出了很多黄沙,当做垃圾外运。一车至少三十吨,一吨三十元,一车就九百块!而装车的往往给你一下子装四十吨!”可见渣土车夜间横行城市的利润多么丰厚。我知道,他有个姨夫是公安的一个不大不小的领导。有钱打点关系,也必不可少。

        “学院地面装铺装,一分钱没欠我的。老板欠大不欠小,他陶醉于跟我讨价还价的快乐,比如路边石,他说二十八,我说三十五,最后定价三十,付款时候三十二。那个大分包头后来可被这个大老板欠苦了。至今记得他在集装箱办公房发钱的场面,几百万现金堆着,弄个破本子记账,张三李四,五万六万地领钱签字走人,最后是我的一大包现金!可是,没想到的是他垫钱干些零星活,大老板却没跟他及时结账……这个伙计外地的,矮矮的,很俊秀,待人处事非常叫人放心。人,都是命啊。”

        后来他进入园艺博览会搞绿化,铺装地面砖,为一个地产小区供应水泥沙子。这个牧马人,就是为了跑烟市的河边沙场的,虽然这活都给了他表弟,可是他偶尔也去看看,因为滨海的沙子已经没有优质的了,包括我的家乡的大河。

        听他讲的滔滔不绝,我却觉得饮茶无味儿,要求喝酒。他叫我去他储藏间看看,说这里起码二十箱红酒,随便搬一箱,临走带着。我说不看,我就要一瓶喝。于是,他从酒架上挑了一瓶十四度的干红给我,说如何如何好,我说既然好,我还不喝了呢,带回家品尝。

        十二点了,我说你们继续聊,我要回家了。于是,寒风中步行回家,好明亮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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