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盛夏

如果要在教室，操场，食堂和宿舍四点一线的高中生们从中选出自己最喜欢的地方，那答案一定是食堂。

        尤其是由外面的公司承包的二食堂，饭菜可口，环境优良，甚至还有小沙发可以坐，是个学余饭后的好去处。

        “你们班那个转学生长得真帅。”方江与一边往嘴里塞米饭一边说：“而且好会撩，才来几天就有女朋友了。”

        “谁说他有女朋友了？”方魏一愣，“哥，你上哪儿知道的？”

        “我自己看到的啊！”方江与说：“覃耳转学的第一天出课间□□们班女生跟疯了似的，我当时就记住他了，而且那长相记不住都难，他和他女朋友在操场跑步的时候我们班体育课，我刚好看见，那女生好像还是你们班的，就是特别安静的那个小阴郁鬼……叫什么来着……”

        “宋雎不是覃耳的女朋友。”方魏有点不高兴，“你别瞎说。”

        “我瞎说？我看是你的雷达失灵了吧！平时哪个班有人谈恋爱不都是你第一个跟我叭叭叭？这次这么迟钝？”方江与本来不太爱参与这些儿女情长的讨论，但平时听方魏叭多了，多少受了点传染，“你什么时候看见你们班那个小女生和别人去操场跑过步？她连课间操都不用出吧？皮肤白得反光，啧啧，我有时候都怀疑她是个真鬼，见不得太阳那种。”

        “那也不能说明覃耳和她谈恋爱了。”方魏用筷子狠狠戳了餐盘里的土豆一下，嫌弃至极地说：“别说覃耳，就说你，你看得上那种阴森森的女生？”

        “嘿嘿，我倒是看得上她，不如你帮我问问她愿不愿意跟我谈恋爱？”

        “……哥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方魏凶讽刺道：“喜欢一条狗也不能喜欢宋雎！”

        “你这么说话有点过分了吧，”方江与不高兴地皱起眉头，“小魏，平时怎么闹哥哥都让着你，但你这样说话太没家教了。”

        “哥，你在向着她说话？！”方魏简直不敢相信，“你不会真喜欢她吧？！”

        “吃饭吧，要凉了。”方江与心也要凉了，他一点儿也不想谈论这些，他完全搞不懂女生的思维方式，尤其搞不懂他妹妹的，说话完全抓不住重点似的，明明在说教养问题，突然就变成了他喜不喜欢那个小阴郁鬼……

        ……

        宋雎的哥哥宋朝正在忙新公司的上市，加上宋雎近两年来干预得很好，已经可以自己一个人去食堂吃饭了，便也没再像前两年那样每天中午来送饭给她吃。

        宋雎打算放学后去二食堂吃饭，她侧过头看了一眼无所事事正在转笔的覃耳。

        也带他一起去好了，她想。

        谁知下课铃声一响，覃耳起身就要出去。

        “你去哪里？”宋雎问。

        “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覃耳轻佻地笑了笑，将校服外套往抽屉里一塞。

        “可是已经放学了，大人不用吃饭吗？”宋雎没有跟他掰扯“大人”的定义，因为她哥哥也说过她是小孩儿，那时宋雎以很严谨的态度跟她哥讨论过’“大人”和“小孩”的定义和区别，结果以宋朝揉了揉她的脑袋告终。

        男生们都很会回避问题，这很不好，宋雎想。

        但她没办法，她哥回避问题，她也无法掰开他的嘴。

        正如现在的覃耳，所以她才不跟他计较。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是小孩子，覃耳是大人，宋雎在心里强调了一遍。

        “大人谁在学校里吃饭？”覃耳挑起嘴角，书包也不背地往外走，到了教室门口时顿住了脚步，回头笑了一下，“小宋雎，晚自习我不来了，你自己上课要认真听讲～”

        宋雎听课一直都很认真，覃耳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说出口才觉得有些奇怪。

        不来就不来，连跟上晚自习的老师他都懒得说一声，到底为什么还要特意跟宋雎说一声？

        覃耳笑了笑，可能是第一次旷课没经验，业务还不太熟练？

        出了校门后，他抬手看了眼手表，约的是晚上八点半，这会儿才六点过一点，随便找个地方晃晃吧。

        正值放学时间，校园路上学生很多，覃耳总感觉自己走哪都被人跟着似的，又往前走出去了好长一段路才总算摆脱了人群，但那种被人跟着的感觉并没有消失。

        对方似乎也没有要藏匿的意思，脚步声虽轻，但节奏明快，一点都不犹疑。

        这个时候会跟着他的会是什么人？

        这个答案覃耳心里有数。

        他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逐渐加快了步伐，在路过一处拐角时迅速藏进去，等身后那人追上来一把攥住他的衣服，狠狠把人掼在墙上压着！

        这个动作实在太快，致使他第一时间竟没有意识到自己手上抓住的这个人似乎没有他意识中那么高。

        “你们他妈的是不是听不懂人话？！都说了不要再跟……宋雎？怎么是你？”覃耳松开手，将宋雎拉离了墙面几分，“撞疼了吧？”

