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黑水

中秋节过后的五天，翻修关帝庙的工程开工了。

        一大早，王天霸就准备了一挂五千响的鞭炮，他让何能爬上庙前一颗最高的大杨树，把鞭炮的一头挂在上面。

        六点零六分，老王头点着鞭炮。之所以选择在六点零六分，是经过风水大师的推算，取义六六大顺。

        “噼噼啪啪！”

        鞭炮声把村里人都吵醒了。每个人都自发的来到关帝庙前，男女老少，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香，挨个跪拜，并把手里的香插在香炉里。

        最后是老王头，他三跪九叩，摊开双手，祈祷：“今本多罪，实则无心。全村善人，祈求多福。”

        对于村里人来说，关帝庙的翻修是一件大事。他们不能不慎重，即便是平时大大咧咧的王天霸，此刻也是谨慎小心。他时知道当年杨大闹翻修关帝庙时，因为没有祈祷，因为心里不真诚，才导致几个工人从房上掉下来摔伤的事情。

        祈祷仪式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当水泥香炉里的香火都燃烧完了。王天霸立起一把梯子，他要做第一个爬上屋顶，揭下来第一块瓦片。

        当王天霸站在关帝庙的屋顶上，举起第一块瓦片，俯瞰整个村庄时，他发现自己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村西的那口老井。然后就是村中的祠堂。照理说，他看到祠堂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当初修建祠堂时，祠堂是要比各家的房屋高出一大截。可是，那口老井却是刚露出地面不多，如果从老井向关帝庙画一个直线，直上上会有房屋的阻挡。因此，当王天霸第一眼就看到老井时，他很是惊讶。

        一天的时间，王天霸领着五个人把三间房屋给拆除了。按照老王头的设想，三尊塑像也要挪动，然后统一打地基。因为当年杨大闹翻修关帝庙的时候都没有挪动塑像，施工的不彻底，才导致这次大雨，地基下沉，房屋坍塌。

        老王头找来一根铁锁链，先把塑像用铁链围起来，在拿来十二条绳子，绳子的一端拴在铁链上。准备就绪，王文成组织了十二个年轻力壮的青年，每个人吃了四个馒头，两碗疙瘩汤，半斤猪肉。

        “俺告诉你们，这个塑像很沉，等一下你要一起用力，千万不能松懈。”老王头说。

        “老祖，你就放心吧。俺们这些人，能把一座房子给推倒。”王天霸说。

        “俺喊一二三，你们一起用力。”

        “准备，一，二，三！”

        老王头喊完三，众人大吼一声，结果，塑像纹丝未动。十二个人你看俺，俺看你，都无比的尴尬。

        “不应该这样啊。”学问最高的何有发说，“这尊关公像高两米，底座周长是三米，按照圆柱形的体积算出来在按照石头的比重，最多也就一千五百斤。你们十二个人，一个人使出的最大重量得有二百斤，加起来有两千多斤了，远远超出石块的重量，不该拉不起来啊。”

        “下面会不会有东西连着？”王天霸说，“何能，你去拿一个铁锹，往下挖挖看。”

        很快，何能拿了一把铁锹过来，递给王天霸。王天霸让众人闪开，正当他要开挖时，一个声音传来：“不要挖。”

        王天霸抬头，看到李秀才正慌慌张张的跑来。众人让出一条道，李秀才跑到王天霸跟前，累得他是上气不接下气。

        “不能挖，千万不能挖。”李秀才边喘着气，边摆手说。

        “怎么就不能挖了？”王天霸反问。

        “不能挖就是不能挖，王天霸，你听俺的没错。”李秀才说。

        “俺说秀才，你是咱们村学问最高，读书最多的人。按理说你说的话俺该听。可是，你得说出一个让俺信服的理由啊。”王天霸说。

        “是啊，秀才。怎么就不能挖了？你说啊。”何能说，“天霸哥，别理他，开始挖吧。”

        李秀才见王天霸不听他的劝阻，忙转向老王头说，“老祖，你说句话啊。这庙里的土，不能动啊。”

        挪动关公像，本是老王头的提议。现在，十多个人都没有挪动，老王头觉得自己脸上很没面子。所以，心底里，他也希望王天霸往下挖挖，如果能找到塑像底座的底，或许就能挪动了。这也是老王头找回面子的唯一方法了。

