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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抱着睡


回到住处的时候,拍摄时间正好结束,其他人已经都回了房间。

    只有秦悠悠贴着个泥膜,在客厅沙发上打排位,江昭一推门就看见她包公似的脸,差点被吓了一跳。

    “你们才回来啊,”秦悠悠一边盯着手里的屏幕一边提醒,“今晚好像要下雨,记得关窗啊。”

    江昭闻言一顿,回头看向窗外暗沉一片的天空。

    怪不得,他回来的路上就感觉风变大了许多,短袖已经护不住体温,幸而当时抱着的萧斯也是个人形自走火炉,才没让他变成抱着胳膊打喷嚏的下场。

    江昭打开手机app的天气预报,降雨概率已经从白天的30%上升到了65%。

    他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先上楼回了房间。

    萧斯也在楼下说话的声音隐隐传来,趁着他还没回来,江昭快速地从自己的行李里摸出一盒耳塞,放到了枕头底下。

    他这次专门给节目组嘱咐了好几遍地铺的事情,节目组也不负所望地布置好了,只是考虑到室内的布局,只有窗边的位置有足够的空地,地铺就铺在了窗边的位置。

    如果是昨晚那种晴天,窗边说不定还能看到满天的星星,颇有情调。

    但今晚的窗外只有层层阴云罩顶,时不时还能听见海风呼啸,跟北方腊月的寒风比起来简直不知道哪个更猛烈。

    江昭关紧了窗户,又把窗帘拉得密不透风,暗暗祈祷今晚就算下雨也千万别打雷。

    特别是他的地铺还靠在窗边,如果真的打雷了,说不定就要失眠一整晚。

    房门“咔哒”一声,萧斯也回来了。

    江昭把地铺的被子整理了一下,转头问:“谁先洗漱?”

    萧斯也:“你先吧。”

    江昭也没跟他客气,拿着睡衣飞快地窜进浴室,飞快地洗了个澡,又飞快地穿好衣服跑进了被子里。

    等萧斯也再去洗完漱从浴室出来,看见的就是江昭塞着耳塞裹着被子戴着眼罩,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个蚕宝宝,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萧斯也望了一眼拉紧的窗帘,走去门口关灯:“晚安。”

    江昭塞着耳塞,似乎没听见。

    卧室瞬间暗了下来。

    耳塞的质量不错,眼罩也能很好地遮光,如果他这么睡着了,估计就算打雷也听不见。

    然而幻想很美好,现实确实江昭发现他怎么都睡不着了。

    侧睡、仰睡、趴着睡、缩成一团睡,不管他的姿势怎么变换,不管他数小猫咪数到了几千只,也依旧精神抖擞。

    睡不着,就容易心神不定,也更容易产生烦躁的情绪。江昭第一次觉得脸上的眼罩那么碍事,他把眼罩扯了下来,片刻后,又觉得耳塞堵得耳朵疼。

    这大概率是幻觉,或者心理暗示,可江昭忍不了。

    他犹豫几秒,便把耳塞悄悄拿了出来。

    这下比刚刚舒服多了,江昭在被窝里放松地伸了伸腿,刚想切换个习惯的姿势继续入睡,突然感觉看到了一道闪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出来。

    江昭脸色一变,但不等他把耳塞重新塞回去,一道巨大的雷声便猛然而至。

    “轰隆隆——”

    江昭感觉自己的脑海空白了两秒。

    他的手脚开始发凉,不消片刻,鬓边渗出了细微的冷汗。

    这完全是一种生理性的反应,无法自控,而且黑夜让他的视力减弱,却几倍加强了其他的感官,以致于他总感觉刚刚那道雷声丰富就在他身旁落下,像是直接劈到了他身上一般。

    “江昭?”

    或许是他的呼吸太过急促,萧斯也的声音从床那边传来。

    江昭失神的瞳孔这才有了焦距,他听得出来萧斯也声音里的担忧,缓了缓,道:“我没……”

    又是一道雷闪。

    江昭直接把头埋进了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雷声巨震,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猛地一颤,仿佛灵魂都跟着被打碎,等到好一会儿,才重新跌跌撞撞地拼凑起来。

    他说完了刚刚没说完的话,声音艰涩:“……我没事。”

    萧斯也那边没说话了。

    江昭知道,他这种反应在别人眼里确实不太正常,但他又开不了口解释。

    从第一期录制的时候,他就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怕打雷,所以极力克制。幸而萧斯也当时嫌雷声吵,给他拿了个耳塞……

    等一下。

    正常人会随身常备耳塞,还正好在打雷的时候想起找出来吗?