        “嗯，撞疼了。”宋雎很诚实，即使是隔着书包，她也觉得自己的背被撞疼了。

        “谁让你悄悄跟了我一路也不吱声。”覃耳看她皱着眉头用一只手去够自己的背，有些好笑，“说吧，偷偷摸摸跟着我干什么？”

        覃耳对自己的外貌条件很有自信，在转学前给他送情书的女生就不计其数，每天桌上都会放着几份根本不知道是谁送的早餐，像今天这样去吃个饭被女生跟着也是常有的事。

        但他不认为宋雎是她们中的一员。

        她看起来太笨了，说不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他。

        不是智商上那种笨，就是……覃耳说不上来。

        “去吃饭。”

        果然，宋雎的回答很简单，跟那些风花雪月的旖旎心思完全扯不上关系。

        “你不是一直都在食堂里吃饭吗？”

        “我也是大人。”宋雎带着一点强调意味回答。

        覃耳愣了一下才想到自己在出教室门时说的那句“大人谁在学校里吃饭”，遂抑制不住的想笑。

        “宋雎，你对事物的关注点总让我感到惊讶。”他说。

        宋雎不理解，她只关心另一个问题，“我们要去哪里吃饭？”

        覃耳轻轻挑了下眉，“我还没答应要带你一起呢。”

        “嗯，你不用带我。”宋雎说：“我自己跟着你就可以。”

        她觉得覃耳这个人真奇怪，说了大人不在学校里吃饭，却又一直在这站着，难道他认为大人不应该吃饭，站着聊聊天就饱了？

        覃耳算了下时间，见宋雎一脸坚定，看来今天是非要跟着他了。

        也行，反正现在时间还早，跟一起吃个饭，等她回学校了再过去好了。

        “行吧。”覃耳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宋雎想了想，思维在黄焖鸡米饭和海鲜粥之间摇摆不定。

        覃耳也没有催促她，干脆自己替她做了决定。

        “走，带你去吃好东西！”

        宋雎便一路都在想什么是好东西，是黄焖鸡米饭还是海鲜粥？

        “到了。”覃耳说着，率先抬步走了进去。

        宋雎则看着头顶上那几个大字发愣：美味石锅鱼

        原来好东西就是美味石锅鱼。

        “你在这里读了快三年书，这家店没来吃过吧？”覃耳笑问。

        “没有吃过。”宋雎摇了摇头，对于好东西既不是黄焖鸡米饭也不是海鲜粥这件事有点失望。

        说话间，餐厅里的工作人员拿着刷把过来了，当着他们的面把颜色暗沉的厚重石锅洗了一遍，然后开始制作石锅鱼，杀鱼，清洗，腌制……

        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宋雎都看懵了，也看得很入迷。

        除了小学时看悬挂在教室上方的电风扇以及现在看雨点打出来的水波纹外，宋雎第一次看别的东西这么着迷。

        准备工作完毕后，那位大厨一点下集预告都没有，直接把汤底倒进了已经烧得通红的石锅里，骤然发出一声巨响！

        宋雎被吓得猛然一抖，本来没有什么情绪的脸上出现了茫然。

        覃耳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

        吃过饭后，覃耳打了个车，把宋雎摁进了后座。

        “还有二十分钟上晚自习，应该赶得到。”

        覃耳正要关门，被宋雎拦住了。

        覃耳发现，宋雎真是个什么情绪都写在眼睛里的人。

        “下午跟你说过了，我今晚不上晚自习了，有点事。”他又解释了一遍。

        “那你请假了吗？”

        “……小宋雎，请假就不叫逃课了。”覃耳笑着关上了车门。

        宋雎在出租车上想了一路才得出结论：逃课不好，可是覃耳逃课了。

        学校对高中生们的手机管理十分严格，他们每周来学校都需要将手机交给班主任，到了周末才会发。

        宋雎不一样，她可以带手机。

        可她联系不上已经逃课了的覃耳。

        上晚自习的老师也问她覃耳去哪里了。

        宋雎站起来回答问题，她轻轻抿了抿嘴唇，第一次在课堂上回答不上老师的问题。

        “你也不知道吗？”

        “他请假了。”宋雎最后说。

        老师摆摆手让她坐下。

        宋雎不喜欢人多的环境，下了三节晚自习后才去上厕所。

        准备出来时却被方魏带人堵在厕所里。

        除了自己这次发下来的成绩又比她好之外，宋雎找不到其他的理由了。

        “方魏我哥马上就要到学校了我不能迟到。”和一般住校生不同，宋雎是走读生，由哥哥接送上学。

        她眼神清亮，一点都不露怯，但句子说得很快，像被吓到了似的。

        所以方魏理所应当地认为，宋雎这是害怕了。

        “知道害怕就好。”她走到宋雎身边，单刀直入地问她：“宋雎，你和覃耳是不是在谈恋爱？”

        问是她问的，却也不等宋雎回答就打断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方魏就连牙缝间“嘁”出来的那声都带着无限嘲讽，“根本没到那地步，都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往人家身上贴吧？”

        “听说下午还死皮赖脸磨着让覃耳请了你一顿黄焖鸡米饭？你不觉得自己不要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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