        “秀才啊。挪动关公像是为了把地基夯结实，盖好的房子更牢固。这是好事，俺想关老爷不会怪罪咱们。”老王头说。

        “老祖，你这里的土真的不能动啊。”李秀才说。

        “这么多人等着，你说不动就不动了？”老王头说，“秀才啊，不是老祖不给你面子，至少你得说出个理由吧。”

        “老祖，俺看秀才这是疯了。别搭理他。俺把他拉出去，天霸哥接着挖。”何能一把搂住李秀才的腰，把李秀才从人群中拉了出去。

        王天霸让众人让开，他脱掉背心，开始挖去。挖了三十  公分深，土变成黑色的了。老王头弯腰看着黑土，摇摇头说：“咱们村没有黑土啊。天霸，你看找到底座的跟了吗？”

        “没有。俺感觉还深着呢。”王天霸说。

        “要不别挖了。”老王头说，“这么深，就算是挖到了底，咱们也抬不出来。”

        “既然挖了，就在挖下去呗。”王天霸弯腰继续挖，又挖了四十公分，忽然从有水出来了，水也是黑色的，还带有些许的腥味。王天霸让何能拿个盆子，往外舀水，咬了一下午，水依然没有减少。

        眼看天要黑了，王天霸停止工作。等明天，再想其他的办法。

        当天晚上，村里发生一件古怪的事情。当然，说来也不算很怪。具体说来，村西的老井忽然有水了。

        早晨的时候，李德祥拉完屎，像往常一样背着粪筐在街上拣粪。走到老井处，李德祥累了，坐在井边休息时，他闻到一股腥味。四下观察后，发现腥味是从井里发出。李德祥捡了一个石头，丢进井里，“噗通”一声，石子落水的声音。

        李德祥很惊讶。因为老井断水将近一年了，怎么突然又有水了？第一时间，他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老王头，老王头又找到了李秀才。听了老王头的话后，李秀才径直跑到井边，他找了一个木桶，从井里打捞出一桶水。水是黑色的，和关帝庙里的水一样，散发着腥味。

        “俺就说，不能动关帝庙里的土，不能动关帝庙里的土，你们就是不听。”李秀才愤愤地说。

        “秀才啊，到底咋回事？你到底说出来啊。”老王头说。

        “老祖，不是俺不说。俺也不知道咋回事。”李秀才说，“俺只是在研究咱们村的族谱时，上面记录了一件事情。”

        “啥事情？”老王头问。

        “永乐一十八年，从五月到十月，村里接二连三的死人。过了十月，突然不死人了。一开始，俺很不解，后来，王天霸从关帝庙里找到一块绢布，上面记录着关帝庙的建造原因。俺才知道，关帝庙有镇邪作用。”

        李秀才顿了顿了，说：“一直以来，俺都没有弄明白那二十多人是怎么死的。后来，在族谱的另一页，有“黑水病”三个字，俺推测当年那些人死于黑水病。而关帝庙的建立，压制了黑水。后来，也有人翻修过关帝庙，但都没有挪动关公像。所以，俺想，不是他们不挪动，而是不敢挪动。”

        “这只是你的推断。”老王头说。

        “咱们应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老祖，不好啦。老祖，不好啦。”何有财边跑边大声说，“祠堂里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

        老王头和李秀才赶到祠堂时，祠堂门口已经围满了人。众人见老祖来了，忙闪出一条道。老王头站在门口，看到祠堂地面全是黑水。

        “怎么会这样？”老王头转过头问王仁新。王仁新拿着祠堂的钥匙，每天都是他开门关门。

        “俺也不知道。”王仁新说，“一大早，俺就拿钥匙开门，然后就看到祠堂里全是水了。”

        “这里的水和老井里的水还有关帝庙里的水是一样的。”李秀才说，“老祖，一定是昨天王天霸动了关帝庙里的土，咱们村才出现这种异兆。”

        “会不会是谁做的恶作剧？”老王头问。

        “不可能。”王仁新说，“祠堂只有一把钥匙，这把钥匙俺是时时刻刻待带在身边，没有俺，别人进不去。”

        “老祖，别犹豫了。赶快让王天霸住手。不能在动关帝庙里的土了。”李秀才说。

        老王头叫了几个年轻人，拿着铁锹，把王天霸挖的坑给填上了。两天后，祠堂里的黑水消失了，而老井了也没有水了。虽然王天霸不相信鬼神之类的事情，但对于这件事情，他却不得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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