    就算会……那萧斯也又是怎么知道,当时他也没睡着的?

    一瞬间,像是福至心灵,江昭突然问道:

    “你知道?”

    床那边静了静。

    随即,传来男人低沉而平缓的回应:“知道。”

    江昭一时沉默了。

    他怕打雷这件事,虽然从未对外界坦白过,但如果是跟他特别亲密的人,确实都知道这件事。

    所以秦悠悠才会有意无意地提醒他记得关窗,左小秋也会记得给他随身准备耳塞。

    但萧斯也……是怎么知道的?

    那之前萧斯也去拿耳塞,也不是因为什么雷声吵闹,而是去给他拿的?

    江昭的大脑有些乱,心情也逐渐变得复杂。

    他极力隐瞒的弱点,却早就被萧斯也知道了,可即使是他们当时针锋相对的时候,也没见萧斯也拿着这件事来嘲讽他,那人甚至还不动声色地帮了他。

    原来那时候萧斯也就这么细腻,他却从来都没有注意到。

    江昭这么一沉默,却让萧斯也有些心神不宁。

    他等不到江昭的回应,不禁开始担忧——江昭会不会是觉得丢了面子,所以不想跟他说话了。

    “是大学的时候。”

    他索性坦白了。

    江昭一愣,从被子里探出小半张脸,望向萧斯也的方向。

    “大学的时候,我偶然听别人说,你很讨厌雷雨天,一听见打雷就会戴耳塞,”萧斯也道,“那天又正好记得自己有带耳塞,就顺手拿给你了。”

    十几秒的静寂后,江昭低低地应了一声:“……这样啊。”

    “谢谢。”

    萧斯也蜷起的手指,瞬间放松下来。

    其实他只说出了一半的实情。

    他发现江昭怕打雷,是在大二暑假的一个阴雨天。

    他当时申请了暑假留校,在校图书馆做兼职,顺便提前预习下学期的学习内容。因为接了一个小角色,他下半年会进组拍戏,为了防止成绩下滑拿不到奖学金,他只能提前看完下学期所有需要考试的专业书。

    除了期末周,大学的图书馆基本都没有多少人,而暑假就更是人迹罕至。那天京城突然下了暴雨,不过几分钟就从艳阳天变成了大雨倾盆,他站在书架之间寻找着自己需要的工具书,看了一眼窗外便收回了视线。

    只是没过多久,一道雷鸣突然落下,他在雷声的尾音中,隐约听见了书落在地上的声响。

    当时萧斯也以为,那是一个闲得无聊的学生跑进图书馆躲雨,不小心弄掉了而已。

    但当他拿着自己想要的书走到书架间的过道时,才突然发现,就在刚刚跟自己一个书架之隔的位置,清瘦的少年坐在地上,头埋在膝盖上蜷缩起来,指节紧紧抓着小臂,留下清晰的红印。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江昭。

    他以为是江昭身体不舒服,但窗外又是一道雷闪,就见那少年浑身一抖,抱紧了膝盖。

    雷声震颤,他看见江昭苍白如雪的颈,仿佛濒死的天鹅。

    那个在他印象里,一直骄傲的、乖张的,漫不经心的天之骄子,那个特立独行、众星捧月的江小少爷,第一次展露出这么弱势的一面。

    仿佛,一尊极为漂亮也极为脆弱的琉璃盏,轻轻一碰,就会破碎一地。

    萧斯也本来想说的关心的话在这一瞬,全都压在了喉咙里。

    他悄无声息地退了几步,走向了相反的地方。

    然后打着伞,去便利店买了一杯热饮和一盒糖,又回到了图书馆。

    他是想找个借口把这些东西给江昭的,只是等他回去之后,那场来得及去的也急的雨也基本停了,江昭自然也没了影子。

    时过境迁。

    又是同样的大雨,电闪雷鸣。

    这次,江昭就在他咫尺可见的地方。

    鬼使神差地,萧斯也忽而道:

    “你要不要上床睡?离窗边远一点。”

    他话音未落,就倏而有些后悔。

    太冲动了。

    江昭……说不定会觉得他脑子坏掉了,甚至还可能会觉得这是在可怜他,然后生气。

    但没过两秒。

    “好。”

    青年很轻的声音传来,让萧斯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ωωw..net

    没过一会儿,江昭在一片黑暗中,收拾起了自己的枕头和被子。

    萧斯也立即起身,下床帮着他把床铺好了。

    然后两个人便再次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窗外的雨声依旧未停,江昭躺下来的时候,却觉得那些雨像是瞬间远了很多。

    他把这归结于床带来的安全感。

    ……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另一个人的存在,也让他有点安心。

    只是地铺的事情他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子,之前是他提出来的分开睡,却又跟萧斯也同床共枕了。

    会被嘲笑的吧。

    江昭索性清了清嗓子:“你要是想笑,就……”

    “轰隆——”

    沉重如鼓的雷鸣声降落大地,江昭浑身一抖,下意识想捂住耳朵。

    但他的手还没举起来,身前的被子突然被往上一拉,将他整个人严严实实地盖了进去。

    下一秒,他感觉萧斯也伸出了手臂,把裹在被子里的他紧紧拥进了怀里。

    雷声依然很大。

    还只隔了一层薄被。

    但很奇怪的,江昭发现自己没有再发抖,也没有刚刚那么强烈的身体反应。

    他似乎嗅到了萧斯也身上的皂香,或许是因为沐浴露的原因,还沾着一点儿跟他身上一样的柠檬香气。

    酸酸甜甜的。

    江昭隐约地想。

    与此同时,被子外,萧斯也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多年前图书馆的那个雨天。

    其实他在那时候,就想走过去,抱住那个浑身发抖的少年。

    阴差阳错的多年之后,终于补上了这个拥抱。

    突然,怀里被人隔着被子戳了戳手臂。

    萧斯也微微一愣,接着听见江昭闷在被子里的声音:

    “……我喘不过气了。”

    萧斯也:“……”

    他立即送开了手臂,有些歉疚地帮着江昭从被子里露出脑袋,低声道:“刚刚没注意,抱歉。”

    江昭自然没怪他。

    他知道,萧斯也是为了他好,这人总是在各种小细节里散发着体贴人心的温柔。

    然而他也知道,这份温柔,应该不是只对他才有。

    他不该贪恋的。

    江昭默默地想。

    但当下一道雷闪的时候,江昭突然忍不住,将脸往前一躲。

    正好躲进了萧斯也的怀里。

    雷声很大,他却隐约听见了萧斯也的心跳声,伴着自己的心跳声,一时分不清谁是谁。

    只觉得好像都有些快。

    ……还很温暖。

    今晚的雷声带来的刺激感,让他精疲力尽,以致于眼前这一点点的暖意,像是罂粟一般的毒物,让他不由自主地下坠。

    他很清楚地知道,他不应该这么做,就算他需要一个人在这时候抱住自己,也不应该是萧斯也。

    ……不该是心有所属的萧斯也。

    但或许是逞强太久了,也或许是身体上的疲倦感涌来,让他无力再避嫌,压根不想挪动分毫。

    他就这么靠在萧斯也的胸膛前,默默闭上了眼睛。

    睡着了。

    -

    雨后,清晨。

    海风湿润,水汽在阳光下蒸腾,湿漉漉的椰子叶没过多久就重新恢复了十分精神的鲜绿,海鸥的叫声远远传来,配着海浪有节奏的拍打,仿佛一首明媚愉快的协奏曲。

    江昭睁开眼睛的瞬间,就意识到他又翻车了。

    此刻萧斯也那张极为英俊的脸此时就在他的侧前方,他只要一抬眸,就能看见男人清晰的下颌线,弧度极为漂亮。

    都不用猜,昨晚他肯定又是抱着萧斯也睡着的,

    但有些事情重复过几遍,似乎就有些习惯了,江昭甚至可以心平气和地盯着面前人的睡颜欣赏了几秒。

    啧,确实挺好看。

    只是他想起身时,忽而发觉萧斯也的一只手臂搭在了他的腰间,他刚有起身的趋势,就见萧斯也突然一皱眉,不由分说地收紧了怀抱。

    于是他又扑回了萧斯也怀中,脸甚至贴在了那人的颈间。

    江昭:“……”

    可以。

    这次轮到萧斯也社死了。

    他倒要看看这人睁开眼睛之后会是什么个反应。

    江昭正想着,忽而感觉自己耳边的呼吸声顿了顿,突然沉了几分。

    他知道,萧斯也这是醒了。

    “……抱歉。”

    萧斯也立即松开了手,江昭顺势起身,说出了自己酝酿已久的话:“一人一次,扯平了。”

    萧斯也起身与他对视,几秒后,笑了一下。

    “嗯,扯平。”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他身上,留下浅金色的光影。

    江昭微微晃神了一下。

    接着他有些欲盖弥彰地迅速移开视线:“饿了,我先洗漱去了。”

    早餐桌上,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昨晚。

    那场电闪雷鸣,和不同以往的距离,以及怀抱中的暖意,仿佛都变成了梦中的场景。

    只是江昭知道,梦醒了,就不该沉迷。

    他下楼打开冰箱,叼着一个早餐牛奶,跟秦悠悠、何奇诺几人在餐桌前聊起天来,一副跟平常没什么区别的样子。

    厨房里,萧斯也依旧做了煎蛋火腿,但等他最后出来的时候,还将一份小馄饨端到了桌上。

    江昭:“?”

    注意到其他人的视线,萧斯也笑了笑:“锅里还有。”

    “好耶!”

    秦悠悠和何奇诺一起冲去了厨房,其他人也纷纷起身去排队盛混沌,毕竟一碗热热烫烫的鲜肉小馄饨,可是要比干巴巴的面包好吃多了。

    江昭也想起身的时候,萧斯也突然将面前的馄饨碗推到了他面前:“这份给你盛的。”

    江昭重新坐了回去,舀起一个尝了尝——虾仁的馄饨,海边的虾都是新鲜的,这一口更是鲜得舌尖都要吞掉。

    于是江昭毫不犹豫,闷头猛炫了大半碗。

    就在他快吃完的时候,忽而听见旁边的姜含感慨:“萧哥包的鲜肉馄饨真是绝了,汤底也好好喝,果然早上就该吃点热热带汤的东西……”

    嗯?

    鲜肉?

    江昭愣了愣,正咬着虾仁的虎牙猛地一顿。

    转头看向萧斯也,却发现这人的神色十分淡定,仿佛干出这么双标的事情的不是他一样。

    江昭心道,这人真幼稚。

    接着却又低头,把碗里的馄饨吃了个干干净净,一滴汤也不剩。

    秦悠悠瞥见了他的空碗,不禁有些奇怪。江昭以前经常有剩饭的坏毛病,什么时候改邪归正了?

    再一看萧斯也唇角露出的浅浅笑意,秦视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不对,摸了摸下巴。

    肯定是这两人又偷偷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啧啧,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只是……

    秦悠悠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江昭。

    江昭跟萧斯也之间,真的还只是一份合同那么简单的关系吗?

    如果不是……那又该变成什么样子?

    -

    秦悠悠并不知道萧斯也有个“心有所属”的人,也不知道江昭的想法,所以难免忧心。

    倒是江昭,只在早上尴尬了那么一小会儿,就迅速脱离了不必要的情绪,整个人都非常清醒。

    他知道他跟萧斯也之间只是单纯的利用关系,所以即使情绪多么波涛汹涌,也依旧能用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摒弃所有不该有的纠结,用平常的态度面对萧斯也,假装那些有些过界的举止从来都没发生过。

    毕竟是影帝,情绪管理能力都是一流的,他相信萧斯也肯定也跟他一样。

    今天是最后一天录制,接下来的他们需要去码头,乘船出海捕鱼。

    节目组要求两人一组,最后会对他们打捞的海产进行称重和估值,最终胜利的那一组,可以在今晚的海滩烧烤上什么都不做,其他两组则要负责烤肉和搬运设备,全程为胜利者服务。

    秦悠悠直接傻了:“又要捞鱼?”

    她昨天可是一条都没钓到,还差点把鱼线缠了。

    旁边的何奇诺也同样哭丧着脸,他的钓鱼技术同样拉胯,也是个拖后腿的。

    姜含和王左思已经迅速结成了联盟,江昭看看那对垂头丧气的钓鱼菜鸡,上前一步,在秦悠悠面前打了个响指:“行了闺女,跟我走,带躺。”

    秦悠悠一听,底线什么都顿时都不要了,兴高采烈道:“谢谢爸爸!”

    “……你还真是干脆。”

    “要是能拿第一让我晚上躺着吃烧烤,你让我喊妈都行。”

    “……”大可不必。

    江昭跟她一起向不远处的船走去,余光里,他感觉萧斯也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而那视线里透出的情绪,似乎不怎么高兴。

    只是当江昭转头看去,萧斯也正在跟何奇诺说着话,神色认真。

    江昭眨了眨眼睛。

    是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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